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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大妹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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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喜生了闷气。
源于我好长一段时间扔下她,一放学便不见踪影。她还以为我新开学在自己班上交到了新朋友,喜新厌旧才疏远她,故意躲着她。
八喜想有骨气不理我,我特意去她班上说了几句好话,她又从骨气少先队,被我打回屁颠屁颠的原形了。我讲,我爹要我赶着回去预习功课,不许在外面野玩,才次次匆匆走人,最近我闹了闹,便恢复自由身了。
没敢同她说,认哥哥去了,一是怕她误会多心,二是我懒得从头到尾解释一回。她这人的性子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只要我有靠山了,她无需操心什么,靠我很好。
而我既成李东九的义妹,在整个初中顺理成章能和螃蟹一样大摇大摆横行,只是姿态嚣张了点,狐假虎威地走路,并没有仗势欺人过,这足够令我沾沾自喜,一上学仿佛便有春风袭面。
义妹和干妹对于其他人来说,没有区别。
高低年纪的女生常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说话:比如,那是谁啊?最近新冒起的小刺头?
可不是,没人敢惹她,初二初三的人也得看她背后的面子。
李东九从不收干妹的,她是第一个,真能啊。
这就牛掰了,她该不会和李东九……
……
后来不知怎的,我被传成了威名远播的中学大嫂——那扛把子李东九的小媳妇儿。连他手底下的兄弟也如此以为。害我好长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然后又有了那么一出戏,同我和八喜解释的话恰巧吻合了,我也深以为然,别无他想。
李东九放学集合兄弟连的所有人开会整顿,流里流气的男生们在墙边站成一排,他像军官一样来回踱步训斥,狠狠拍着那些兄弟的头破口大骂。其中一子弹头男生被拍得最狠,约莫李东九拍得太过顺手。
八喜唯恐这人新剃的子弹头被拍得凹下去。
李东九指向一旁的我,恨铁不成钢,捶胸顿足说:“你们这些没脑子的蠢货,人家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瞎说什么大嫂?叫大妹子!知道不?!大妹子!!这是老子的大妹子!!如假包换的大妹子!”
“来,跟着我一起念,大——妹——子。”
“大——妹——子。”他们看过来认我的脸,我预见,未来他们似乎对我将进行团宠。
“大——妹——子。”
“大——妹——子。”
……
一股光明芒彩仿佛熠熠生辉照来,他们身后的墙壁此刻在我眼中也是金碧辉煌的。我谦虚些心叹,我是想认哥来着,没想认一个连的哥。
八喜快憋出内伤了,又不敢笑,只能扶着我的肩膀将头闷磕过来,她那微胖的身体簌簌地抖来抖去,仿佛被电击了一样。人们想笑不能笑的时候,真是喜欢抖,并喜欢发出一种快断气的气息声。
再后来,我在学校的称号就此真正出名,李东九的大妹子,兄弟连的大妹子,总之三个字——大妹子。
甚至一些追李东九的女生,还称呼我为小姑子。有的请我吃饭,想请我搭线;有的套近乎,想和我提前处姑嫂关系;有的送我礼物,想找我传一传情书……找上我的陌生女学生十有八九是因我这小姑子的身份,好扶摇直上做大佬背后的女人。
我从来忍着心痒不多看她们一眼,我大多是这样傲气回应的:有点儿好处,就想让我卖老哥?做什么春秋大梦?也不撒泡尿瞅瞅自己长什么样儿。
她们低声一说,果然是李东九他妹,这拽里拽气的模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二说,她要不是李东九的大妹子,肯定要被打。
三说,不知道她有没有遗传李东九的打架功夫能不能打,要是能打,出个女中豪杰也说不准。
……
我一眼瞪过去,她们眼神忽颤,一边转身走,一边嘀嘀咕我凶巴巴。
怕我的人,做我嫂子,是不能叫我降服的。
其实我并非不愿接受小恩小惠,替她们搭了线,李东九不见得要理会,好处是白来给我的。
但是李东九对女生表现得疏远过敏,最会生气身边的人受贿替他做媒,我好不容易认来一个珠穆朗玛峰一样的靠山,哪能被眼前的小恩小惠消耗掉?指不定他性取向不同也未可知。
他说我像个小子,心里才没有避讳。
我也不喜欢被瞎传与他有什么,毕竟我意中人的标准他一个也不符。我的意中人需得温润如玉,稳重光明,品性定要好,做事心要细,最重要温柔方可。
李东九那煞气满满的模样,总之不是我理想型。不过,却似乎是八喜的理想型。某日晌午,她扭扭捏捏撞了撞我胳膊,自恋又窃喜地说:“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和李东九的名字很配啊?”
我晓得她明里暗里想表达什么,但我刻意装蒜:“恩,配,相当配,一听就是从一副麻将里蹦出来的亲戚,一个东风九条,一个四喜八条,我就是西风罗汉,你可以加入我们的家族,麻将族。”
她嗲声嗲气摇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不是啦!你不要逗我,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要是当你远房亲戚的大嫂,我肯定不给你摆姿态,其他女的就不一定了,咱们从小姐妹,长大变妯娌,延续了金兰情谊,想起来就美滋滋的。”
我从椅子上起来,一副马上要出教室的模样:“行啊,我这就去给你搭线去,先让我哥跟你订婚,只要他愿意,童婚我也得给你办。”
我也是情非得已做出积极模样,我这样,她反倒会退缩,省得天天在我耳旁念叨,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她果然扯住了我,挥手叫我小声一些,说只是玩笑话而已。
午睡是不能出教室的,不管睡不睡,都得规规矩矩待在位置上不能瞎跑。我们的学生时代规规矩矩的人并不多,大家只在值班老师巡逻的时候才赶紧回方位。
我正从八喜座位上起来蹑手蹑脚想回教室。窗户那处出现一道具有威慑力的阴沉声音,冷不防地嘲讽我。罗西西,你中午午休灵魂出窍了?到处游走,厉害啊,从三楼跑到二楼来,全校就你一个人有传送门是不是?
八喜班上的同学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归位,一个个比演员还能演,一秒归位,两秒入睡,三秒躺尸。
顽皮的学生老师大多记忆深刻,我不认得那些老师,那些老师却都识得我。我被抓现成,开头第一句便怂里怂气地道歉:老师,我错了,我今天咖啡喝多了,有点儿兴奋,我马上回去。
在老师面前伏低做小,不能硬犟,是我的生存之道。摆好下台的梯子,老师多半不会真如此生气,大多时候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
我匆匆忙忙埋头出教室,直撞到了那人的下巴,便将我撞出了一些鼻血来。原来是李东九犯了事被老师罚做苦力,派到附近教学楼做卫生,他大前天打扫初三,前天打扫初二,今天打扫初一来的。
我捂住外冒的鼻血抢过扫把追着他打,他万分嚣张地在前头跑,小伙子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回头又嘭一声撞到了值班老师那十八罗汉似的金刚肩上去了。李东九嘶一口长气转过来时,只见他鼻下出现大队长肩牌似的三行红杠,原是两股红鼻血,其中一股分叉而流,便成了三股。
天道好轮回,我弯腰笑得嘴都快咧到耳后了。
值班老师揪住我俩的耳朵从楼上一路扯去了操场,他没好气道:“听说你俩是兄妹是吧,果然都是皮的货,一个初二的臭皮蛋,一个初一的松花蛋,我啊不多说了,你俩滚蛋,绕操场走蛙步两圈,一步不能少,我盯着你们。”
值班老师立在树荫下乘凉监视,我暂时不敢造次偷懒,有些闷气,只得辛辛苦苦走蛙步。李东九的蛙步走得轻松无比,不见他有一丝一毫的困难,他遥遥领先,笑着同我搭话:“妹子,生气了?逗你玩玩,不至于吧,我鼻血不也撞出来了吗?”
李东九如何哄人,我不理他,他干脆歇息片时,在前方等我。他说,他看隔壁家两兄妹就是这样处的,只是照葫芦画瓢,没想到画出了个窟窿。
我转头哼一声,他追着示好:“那你怎么才肯原谅你哥?你说个需求,我尽量满足,想吃好吃的,还是看中我哪个兄弟,你只管说。”
李东九不熟是高冷,熟了以后惨不忍睹。我特意做出怅惘的神情,贬低他:“你一点儿也不帅,那些女生都眼瞎看不见,你最帅的时候,是不认识以前,别人口中的你,听起来就威风,没想到认识你以后……一言难尽,难怪你不敢让女生接近你,灭绝师太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从他脸上已经先看了那个字,伴随他沉厚的嗓音说出来要生动一点,滚。他加了一点五倍速往前走蛙步:“给你点儿颜色就开染坊,哥只是不跟女生计较,你要是男生,像刚才那么追着我打,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我不姓李。”
我怕他收回给的好处,于是一鼓作气加两倍速追上去,我清一清嗓子虚声说:“ 九哥,你得让我,我是妹子,你不能对我说那么粗鲁的话。你刚刚说的需求,我想了一下,我们班男生看一种片子神神秘秘的,不给女生围观,我就想要看那个片子,你们男生肯定都有,就是两个人在榻上打架打得很厉害。”
他虎躯一震,转过头来,笑得讳莫如深。
值班老师见我们窃窃私语,大老远一通呵斥,我们不得已分道扬镳,往反方向走蛙步,彼此虽隔得十分遥远,我们仍然比手势互相心神领会。于是我被揪去了教学楼绕圈继续进行蛙步。偌大的操场留给了李东九。
放学时,李东九信守承诺带给我一盒封面是日文的光盘。他交给我前,笑得些许神秘,很是慎重地说,大妹子,别学坏了啊,这对打得可厉害了,是这动作片里,速度最快的。
我吃惊,这还讲究速度?
他说,可不,当然讲究速度,其他的慢吞吞中的慢吞吞,这个保证让你热血沸腾。
……
我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趁大人加班,青子出门,我深吸一口气将光盘缓缓放入黑盒,这是一个珍贵的时刻,一时竟找不到合适人选一起分享。青子假正经一定嫌弃,至于八喜怕她学浪。
我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合上双手等待电影开始。
嗬……放出来的确是动作片,打架打得非常厉害,是两个肥油油的四百多斤的日本女人进行相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