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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册封昭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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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斜风细雨,带着微凉拂走夏日的闷热,雨水顺着屋檐落了下来,窗楞上挂着的琉璃坠链随风飘摆,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夹杂着滴滴答答的雨声飘落到院外。途径的宫人们总是会看上几眼,因为太后偏殿里的女子一夜间飞上了枝头。
雨丝慢慢密了起来,模糊了视线。殿内,一位女子坐在窗前的紫檀长案边,苏锦对襟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纯色的衣裙的衣边绣着金色的缠枝莲纹。淑月发髻上左侧簪着两支玉莲簪,右侧是一支红珊瑚珍珠钗,与耳际的红珊瑚耳坠相映成辉。细致的眉,琥珀色双眸,俏丽的鼻,粉色的红唇,白皙的肌肤,恬静的让人以为是月中的仙子。这正是太后的外甥女,皇上的表妹,南宫言若,那个飞上枝头的女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身穿浅蓝色长裙的婢女捧着一杯香茗走了进来。秋风随着空隙飘进,吹落了花瓶里蔷薇花的花瓣。
“小姐……”小婉将香茗放下。
“何事?”南宫言若捻起落在书册间的花瓣,翻手,修长的手指间一片白色的花瓣。
“太后派人传话,下半晌,高嬷嬷会来帮小姐收拾东西。”小婉惊诧于小姐的平静。就在昨日,一道圣旨颁下,她家的小姐成为了皇帝的嫔妃,紧接着太后懿旨让小姐从太后母家林府出嫁。她很想如果老爷知道小姐会成为皇帝的后妃,会后悔将小姐送回来吗?
“知道了。”南宫言若将手中的花瓣放入茶水中,白色的花瓣在青色的茶水中漂浮,煞是好看。直到小婉离开了屋子,带上了房门,言若才抬手拿过案上的诏书,明黄的锦缎夺目刺眼,提醒着她即将嫁给她的表哥,这个国家的帝王。只是她的父亲是位行医的郎中,即使她是林国公的外孙女,她也没有资格成为秀女。可是有些事,有意无意间就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言若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墨暨轩的情形,高高在上的君王,峰眉入鬓,薄薄的唇,微微眯起眼睛时带着一丝慵懒,挑起眼时瞬间凌厉,浑身散发着如同撒旦般诱人追随的魅力,又有狠狠将其打入地狱深渊般的冷酷。他的声音很低沉富有磁性,那次他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展开明黄的锦缎,上书: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林国公之外孙女南宫言若,名门佳媛,含章秀出。雍和粹纯,庄仁端和。仰承天命,册封为正二品昭媛,赐居雨霖阁。钦此!
还记得那日太后向墨暨轩提出要收她为义女,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寻得良人。多大的恩典,虽然她并不诧异,娘亲的孪生姐姐,当朝太后,身份何等尊贵待她犹如亲生女儿。在提到良人之时,墨暨轩冷峻的目光忽然射向她,她心中一颤,黑曜石般的双眸注视着她,令她忍不住别开了眼,没过多久她就等到了这份圣旨。
思绪忽然被窗外传来轻柔的笛声打断,将明黄的圣旨推开,言若起身离开了自己的院落。雨中一把印着牡丹的油纸伞裹着言若纤细的身躯来到了一片竹林,竹林中的八角亭中,她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墨暨宇,她的另一个表哥,墨暨轩的同胞弟弟,和墨暨轩有着相似的侧脸,只是那双黑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润。耳边的笛声没有停,音域盘旋,鸟不鸣,风预止,醉心,碎柔情,聆听着,思索着,笛声却乍停,言若感受到墨暨宇眼中炙热携着悲伤。
“顺亲王。”言若微微俯身,举着伞没有走进亭子。
“一夜之间连称呼都疏远了。”墨暨宇自嘲的笑了一下,温润的脸庞在那抹笑之下显得悲凉。
言若轻轻摇了摇头,“言若还没恭喜王爷即将迎娶娇妻,听太后说,楚将军的女儿静容婉柔,风姿雅悦,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定能和王爷琴瑟和鸣。”
“言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墨暨宇抓紧了手中的玉笛,想要靠近,却停滞不前,雨丝让眼前的人模糊起来。
“因为王爷生在帝王家。”
“如果本王早一点想母后说明,也许…”墨暨宇心神恍惚,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就要嫁给他皇兄的女子。
“也许……”言若重复着,声音几无可寻。
“那你有没有在意过本王?”墨暨宇小心翼翼的问出心里的话,他想要一个答案,为他的执着找一个理由。
要骗他吗?言若抚上了耳畔的玉珠,指尖一阵冰凉。“暨宇表哥,如果有来生,愿我们只是凡人。”言若扬起清朗的笑颜,油纸伞下白色的身影在烟雨蒙蒙中渐渐消失。
过了两日,南宫言若出宫返回了林国府,舅舅舅母已为她准备好了嫁妆,嫁妆丰厚的不输他们的女儿林香之的。林香之,林国公的长孙女,太后的侄女,墨暨轩的淑妃,艳冠后宫的宠妃。舅舅舅母如此慷慨,是在暗示她不要去和他们的女儿争宠吧,倒是外祖父,几句叮咛甚得她心,外祖父对她说,臣子就是臣子,要会审时度势。不愧是两朝元老,看透了官场险恶,但是对君王始终忠心不二,唯王朝尽心尽力,忧国忧民,一向行事谨慎,更是一言九鼎。为了报答南宫医家的救命之恩,将自己最小的女儿许配给了南宫家的儿子南宫朔,当时也是一番美谈,长女入宫为妃,幼女替父报恩。长女命好,生的皇子当了皇帝。小女儿命苦,早早亡故,南宫朔按照妻子遗愿,在女儿成年前送回林家。林国公对这位外孙女甚是疼爱,曾经当过太傅的他,亲自教导外孙女诗书礼仪。太后更是将言若接进了宫里,如亲生女儿般照拂,这也算是南宫言若成为后妃的契机吧。
大婚的日子是太后亲自挑选的黄道吉日,当天,八名轿夫抬的大红喜娇,热热闹闹的向皇宫进发。一路上百姓围观拥挤,说着姐妹共侍一夫的美谈,锣鼓震天,热闹的很。
言若坐在骄子内,外面的吵闹声并没有让她觉得烦躁,反而心更加静了起来。抵达皇廷南面的宫门外,早已等候的喜婆将新娘子背起,经过站立两排的宫女,在太监的引领下,直奔喜堂。
喜堂中,言若跨过了三道火盆,进入了洞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步骤。只因为天子只有在迎娶皇后的时候才能走皇廷的正门,行天地大礼。而她南宫言若,只是一个妾,不需要隆重的仪式。
屋外的丝竹之声响了许久,言若一动不动的坐着,喜帕垂在眼前,满眼的红。过了许久,言若垂首看到交叠的双手,左手食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跳跃的烛火下闪过一丝红光。已经入夜了,而她还在继续等待。
“小姐,要不要吃点儿东西。”小婉有些焦急,小姐已经坐了2个时辰了。
“不用了。”
“可是,小姐…”
“没事,你下去吧。”轻柔的声音,却让人无法反驳。
门吱呀的被关上,言若双手撑在身侧,稍稍活动了一下,就恢复了刚刚的坐姿。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传来一阵众多的脚步声,门被推了开来。应该是皇上来了,她听到他挥退了伺候的宫人。烛火下,那双金色的龙靴慢慢的向她靠近。言若抿了抿唇,猛的红色盖头猛的被掀了开来,震的她发髻上的金钗步摇铛铛作响。不可避免的惊诧,柔弱的烛光让她眯起了双眼,迷蒙间看清了将他笼罩在阴影下的男子,漆黑如夜的双眸蒙着一层冰,薄薄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他探寻的目光落在在言若的脸庞上,似乎在确定些什么。言若垂下眼帘,让自己的面庞躲藏在阴影下。台上的烛火不安的跳跃着,印着墨暨轩威严的脸庞。
“和朕下盘棋。”墨暨轩走了开来,床前的阴影瞬间散了去。
“我可以执黑子吗?”棋盘前的言若她指了指黑色的棋子。
“可以。”墨暨轩将黑子推到了言若的面前,面前的女子褪去了大红的喜服,繁重的发饰,换了件浅紫色的束腰长裙,发髻用一只珍珠钗挽起,一束发丝从左耳后垂下。嘴角噙着笑意,没有惊恐,没有讨好,只是静静的坐在对面,温顺的听从着他,可是为什么心底有种感觉,不是这样的,这并不是面前女子该有的样子。
偌大的内室里,只听见落子的声音。言若让小婉送来香茗和糕点,一杯清茶,一点食物,言若觉得胃舒服了许多。没有理会那慑人的目光,她把注意力放在了棋盘上。方寸间黑白两色分庭抗礼,黑色渐渐势弱,白色扩张着版图。
夜深,月色西斜,案台上红色的火烛落下了眼泪,杯中的茶也渐渐的凉了。言若的眼中已经有了困意,眼角却微挑着,她不在意棋盘上的白子将黑子团团围住,她的棋艺本就不高,执黑子只是为了输的不那么快而已,谈不上刻意讨好,也谈不上要争个高下,只是让这夜过的不那么漫长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