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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向权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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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窗外的花团沉沉,慵懒地在空气里摇曳。一地的明亮都被冰冷坚硬的玻璃隔断,书房里的沉默一寸一寸碾压人心。
她凝视着光影投落的那处,脊背压弯一样,不安地蜷曲着。指尖抠在掌心,用力的、强迫的,指节都泛出青白的颜色。
面前,书页轻卷的声音格外清晰,不时地响起。
男人半垂着眼眸,侧颜安静俊美。他挟着本书,修长的手指正按压在上边,气度沉稳。
“还有回转的余地,是么?”
哦?回转的余地,那么你想要什么样的、如何的回转?
男人抬手,划出一道弧线,那书又翻了一页。他轻轻地勾了唇线,好整以暇,等待她的下一句。
“根本不存在翻案与否。关押容寻的证据都是捏造的,是么?”她的声色低哑,而又缓慢,“只是因为他妨碍了你的计划。”
他抬起眼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半阖上眼,声音沉冷:“所以?”
“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条件吗?”
男人没有应话,似乎并没有听清,又或许没有感受到她的诚意。
“难道不可以打个商量吗?如果是因为我得罪了她,那么我告歉。” 她露出微笑,苍白而又虚弱。背后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告歉?不必。”男人拈着那一页薄的书页,用指腹轻轻摩挲,神色疏离。
光影之间,那人的容颜模糊。吹起的白色落地窗纱轻轻浮动,裹着她又轻又缓的声音,消碎、湮灭。
可笑。
书,缓缓合上。
男人美丽的眼眸幽黑深邃,嘴角噙着一丝讥诮。他将手指交叠,缓缓靠向沙发深处,淡漠地盯着她。
“你敢再说一遍?”
她想,嗯,再说一遍。其实,一遍,两遍都没有关系,说出口的话,是收不回来的。
“既然上官小姐不肯放过我,那么,到底是要拿捏证据申请翻案了。”容然的脊背挺直,肩膀瘦削。她一身的镇定将她的双脚禁锢在原地,僵硬的、笔直的,不敢动弹。
“威胁我?”他站起身,侧转脸,朝她微微一笑,却是冰冷讥讽,“你以为你身上,冠以谁的姓氏,薄太太?现在是以这样的身份来向我为其他男人求情,是么?”
面前的男人已然动了怒。
他轻笑着,眼眸冷厉。
“你的情人不肯和我讲道理,我为了自保,又有什么不敢做的?”
“自保,嗯?”男人瞥了她一眼,眸光如电,望进她的眼底,“那你大可以试试,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人会不会是我。”
狠戾的语气,毫不留情。
他的手腕,她当然是见识过的。最蠢的事情,就是和他作对,得罪他。
偏巧,她既得罪了他的情人,又即将和他作对。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我不至于软弱得比兔子更……”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便挨近了她,居高临下地冷笑:“你能有什么样的心思,能玩什么样的把戏,难道我不清楚?少在我面前玩那些幺蛾子。教人厌恶!”那狠狠一皱的眉峰,表明了他此刻的怒意。他眸光锋利,削在她的血肉上,话语狠辣:“要么乖乖地听话,要么去死。”
“我总是会死的。”手指的温度陡然放凉,像是全身的血液倒流。她重复了一遍,我总是会死的。在你的手上、她的手上,或者我自己的手上。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
男人的唇线抿得极紧,眼底沉鹜杀意一晃而过。他狠狠地嗤笑一声,嘴角换了一道更加古怪的弧度:“那你死就死得干净一点,别平白地污了人的眼。”
“我知道。”她有点想笑,声色却异常地安稳。
他冷笑。
她亦是笑。
这世上,不仅是破镜难圆,就是两人之间,也能咫尺天涯。谁曾经说过,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说这句话的人,很有意思,不是么?容然想,是的,很有意思。
“那你就别落到我手上,否则,”他越过她肩膀的时候,顿了一下,“你知道我的手段。”
身后,门被重重地摔上,发出震耳的响声。她听得心头一颤,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僵硬着。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垂下头,看自己扎破的皮肉。掌心洇出的一点红,刺眼而又可意。
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意的红,鲜活而又破败。
心思倏地一掠,她朝那沉稳得发亮的书桌看去,目光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