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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生辰 ...

  •   刘婶被吓跑了。

      她慌忙逃跑时手中的篮子摔在地上,落出来的黄色团子被一脚踩烂。婠婠冷冷看着刘婶和那刘家小娘子的背影消失,这才低头瞧地上的东西。

      她还没有认出来,身体却先一步有了反应,眼睛发酸。这是一块黄色的松软馅饼,雪虎关的人家家都会做,一般是在家中有人过寿贺生时才吃的。刘氏带这个来见她……婠婠这才想起,真正的月婠婠,生辰到了。

      九九重阳,那天父亲月岚风登高归来,便得知妻子正在生产,从黄昏到月上中天,哭叫得嗓子都哑了,才生下个小千金来。当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时,他在院中停下了焦灼的脚步。此时月如弯刀,皎洁静美,为人父的喜悦叫他有一瞬脑子空白。回神时只觉得风也清爽,月也出尘,时辰也很吉利。

      “嘿嘿嘿……闺女就叫月婠婠吧!”他看着那弯漂亮的弦月傻乐。

      那时已经是子时了,认真算来,她的生辰是在明天,九月十日。婠婠心中叹气,她拿了帕子摊在手心,把篮子里仅剩的两块没有落出来的干净馅饼捡出来。她尝了一口,甜而不腻,又香又绵。

      有一点淡淡的酸涩在心中浮起,但刚出现就被她强硬隔绝了去。婠婠擦了擦手,连帕子也丢了。她检查了一下行囊,退热解毒跌打烫伤的药都有一点儿,清水干肉调料小刀啥的也有,在外面玩一天也是够的,便随意挑了个方向骑马跑了。

      她向来懂得怎么讨自己开心,专往风景绝佳处行去,山中静寂仿佛只有她一人,鸟叫声有时在头顶,有时在远山。风景似乎总是远方最佳,她骑马走了好久,终于开开心心地……又迷了路。

      无奈地下马松快了一下略有些发酸的身子,婠婠拍拍马头问:“胜雪啊,不是都说老马识途吗?你能带我回去?”

      刚刚长大的胜雪打了个响鼻扭过头去,不想理她。婠婠嘿嘿一声,摸摸它,一人一马往山下走。这山中很静,暖风吹过林木可以清楚地听见绵延的沙沙声,树叶翻飞泛白,像浪涌云翻。

      山中有路,还算平坦。有路就必然有人家,婠婠一点儿也不慌,被牵着马慢慢走。下了山坡,走过浮桥,忽然瞧见前方有个废弃的木屋。这屋子杂草青苔覆盖,倒是屋前的空地还算干净,摆了石桌石凳,还立着一棵树。

      婠婠猜应该有人偶尔会在这儿喝水歇脚,所以这桌凳看起来还算干净。山风一刻没停下撩拨她的额发,四面的阳光温热叫人犯懒,她干脆坐下,撑着脑袋胡思乱想。

      她想,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现在这样,整日无事虚度光阴,也就是在赖活着了。她没有家人,朋友有几个,却也不算太过亲密,各有各的生活……仿佛她活着,还是孤魂一个。如今她活着,可她不需要为了活着去做些什么,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想做的。

      不为生活苦,也不因生命喜,人生如溪水,看着清澈欢快,却无色无味,不知道奔向哪里。这样的一生多可怕?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拎了拎水囊,婠婠当它是酒饮下了。急水呛喉,她咳了又咳,眼睛发晕,嗓子里仿佛燃了一团火,狼狈极了。可蓝天依旧温柔清雅,风软云轻,山野沉静,一副静好姿态。

      “我真的是太闲了……想得太多了。”婠婠捂脸呻吟,吸了口气,她提起精神来,把包袱里的干果干肉吃了,手指粗细的干肉条吃了五根肚子就鼓起来了。她喝下一口水,消沉的情绪一扫而空。“嗝~生活真是美好。”

      果然,不开心都是因为没吃饱闲得慌。

      下山的路堆满了落叶,看着不像经常有人的。但是婠婠在路边不远处发现了个陷阱,里面还卡了只胖兔子!她摸摸鼓起来的肚子,暗道可惜。

      沿路下山,这才发现山下侧面就住着人家。绕过一丛修竹,还有一湖碧水。一头大青牛驮着个小娃娃过来,那娃娃戴着插着羽毛的草帽,赤膊,手上拿着像是桑枝的长条。她的马从桥上过,那娃娃就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一边悄悄地打量她,一边又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牛绳。

      婠婠笑笑,骑马缓缓走过。小娃娃手圈上有铃铛,微微一动便有声响,走得远了都能听见悦耳的铃声。

      这应该是生在这块土地的异族人,婠婠见过外域的人,曲发白肤,五官深刻,外貌语言,穿衣吃饭,文化习俗,全都不同。倒是本地的异族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眉目清秀,服饰艳丽活泼,感觉更像是隐居世外的天人。

      走过石桥后身后传来了清越的笛音,还有女子的歌声,这一片山水人家,就在歌声里逐渐淡去。

      婠婠走上了官道。这年头管理还宽松,只要不碍官家正事,升斗小民也可以在官道上走一走。红日西斜,她辨了辨方向,往越京打马而去。

      佳节还未过去,越京已然笼上一层血色。红日从云后透出鲜艳的光辉,恰好照亮断头台上的屠刀。

      婠婠进城门的时候听见的,说是有宗室这次在帝姬的生辰宴上大生事端,斥责帝姬奢靡享受,过分铺张。

      难听的话骂了很多,偏生帝后不在,而他又是帝姬的长辈,颇有几分有恃无恐。听说帝姬当时就冷了脸。“本想着正逢佳节,又恰是我的生日,让大家聚一起乐一乐,也不耽误晚上回家团聚,没想到能惹了五皇叔不快。”

      帝姬把手上雕花舞凤的金石手镯卸了,然后松了松手腕。“既然五皇叔说起奢靡享受,那我们便来理一理。”

      她掌心往后一摊,便有宫女给她放上一个折子。众人一瞧,那宫女手上捧了半臂长宽的一个小箱子,看着是装满了的。

      “皇叔皇婶仅有一子,自小金尊玉贵,溺爱长大。上个月听说百媚楼的花魁娘子出城游玩,这小子把各色娇花从城楼摆到百媚楼前,听说一路上花团锦簇仿佛十里红妆,皇叔可知晓?”

      五皇叔当然知晓,他为这事把儿子打了一顿,现在都还趴在床上养伤。

      “听说那花魁娘子头上曾有一支珠钗,形似宫灯精妙绝伦?”

      他爹娘当年去王妃家下聘,聘礼里有一支珠钗名曰照山河,小小宫灯上雕琢了山河日月,配上明珠宝石光彩照人,他已经记不清是哪位大师的惊世之作,只记得有千金不换的名声。王妃不是说这留给日后的儿媳妇吗?怎么在青楼女子头上,难道是被儿子偷拿了王妃没发现?这个孽子!

      五皇叔腿软了。帝姬挥手道:“请宗正寺。”

      料理了宗室的刺头,帝姬便坐回主位。“想来大家现在也没有玩乐的兴致了,我也没有。咱们不如现在来处理点儿正事。”

      诗泠替了她站在堂下,从箱子里拿出一封折子。

      “秦关去岁冬,瘟疫,十三村庄尽数病死,上万百姓家破人亡。经查,朝廷赈灾之药有四成,被以各种名目巧取豪夺偷梁换柱以次充好,高价售卖。涉案名单及相关证据,稍后交付大理寺。”

      “嘿,大理寺的坐席正好在旁边!闻言直接去拿了名单查看,铁证如山,到了下午,捉人下狱,抄家流放还有拉去杀头的,街上可热闹坏了。”清词捧着香瓜子儿磕磕绊绊地跟她说。“到现在,那断头台上应该已经砍了七八家了,还有些复杂的案子,要等刑部复查了才能判。”

      “今日可是她的生辰啊。”

      清词的手顿了顿,沉默了一瞬。“威严不施,不能摄人。便让那些官儿觉得她下手毒辣吧,以后他们想吃人也要先考虑考虑后果。”

      正景七年秋,外事已定,拨正内政。本就青黄不接的朝堂,被当朝最杰出的几个青年掌权者联手清扫。同年冬,加开恩科。

      翌年,改国号明光,皇上多病,权力下放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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