《雾散月明又逢离》林臻心z

5、第五章

　　“陈太医，阿离这到底是怎么了？手上的伤不是已经痊愈了么？怎么好端端的又会吐血？”
　　慕容离的寝宫内站了一屋子的人，毓骁着急的问正在把脉的陈太医。慕容离靠在软塌上，腿上盖着锦被。他握拳抵在苍白的唇边，轻轻的咳了一声。
　　陈太医满头冷汗的收回了手，然后起身对毓骁行礼。
　　“回禀遖宿王，王上只是吹了风，受了些风寒。再加上急怒攻心，所以才会吐血。并无大碍。”
　　“哼！都是这该死的执明！简直是狼心狗肺，说了那些话来气你。再让本王见到他，非要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毓骁看着慕容离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狠狠地骂着执明，幸好是这人不在他面前。若是在了，光是毓骁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喷死。
　　“殿下，阿离既然已无大碍。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殿下便早些回去就寝吧。萧然，你送殿下回去。”
　　萧然抬眸，看着慕容离。即可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是啊殿下，时候不早了。萧然还是送你回去吧。”
　　萧然毕竟曾经作为慕容离的细作潜伏在了毓骁身边，虽说现在毓骁和慕容离恩怨已解。但此时面对这个人，毓骁还是觉得十分的不自在。
　　不过他也不想拂了慕容离的好意。虽说他想向慕容离解释方才自己只是有些情不自禁，并非有意轻薄他。但现在这样的场合，明显不适合解释。想到这里，毓骁点点头。交代了慕容离几句好好休息别太劳累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随着萧然出了门。
　　确定毓骁已经走远之后，慕容离顿时便失了力气虚软无力的倒在了软榻上。全然没有了刚刚慕容国主风度翩翩的样子。他脸色一白，按着软塌旁的雕花三角几的手青筋暴起，随即捂着心口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王上！”
　　见此情景，方夜吓了一跳。他性子一向耿直，并没有萧然来得深沉细腻。刚刚听陈太医说慕容离没事他便也真的信了。
　　方夜急忙上前为慕容离擦拭唇角的鲜血。
　　慕容离死死的按着雕花三角几，往日里用来拿萧握燕支的手此时竟干白而又枯瘦。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双似雄鹰般锐利的眸子。
　　“说！本王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他自己身体发生了变化他并非不清楚。只是这几日毓骁跟他跟的紧，执明的十万大军还在城外。此时此刻绝不能有半点不利于瑶光的流言传出。
　　方夜已经吓傻了，这样暴怒的慕容离是他从未见过的。在他的印象里，慕容离一向是清冷自持的。哪怕听到领军之人是执明，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可是没等方夜从震惊中缓过来，他便听到陈太医颤着声音说。
　　“王上恕罪！是微臣没用！没要早些查出王上脉象的蹊跷。”
　　面对着眼前这位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经历了亡国之痛，复国之苦的慕容离。陈太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
　　“微臣刚刚为王上查脉，发现王上如今静脉闭塞，内力散尽，武功尽废……以后恐怕，不能再……”
　　他不敢说，慕容离的身子已经虚亏，以后恐怕要长久的用药……
　　慕容离猛地瞪大双眼，一双眸子竟已赤红。他愣了一下，好像是听得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事。随即便像是疯了一样死死的抓住了陈太医的领子，
　　“混账！你说什么！你给本王再说一遍。”
　　萧然刚刚回来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不过比起方夜。他显然冷静许多，萧然快步上前扶住慕容离摇摇欲坠的身体。
　　“王上，您先冷静一点！”
　　陈太医无声的沉默哭泣更像是默认。慕容离缓缓地松开手，后退几步，坐在了塌上。
　　“都是微臣的错！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无能！求王上赐死！”
　　陈太医跪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布满皱纹的脸上蜿蜒着泪痕，额头上也已经是血肉模糊。
　　“够了！”慕容离死死的抓着锦被，“你们都出去。”
　　“今日的事，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在想着瑶光。
　　“王上……”
　　方夜哽咽着开口。
　　“都出去！”
　　……
　　只剩他一个人了。
　　冷凉的夜风冲开了没有关紧的窗子，房内赤红色的纱幔迎风飘舞。
　　慕容离瘫软在塌上，用手挡住了发红的双眼。
　　寒冬酷暑，十几年的光阴。他练就了那一身的武艺。正式因为那一身的武艺，才让他在国破家亡之时不受人欺凌。正是这一身的武艺，才让他自强，才让他复国。
　　他想起了幼时烈日下师傅的打骂。他想起了自己扔了剑蹲在地上埋头啜泣时，阿煦走过来将他搂在怀里。
　　“阿离，你不哭了，你哭我看着很难受，我一难受，就又要喝药了……”
　　听到这话，小小的慕容离急忙抿着嘴，一抽一抽的像是要背过气去。
　　阿煦温和的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来一颗糖莲子塞进了他的嘴里。
　　“嘴里甜了，心里就不觉得哭了。阿离，你以后是要当国主的人啊。不练就一身武艺怎么行呢……”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十几年的光阴，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内力，武功，他以后恐怕连箭都提不起来了。
　　这样的他，怎么守护瑶光……别说瑶光，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慕容离颤着手从雕花木几上摸了一颗糖莲子放在了嘴里，那是刚刚方夜和药一起端进来的。
　　干涩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慕容离埋头在锦被里，贪恋着口腔中的一点甜味。
　　他和执明，总算是没有了谁对不起谁。
　　终是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