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鹤舞

2、二折

　　济南。
　　大明湖。
　　细草微风岸。
　　“准备好了吗？”草丛中，竟隐隐传来少女的声音。
　　“开始行动.。”一个低沉的男声回答道。
　　——他们，应是同伴。
　　“你。。。”然而，正待男子走出草丛时，却听见他的惊呼，声音充满了怨毒与不可思议。
　　“我也是没有办法。”少女在说话，她的声音很冷淡；“死人，是最能保守秘密的。”
　　少女从男子身体中拔出剑，用丝巾将剑上的血擦净，送回剑鞘，便迈步离去。
　　“想走？”这时，却见一位戴着白玉面具的白衣少年出现在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
　　少女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你是何人？”
　　“藏锋楼护法风。”少年道。
　　少女一惊，不仅握紧了手中的剑。——来者不善？
　　少年却饶有兴趣地看看她：“你就是柳离梦吧，真是美若天仙啊，做杀手的确可惜了。”
　　少女依旧默不作声——眼前这个风护法危险得很，他虽然年轻，但武功绝高，现在落在他手里，怕是只有一拼了。
　　风护法道：“你应该知道，依楼中规矩，杀手叛逃是什么后果。”
　　柳离梦脸色有些惨白，她知道，杀手一旦叛逃被发现，等待他们的是——三百六十刀凌迟！
　　“不必害怕。”风护法看出了她的紧张，轻笑道：“我并不想杀你。”
　　柳离梦更加诧异。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交易？”柳离梦愈加诧异。
　　风护法对她附耳几句，又轻笑道；“如何？”
　　“谁知道事成之后，你会不会杀我灭口？”柳离梦冷笑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或许别人会这样做，但是，我就不一样了。”风护法笑道，顺手拿下面具，道，“丫头，还记不记得我了？”
　　“你是。。。”柳离梦惊呼道：“你是逐风哥哥！”
　　——她怎么也想不到，藏锋楼中神秘的风护法竟是师父的老友官笑天的徒弟，她的旧友萧逐风！
　　“是啊，杀了你，我师父和天机师叔会放过我吗，你可是他们的宝贝啊。”风护法轻笑，“现在相不相信我了。”
　　柳离梦狡黠地看了他一眼，道，“看在余师伯的面子上，答应你。”
　　风护法默默她的头，道，“一别七年，你越来越漂亮了，武功也越来越高了。”
　　离梦轻叹道：“想不到，沧海桑田变化大，如今你竟是藏锋楼的护法了。”
　　“只是无可奈何。”逐风也叹道。
　　“我也一样。”离梦苦笑道，“我也不想做杀手，却不得不做。”
　　风轻轻拂过，大明湖上烟水迷蒙，此时，湖心处，竟缓缓浮出一叶孤舟，孤舟上，一个青衣人临风而立。
　　岸上，萧逐风指着那一叶孤舟上的青衣人道：“为了不让尊主起疑心，还是完成这次任务吧。”

　　藏锋楼。
　　密室内。
　　“不知尊主召属下前来有何要事？”白衣少年对面前的老者行礼道。
　　“风，你应该听说领主葛金飞叛乱一事。”老者缓缓道，声音竟似有些无奈。
　　逐风微微动容了一下，道：“是，不知尊主打算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尊主苦笑了一下，又叹道：“如今，葛金飞已拥有了藏锋楼的半壁江山，若真动起手来，只怕双方都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吃亏的，却是藏锋楼。”
　　“藏锋楼是做生意的，而葛金飞此举，无非是为了金钱。”逐风思忖道。
　　“的确如此。”尊主道，“但他胃口不小，一张口便是每年一千万。”
　　“那尊主呢？”
　　“先稳住他，再作打算。”
　　“但是一千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尊主无奈地叹道：“实在不行，这藏锋楼怕是要易主了。”
　　“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新主会遵循先主的承诺。”逐风若有所思地道。
　　“你的意思是。。。”尊主动容了一下。
　　逐风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天色已晚，属下先告退了。”
　　“等等——”逐风正欲往外走时，却听到尊主叫住他，“如若这次的叛乱被平定，领主的位子也要换人了。”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逐风，道：“风护法，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定当全力以赴。”
　　逐风离开了密室，嘴角浮出一丝莫测的笑意——果然，尊住在拉拢他。可是，区区一个领主，怎是他满足的？

　　深夜。
　　一家酒楼内的包厢，一个素衣中年人人摆好了酒席，却迟迟未动，似乎在等待客人。
　　“让葛兄久等了。”这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黑衣少年，想中年人抱拳施礼。
　　“无妨，风护法素来繁忙，能抽身与葛某一会，是葛某的荣幸，在下岂敢怪罪？”中年人回礼道。
　　——这少年正是萧逐风，而这中年人是葛金飞。
　　黑衣少年道：“葛兄邀小弟前来，是为楼中之事吧。”
　　中年人笑道：“既然风护法开门见山，在下也不妨直说了。”他向萧逐风敬了一杯酒，道，“实话说了吧，我叛乱，业务费为了获得利益，只要风护法能说服尊主答应我的条件，我马上撤兵。”
　　萧逐风皱了皱眉，道，“这个。。。有些难办。。。”
　　“放心吧，到时候，愚兄不会亏了护法的。”葛金飞道，随即将桌旁的一个匣子递给萧逐风，道：“素闻风护法喜好管弦之乐，这匣子中，是由千年寒玉制成一管玉箫，还望护法笑纳。”
　　萧逐风瞟了一眼匣子，道；“在下很乐意为领主效劳，但是只怕，尊主不答应。”
　　“怎么会呢？”葛金飞劝道，“眼下，护法可是尊主手下的红人呢，况且，以护法的聪明才智，说服别人，不是一件难事吧。”
　　萧逐风呷了一口酒，苦笑道：“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护法但说无妨。”
　　“一直以来，尊主对领主的态度，领主应该清楚吧。”萧逐风慢条斯理地道，“尊主一直对阁下心存芥蒂，试问，阁下提出这样的要求，以尊主的疑心，会不会怀疑别的呢？”
　　“这个。。。”葛金飞一时无语。
　　“但尊主也不会与阁下起正面冲突。”萧逐风缓缓道，“领主还是否记得那十二黑衣？”
　　葛金飞一惊：“你是说，他会派人来刺杀我？”
　　萧逐风点了点头。
　　“妈的，老子就是为了点钱，还至于这样？”葛金飞骂了起来，又道：“老子不怕他，和他拼了！”
　　“领主三思，想一想后果。”萧逐风道。
　　“后果？”葛金飞冷笑了一下：“老子也不比他差。”他看了一眼萧逐风，道：“风护法年轻有为，明白事理，可比那姓李的强多了。”——很明显，葛金飞的意思是要萧逐风做楼主。
　　“领主。。。”萧逐风有意推辞，沉声道：“三思。”
　　“不必了。”葛金飞抬手制止：“到时候，风护法便是新楼主。”
　　萧逐风暗自冷笑了一下，要我做你手中的傀儡？然而，口中却道：“已是二更，小弟还是先行告退吧。”
　　“好。”

　　江湖中的一大新消息！
　　藏锋楼的风护法接任楼主！
　　——半个月前，老楼主李剑雄突然提出退位，传位与儿子李毅，但在还乡路上，突遭袭击，遇害身亡。就在李尊主遇害的第二天，早有反意的领主葛金飞又叛变，于是，双方拼得鱼死网破，葛金飞与李毅俱身亡，李毅无子，便在死前传位于楼中的风护法。
　　“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妙。”高楼上，柳离梦不知是赞赏还是讽刺地道，“让我去刺杀李剑雄，然后嫁祸给葛金飞，李毅报仇心切，葛金飞早有反意，于是，一场斗争便在你的预料之中展开，最后，也只有三种情况：葛金飞胜，李毅胜，或者二者都亡。若是葛金飞胜，他会立你为楼主，而已你的狡诈，葛金飞的单纯，你也会轻而易举的除掉他；若是李毅胜，他也一样是你手中的傀儡，待时机成熟，你还会取而代之；至于最后一种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她冷笑道：“不管哪一种情况，对你来说，都只有百利而无一害。萧公子真是老谋深算啊。”
　　“过奖。”面对这样的讽刺，萧逐风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她说的都是事实，又何必去争辩是非呢？
　　“萧公子要我做的是我已经如约完成，那么，公子也该依照约定，放我离开藏锋楼。”柳离梦突然道。
　　“这么快就要走，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萧逐风笑笑，“就不能多住几天？”
　　“既然已决定要走，又何必多留？”
　　“既然姑娘去意已决，在下也不可强求，明天自当为姑娘饯行。”萧逐风苦笑道：“七年了，为何我们之间变得如此生分？”
　　柳离梦看了他一眼道：“因为，你已不是从前的你，我也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哦？”喝尽杯中的美酒，萧逐风问道：“何故？”
　　柳离梦叹道：“沧海桑田变化大啊。”
　　——沧海桑田变化大？萧逐风不禁有些愣住了，随即又是一阵苦笑，她说得没错，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丫头了，而他，也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开朗阳光的逐风哥哥了。世事如棋，变化莫测啊。可是，面对她如今的离去，他还是有些不舍，他承认，他是喜欢她的，只是，不知道她心里是怎样想的。。。。。。
　　——可笑，她不是决定要走了吗，舍不得也要舍，眼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晚霞将一江水镀上了一抹绯红，远处，飞雁盘旋。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柳离梦低吟道。
　　“夕阳一点如红豆，已把相思写满天。”萧逐风也道：“这个落日很美。”然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该离去的，终究要离去。
　　二人一时无语，只是立于高楼，静赏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