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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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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手里的糖果子很快就咬完了。她拍拍手,招呼回返了。
舟娘问:“不等那位娘子啦?”
婠婠摇摇头:“不等了。”
小舟慢悠悠又晃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见到了花百年,小姑娘在岸边跟她喊什么,她没听清,大大地唉了一声,特别开心地跟人家挥手。
“娘子,可要把舟划过去啊?”
“不必了,送我回去吧。”
仔细算来,她跟花百年的交集并不多,交情,也不算深。许久不见,大概刚刚小姑娘也只是跟她打声招呼吧?
这样想着,安心了。她坐在小舟一端,看桨搅碎波光粼粼,浮光跃金,两岸人家渐渐被拉远,模糊。
“辛苦啦。”婠婠付了钱跳下舟,左右瞧了瞧,追着味道跑到正在收摊的煎饼摊上。
“好香啊,煎饼给我来两个,一个甜的一个咸的!”
“好嘞!”煎饼大哥手脚麻利地包了两个,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承惠六文钱!”
“好!大哥是刚来做买卖的?以前没见过你,明天还来吗?”婠婠咬了一口饼子,酥脆香甜,味道着实不错。
“来来来,以后都来,这摊位我租了半年!小娘子喜欢常来买啊!”
“好啊!只做半年啊?”
“嘿……我老婆怀上了,城里太远,到时候不方便。”
“哟!那恭喜您了,幸福美满!”
“多谢多谢!”
婠婠咬着煎饼走了。
街上的摊位重新规划过了,不少有手艺的人来街上租了摊子。方才那位大哥说城里远,应该是住城外的,南城郊外那边有个小村庄,坐牛车来去差不多要半日功夫,恐怕就是那边的人。煎饼手艺不错,摊位干净,用料很足,家中应当不愁吃穿,且做事做惯了,也认真负责。不过又要为老婆怀孕出来远一点挣钱,可见也不宽松。现在能放心老婆一人在家,他家中定然有长辈,父母双全,应该还是家中长子,底下还有未成婚的弟妹。
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等走回家的时候,小丫鬟正好在门口迎着。婠婠挑了挑眉:“这是在干嘛?”
“娘子,刚刚有个药坊的小哥送来一盒东西,说是主人家送给您的。我这正好送他一下。”枝儿指了指一个小跑着离去的背影。
药坊?她只认得一个清河药坊花百年,必然是她送来的,她送什么呢?婠婠抱着盒子坐到院子里,空气中有草木的清气,还有一股因苦涩而显得沉闷的味道,婠婠抬头去看。桐树已经长了很高,上面开满了白紫色的花朵,在阳光下缤纷多彩。
盒子里是一个装水用那种子小白瓷瓶,还有一个八角缠枝莲纹盒,打开盖子就有一股冷感的香味传来,飘飘渺渺勾勾缠缠。婠婠精神一振,这是露水红颜做的脂膏?
盒子里附了一页纸笺,仔细写了用法功效。婠婠洗了手,拿木片挑了一些抹在手上,膏子轻盈白腻,一抹就化,揉上两圈,就全部渗到肌肤里。然后那片皮肤看着就好像亮了一些。
“效果这么好,不会有毒吧?”婠婠嘀咕着,转头却又唤来丫鬟:“枝儿,烧点儿水,我要沐浴~”
“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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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早晨~太阳还未升起,天便已经亮了,朝霞绚烂,铺满了蓝天。
清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还在睡觉。婠婠坐在窗前,手里拢着一头秀发。她看了看天色,想了想,把头发绑成一个马尾。这个发式简单利落,颇受当朝学武之人的喜欢。
近来她爱笑,不做表情的时候眉眼间也有一股笑意,头发梳开后露出一张带点儿婴儿肥的脸,圆鼓鼓地满是少女气。真正的少女可能会为脸颊烦恼,但她这老鬼却非常喜爱,简直想亲自己两口!
又挑了一件嫩黄织花的上衣,一条软绿色邀缠流苏的下裙,婠婠现在看起来像个鲜嫩嫩的丝瓜精。
丝瓜精最后绑上彩色发带,非常满意地出门了。说来不巧,出门刚转过街就看到了囚车,队伍长长地,不见头不见尾。
婠婠去街边胡人的摊子上买了碗牛乳羹,配了几样点心吃。然后就听见街边看热闹的人聊起来。
“又拉去砍头啊,这是第几家了?我这摊子上的臭鸡蛋都砸完了!”
“开年后第十一家!听说这个是因为受贿,还包庇下属行凶,逼死了寒门进士呢!”
“啧!这些畜生,活该被砍头抄家!”
“瞧着,等会儿还有一家呢!咱们帝姬行事可真有魄力,要肃清这些贪腐官吏呢。”
婠婠一口糕呛在喉咙里,咳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好半天,缓过来的时候囚车队伍已经到了末端了。
她看到百里策和一个眉目艳丽的男子在阳光里一闪而过,好像还对她笑了笑,但是定眼去看却不见人。
是长乐那一派动手了。她捧起牛乳羹,小白碗遮住了她思索的表情。
当朝最杰出的几位青年掌权者,联手清扫朝堂,菜市口每隔几日就要斩一波人。先从为害百姓的开始下手,使百姓与之同心,再渐渐延伸到其他枝节。到现在,老百姓虽然觉得杀的人有点多了,但习惯性地就觉得被砍的都不是好东西,心中还是挺稳的。
婠婠想到春闱,刚进城的时候就听到读书人在说春闱,而迫害寒门进士的官员又刚被法办,看来这一次科考,有不少寒门学子能鱼跃龙门。同样地,来自那些权贵之家的阻力也会更大。
这风波不知何时能平。她付了饭钱,脚步轻盈地往清和药坊去了。
街道对面,不起眼的小楼窗畔。
袁谦脸上戴了半边面具,立在楼上,看楼下游街的囚车。昔日人上人转眼就沦为阶下囚,甚至会丢掉性命。而那些侥幸活着的,有的会被流放,有的会被充军,被卖入青楼,或者为奴为婢。一个曾经的千金之子只能像狗一样匍匐在别人脚下,那人可能是自己曾心中思慕,或蔑视过的人,也可能是自己手下败将甚至死对头。
而所有曾经随意往来的朋友亲人,甚至路过的茶馆酒楼,都会对你是另一副嘴脸,就像你曾面对蝼蚁时,嫌恶,却不会当它是一回事的态度。
会觉得被这个世界抛弃,为世所欺。
他食指轻轻在栏上敲了敲,轻声道:“第三个。”
“还有三个。”身后传来轻轻的声音。
百里策在室内茶案旁静坐,微闭着眼,仿佛是在走神,又像在思量很久之前的往事。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啊,好得像是那年给妹妹入葬时一样。老仆说,这是老天爷要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送走她。
一股冷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袁谦敏锐地一回头,两人沉默片刻,袁谦招手:“刚刚那小娘子怪可爱的,你要娶回家吗?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
“她?她配我可太糟蹋了。”百里策虚握了一杯茶,隔着细腻杯壁传来一点烫意在手心。他蹙眉想了想,“我跟长乐要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