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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戏书里有“十里长街,灯火通明”,那场面多么烟火人间自是不必多讲。可这“太守宴”的排场虽不可与之相比,但也无所不及。
      侧街里的宴席一直穿过横街摆到对面的胡同里,把好好一长街硬是从中间一分为二地给堵住了。
      原本定是要水泄不通的场面却偏偏通畅的很。东街来的西街来的都是端着自家菜来赴宴的兖城百姓。
      徐引没见过这等场面,惊讶于宴席的盛大又惊奇于兖城官民的相处之道。
      如今此时见此一景,徐引先慨战后民安,再喜盛世可期,后叹生得逢时。
      徐桢打小在紫禁之内皇宫之中长大,贪官污吏的败迹听过不少,洁身廉政的美名也自是听过的。
      八岁之前在宫闱之中只把此当做后宫妃嫔们的饭后谈资,八岁之后来到天水阁也只想着仗剑江湖行善一方。却未曾想过百姓们最踏实富足的生活并没有那么潇洒与夸张。
      女孩子总是偏爱些让人心情大好的东西,徐央自诩就一大俗人,这会止不住地感慨世界真美好。
      徐彦看着西来东往的人们手里都端着自家的菜,心里愈是尴尬。最后咬了咬牙,干脆横下心来,想道:“反正我不要脸”。
      雾邮离兖城不远,天水阁更是闻名江湖的奇门正派,这街上来来往往的江湖中人也是不少,徐引几个人那一身雪白的校服倒是让不少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兖城百姓皆知太守刘阖素爱广交天下奇人名士,而徐引也恰有此好,百姓们便行了个地主之谊把徐引他们几个请到了刘阖桌上。
      小二寻着自个家人先行一步,徐引徐彦徐桢徐央四个就跟着管家来到了太守府中的内院。
      府邸正门大开,门外一桌桌的百姓们也是笑口常开。
      刘太守一桌就布置在院内,正对着大门,一抬头刚好看到前来通报的管家和身后的四人。
      “这哪儿还是通报,这是通知了吧。”刘阖看着管家身后气度不凡的徐引等人对着管家说道。
      “还望老爷见谅”,管家请罪。“你先去吃吧”,刘阖没有责备。
      “在下兖城太守刘阖,这些皆是我家中妻儿。”刘阖向徐引等人大概介绍了一下。
      “我等雾邮天水阁弟子,经由兖城,知今日为太守在任第十二年,在此摆酒百家宴,特此讨口茶喝。”徐引为人言行总是和和善善的,眉目眼角也总是带着徐徐笑意。
      言语间也总是让人感觉暖融融的。
      一问一答间,刘阖就对徐引颇有好感,便笑问道:“还不知四位少侠姓甚名谁?”
      “我天水阁弟子入门通姓为徐,在下徐引。”
      “在下徐彦。”
      “在下徐央。”
      “在下徐桢。”
      “少侠若非天水阁首徒徐引徐青甫?”刘阖惊喜道。
      “正是在下。”徐引为人内敛谦逊,但这种被人大吃着一惊认出的场面还是早早就学会应对了。
      寒暄过后,刘阖请徐引四人入上座,徐引并没有什么花哨客套的推辞,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长清门向来秉承着在雾邮主随客便、在外为客随主便的主客之道,徐引对此深以为然。
      天水阁禁酒,但并不是禁弟子的酒而是天水阁内禁酒。徐彦徐央出门在外早就抛了那“天水特禁”,小酌了三杯,只有徐引那个受不得酒酿味儿的神仙是一杯也没碰,真的只是“讨口茶喝”。
      刘阖想来徐引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相告,刘阖也就没有劝酒,“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这的茶也算不上好,还望青甫少侠不要介意啊!”
      “这茶很是清口。”徐引小饮一口道。
      徐彦号称千杯不醉,喝是喝不醉但只要一碰酒,这话闸子就拉不住了,这会儿接着酒兴就直接把之前好奇的都问了出来。
      “刘太守您怎么在这兖城呆了那么久也不想着去别处看看?”徐彦问道。
      刘阖怎不知他这言外之意,笑了笑便坦言道:“我三十而立之年时空无一身本领,不懂刀枪棍棒也不懂安邦治国,碰巧当时兖城大旱原来的吴太守因赈灾不利被革职,朝堂之上没人愿收兖城这个摊子,当时身为尚书令的家父便上奏派我前来。
      我与这兖城百姓也算是一同从这旱灾中走出来,我与前太守虽无私交可他毕竟也因此降罪,我在这兖城一待就是就是十年,一是不忍弃兖城而去,再就是为吴太守继续守着这方百姓吧。”
      刘阖这一席语罢,徐引等人皆是颇有感慨,而徐彦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您为这一方百姓,这兖城百姓也定不会负您。”徐彦钦佩。
      刘阖声音低了下来,应该是有些醉了,含含糊糊的说道: “是啊,为了百姓,也是为了我自己……”
      最后几字音量甚微,微不可查。
      刘阖无妾,与其妻儿育有二子三女,长子看起来刚刚加冠,言行举止皆无不妥,倒也算得上是颇有大家风范。
      剩下的弟弟妹妹年纪尚小,自然都喜欢听些侠客名士的奇传异记。
      徐引没什么过于奇特的传闻,但天水阁乃是江湖名派,徐引往常出阁也总会留下些行侠仗义逢乱必安的江湖美谈。
      徐引年少时便以其修为处事名扬天下,在少年小童眼里自是传奇一般的人物,此时在饭桌上可算是让刘阖的儿女“开了眼”了。
      此时徐引与刘阖共席一桌,没有官民之分亦没有侠我之别。
      在长清门弟子看来,官、民、商,若不损己害人皆是同道之友,若是匪可济世亦可把酒言欢。
      一餐下来,于主于客也都算如适。
      饭后徐引等人小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刘阖也不便多留。
      “多谢太守款待。”徐引四人揖礼谢道。
      “不必客气,他日若得空,少侠们可定要来我这一叙啊!”刘阖今天也是高兴的很。
      “一定一定。”徐彦就喜欢今朝好友他日相逢的那种场面景,答应的那叫一个干脆。
      “那,就此别过了。”徐引告辞。
      “一路顺风。”刘阖起身相送。
      此时正值太阳最烈的时候,春风虽尚未吹透江北以北,但这当头的烈日还是能让人透湿内衫。
      徐引这几日听闻近来溧沽那儿总有些有的没的的风言风语搞得人心惶惶,原本打算今日午后同师弟师妹们游游这兖城次日便启程前往溧沽的,可奈何这天日不作美,徐引等人只得返回客栈了。
      若不是带着师弟师妹,他徐引一人任凭什么天气也不能白来这一趟。
      “这天公不作美,我徐引只作罢。”徐引叹了口气,觉得甚是可惜。
      从刘太守府邸到徐引等人住宿的客栈倒也没多少距离,出门拐个弯顺着这条正街往西走,在过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街便到了客栈所在的那条道上。
      一路上徐央和徐桢是被晒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徐引自个儿想着今日来关于溧沽的传言和这一次出阁可能会碰到的朋友。
      就徐彦一个人一路上说个不停,“若是上级官员皆有此态度,地方官员皆如刘太守一般,又何愁盛事安康?”“刘太守当真是兖城百姓的父母官啊……”
      诸如此种,徐彦这一路上可真是没完没了……
      徐央早已懒得骂他,徐引这些年来更是早就练就了一身自动屏蔽徐彦的本领。
      徐桢向来自控力极好,可无奈徐彦实在没完没了,思虑前后小心翼翼拽着徐彦衣角道:“二师兄,你歇一会,先别说了。”
      “没事,我不累,你们继续听我讲啊……”徐彦仍在兴头。
      徐引这会儿也看不下去被徐彦摧残的生无可恋的徐央和徐桢了,直接开口道:“子焕。”
      “怎么了大师兄?”
      “闭嘴。”徐引淡道。
      “啊?”徐彦懵。
      “太吵,闭嘴。”徐引疾步走开了。
      徐彦乖乖闭嘴。
      四人到了客栈稍作歇息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了,说是“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江湖中人谁出个门还拖个家带个口的啊。
      况且中途若是需要回天水阁也是快的很,再说,拖家带口什么的他们也没有哇。
      傍晚,气温下凉,四月的空气倒也算清新,这个时候出去走一圈倒是刚刚好。
      一路亭台楼阁虽算不上多么精致雅韵倒也颇有一番地域风情。
      夕阳西下的余晖洒满长街,黑鸦盘旋着高楼飞舞,小贩赶着夜市到来前抓紧时间叫卖……
      就这样漫步街头还真有点安居布衣的感觉。
      这小城浓郁的烟火味就快要把徐引淹没了。
      “入此红尘,终有一日,在所难免。”徐引自言自语地默声道。
      “大师兄,咱们明天启程往哪里去啊?”徐央好奇。
      “你猜。”徐彦嬉皮笑脸。
      “你起开。”徐央对于徐彦这些类似行为着实不愿多说。
      徐桢现在也有些明白徐引为什么对徐彦徐央的打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静静地在一旁看戏真的很有意思。
      徐引对此也早已习惯,“先往溧沽方向走吧,路上若是遇到些什么事情……随机应变吧。”
      随机应变……
      他徐引好似每一步的水到渠成后面都有些那么“刚刚好”的随机应变,每一步,都过分地理所应当。
      徐引打小便没了父母,当年徐期是在天水阁的那片榴林外捡到徐引的。那日二月初七,天降大雪,徐期便给徐引取了个幼名,名曰“阿七”。
      徐引他关于自己儿时的故事知道的便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只是一直想着,过往种种皆是定数,天命难违。
      此前的种种于现在徐引的而言,他也不清楚那些是哪些又意味着什么,至少他这九年来并没什么可以让他烦困扰的烦心事。
      所以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其实,徐引也不知道此行会碰到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可江湖之所以为江湖,一是江湖之大远大于所想之大,二是江湖之深远大于所想之深,再就是江湖的纷扰与莫测远超乎江湖中人所能想象的。
      即便盛世安康也总架不住江湖动乱,有些人享受着浪荡江湖的潇洒肆意,有些人独独钟情于山水田园的一隅偏安。
      也有些人历经千帆过后才发觉自己甚是偏爱最平淡的柴米油盐。
      有些人功成名就全身而退,有些人遗恨江湖尸骨无存。
      这些,大多都归尘于说书人的饭后闲谈了。
      没人说得清也没人能道得明。
      徐引还记得自己加冠那日请教徐期的问题,“师尊,敢问何为江湖?”
      “人生处处是江湖。”
      一个人一个江湖,一个江湖便是千万人的江湖,生而为人,立于此间,每个人都是戏中人,每个人也都是戏外客。
      只是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罢了。
      徐引是这样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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