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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艹,为毛是1989?! ...

  •   第二章

      “啊——”在睁开眼睛之前,杜若就听见了愉悦的、激动的尖叫声。
      不太对劲。
      果然,当她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昏暗的容量仅为两三百人的live house内。她不由得眉头紧皱,身边的妹子们多是烫发、大耳环、短装上衣、荧光健美裤、丹宁流苏牛仔、大框眼镜,她确信自己的确是经历了时光倒流。

      “当我注视着墙上的黑影/我的意识开始浸淫于黑夜里/以叩问于‘我’深处的真相……”
      熟悉的旋律,高亢嘹亮的嘶吼,一副死而后已的凄美悲壮模样。

      台上是留着长发、抹着浓妆的五个人,逼仄的舞台上堆满仪器,两旁音响的盖子都要被震掉下了。简单粗暴的镁光灯红黄绿交替闪烁着,五个人甩动的长发,群魔乱舞般蹦跳着,台下的女孩子们死命往前挤,往情疯狂的喊叫着。
      杜若被吓得忙不迭往后退,磕磕巴巴逃到后方空地上。先不论她此时见到活人的激动,在这混乱的环境里,得先理清状况。
      反正她都来了,人也暂时还死不了。

      但是,说好的“安排好”呢?她还以为自己睁开眼会在唐景人的住所里,毕竟那是案发现场,不然在他的车子里也行,再不济也得在后台休息室里吧。
      在粉丝堆里算是什么操作?
      她要怎么接近这五个巨星?

      她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在纷乱的硬摇旋律里,索性推开了live house的大门,企图呼吸新鲜空气冷静冷静。
      外头正下着倾盆大雨。

      门一掩上,激烈的乐器交响被隔绝开来,剩下的是杂杂的雨声。
      她立在窄窄的檐下,用眼睛丈量着这90年代的城市——能依稀望见远处大厦发出的霓虹,眼前的却是四层、五层或白色或灰色的居民楼,细细的防盗网锈迹斑斑。还有几座是连廊式的,各家绿色木门前摆放着清洁工具和摇摇欲坠的鞋架,昏黄的灯光寂寞地亮着。楼下的小店多是小面馆和夜宵大排档,往左边去能见到几个紧闭的档口挂满了白底黑字的手写招牌“新奉献大哥大4380”“BB机即买即用”,往右边去是“椰树天然椰子汁”的彩灯招牌,在雨幕里幽幽发红。

      这1998年,比想象中要落后。

      杜若左顾右盼,试图确定自己的地标,“Rubus”当年是在S市活跃的,她曾经来过S市几次,认识好些街道,说不定这街道她也来过。
      正看着,她发现身后的大门上贴着好些海报,有些已被太阳晒得退了色,有些则被雨淋得凹凸不平。她把脸凑上去一张张地辨认,多是乐队演出的宣传单张,乐手们都留着波浪卷长发,雌雄模辩的模样,皮质短夹克、还没有破洞的高腰牛仔裤,彰显着波普主义的线条和嬉皮士的扎染色。

      她找到了“Rubus”的海报,是舞台表演时的剪影,拍得很迷幻。上头写着“最好的80S”,时间是1989年4月26-10月8日,全国巡演。

      80S?1989?
      不是1998吗?

      杜若慌了,连忙扫视四周。
      有几个骑着自行车经过的路人,披着雨衣在风雨里摇摇晃晃地前进。
      难怪,“Rubus”在这破烂狭窄的live house里演出。

      意思是,让她从1989年开始奋斗,花足足9年的时间来阻止唐景人走向死亡吗?
      9年,要不要这么久!?
      1989年她还没出生呢!

      出生?等等……
      她把随身携带的斜肩包翻了个遍,找出里头有个旧式钱包,夹着她的身份证。正面是绿色网状的背景,还印有“鸡地图”呢!左上角是她的黑白半身照,出生那一栏分明写着“1964年4月17日”。
      1964,她差点没晕掉。

      比唐景人还要大两岁。
      这是什么操作!?足足提早了9年也就不计较了,就不能把我安排年轻一点吗!
      杜若气得直哼哼。

      她想从包里找出手机一类的通信工具,毕竟,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她的手机一定还在,能供她与“神秘人”联系。但是竟然,空空如也。包包里有一个A5笔记本,一支精美钢笔,还有一串钥匙,钱包里有现金384元,还有一个存折,余额是“2400”。
      好穷。
      连大哥大都买不起。

      正当她绝望不已之时,live house的门被冷不防打开了,出来几个叽叽喳喳兴奋讨论着什么的妹子。只见她们纷纷打开伞,从容地走进雨中。陆陆续续出来的妹子们,有的取好自己的车子打道回府,有的则走到对面主街道去打车或者买宵夜。
      杜若一把抓住从身边经过的扎着蓬松马尾的妹子问道:“你们不在后门等他们出来吗?”
      要知道“Rubus”出现的地方,都是水泄不通举步维艰的。

      “下着雨,大家都不太方便吧。”妹子尴尬地笑笑,仿佛就算是晴天,也很少人这么做。
      不就是本地一个地下小乐队吗?
      他们的演出有时还是免费的呢。

      “那,请问后门在哪里?”她不折不挠地问。
      既然被“安排”到了这里,总不能空手而归。
      “从这侧巷绕过去,你会看见一个小门,他们通常会在那里走出来。”妹子的目光依然很担忧,“他们通常都要比较晚才出来的,那里没有遮雨棚。”

      “谢谢你。”杜若谦恭地道了谢,连忙退到后面去。等到妹子们散得七七八八了,她才按照指示走侧巷找小门。
      没有遮雨棚,她毫无悬念地全身湿透。5月初,还是乍暖还寒的暮春时分,她不由得瑟瑟发抖。但她并不是太在意,反而苦恼应该站在离小门的什么位置比较合适。
      门边不行,像个变态跟踪狂。
      正前方也不行,他们一打开门便看到她,淋得像个女鬼,惊悚没有美感。

      那么,就稍微拉开距离吧。
      她一口气跑到对面,对面光秃秃的,依然是要淋着。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劈头盖脸地被雨淋。
      这下滑稽了。

      十分钟,二十分钟……
      她渐渐的没有了力气,连体温都早已离她而去。她凄凄惨惨戚戚地沿着墙滑落下来,蜷成一团,万念俱灰。

      就在此时,小门终于被打开了,五个长头发的男人像一群妖魔鬼怪,躲在几把小伞下特别不像样。他们很快就看见对面蹲在墙角的女孩子,被淋得像是正在融化的冰棍。他们交换了疑虑和同情的眼神,都不知该怎么办。
      都只是迈着犹疑的脚步,缓缓经过她身边。

      突然,女孩子扶着墙站了起来。

      他们能看见一个留着中长卷发的女孩子,眼睛快要睁不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她穿着红豆色的开襟连衣裙,在雨中那骨感的膝盖和脚踝显得楚楚可怜。
      她分明正面朝他们。
      不知是求助,还是希冀着什么。

      而杜若,眼睛里只有戴着报童帽,披着一头及腰红发的唐先生。
      年轻的,23岁的唐景人,紧紧地抿着薄唇,内双的眼睛显得冷峻而薄情,对人有着极度的不信任感。
      气焰正盛的唐景人。
      活着的唐景人。

      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疲惫,在雨中放肆地哭起来。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她在哭,只知道,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万一这是个“碰瓷女”呢?他们的钱包已经够瘪了,再经不起折腾。
      他们要低下头默默地遗憾地经过。

      “Hale。”一时情急的杜若脱口而出,喊了唐景人的英文名字,不管这是不是很可疑。趁着他们停下了脚步,她一不做二不休地冲到了他们跟前。
      Park、Karl、York、Teddy,她一个个地看过去,就像做梦一般。
      说不定,这真的是梦呢?

      不等她说些什么,五个男人就这样看着一个女孩子像纸片一样“啪”地,拍到了地板上。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像锤子一般击打着杜若的太阳穴,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周身又暖又软,晨光从残旧的玻璃窗斜照进来,有一种超现实的美感。她舒服地翻了个身,想继续沉入梦中。
      催命似的敲门声却又骤然响起,粗暴得很。

      杜若翻身坐起来,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洁白的男式衬衫。
      这……

      十平米的小房间,铁架子单人床,角落里的衣柜是劣质的板木材料,显然是从二手市场淘回来地,上头贴着小孩子热衷的漫画贴纸。书桌上散乱地放着收音机和录音带,椅子上的衣服堆积如山。

      “咚咚咚”,敲门声还是不折不挠。
      杜若只好起身去开门,经过摆放着掉皮沙发的小厅和乱七八糟的厨房。

      站在门口的是杀气腾腾的中年大妈,她上下打量了杜若,露出轻蔑的笑容,摊开手说:“房租,再拖就给老娘搬出去。”
      “多少?”杜若也是深明大义,欠租确实不太厚道。
      “60。”对方显然被杜若的爽快吓道了,把火爆脾气收敛了些。

      杜若记得自己的包包里有足够的钱。她四处找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包包和里头的小物件全被掏出来,放在了餐桌上。
      难怪的,全被打湿了。

      她把钱数给房东,拿到钱的房东虽和气了不少,但仍是得理不饶人地喷道:“别再老拖房租了,老娘也要等钱开饭。还有,让那小子安静点!天天遭人投诉!”
      说完,她哼的一声扭身下了楼。

      杜若松了一口气,关上门后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便不客气地走进厨房翻起来,祈求能找到一个面,让她煮了填填肚子。
      洗手盘里堆放着脏碗碟,可见23岁的唐景人是彻头彻尾的单身狗。

      她把碗碟洗了,又把面煮好了,端上餐桌呼啦呼啦吃起来。

      自己真是随遇而安啊,她想道。
      在这睁眼闭眼的瞬间时光倒退了29年不说,还狠狠地把自己淋晕了,醒来穿着别人的衣服躺在别人的床上,还给别人交房租。她怎么从不知道自己的心能这么大。有这么宽大的心,在现世恐怕不会这么痛苦了。

      也许是因为心里只有唐景人,觉得只要是围绕他发生的事,就无论如何都是合理的。
      原来心有所属,能改变一个人的常态。

      门上传来锁孔转动的声音,唐景人抱着一袋什么走了进来。他万万没想到昨晚捡回来的陌生女孩子,今天居然淡定地坐在他家饭桌前吃面。他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没掉下来,尴尬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把沙发上的吉他放到一边,兀自坐了下来。
      燃起的香烟散发出尼古丁的味道。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阵,直到杜若把面全部吃光。在台上经常把乐器摔坏,喝醉了经常把自己摔坏的唐景人,面对无赖一般闯入的女孩子,只是不停地吸烟。他显得局促,甚至不敢看女孩子一眼,他一直在等,等女孩子质问他衣服是怎么换的。
      杜若却置若罔闻,好像衣服是她自己换的一样。

      “你吃面吗?”杜若托着腮帮子,呆呆地看着唐景人的侧脸。
      “你昨晚半夜发高烧。”他答非所问,“现在没事了吗?”
      杜若轻松地耸耸肩:“没事。”
      她没啥好,就是身体特好。

      又是沉默。

      “房东刚刚过来收租,我给她了。”杜若平静地说。
      这下,唐景人肯转过头来正面看她了。红发编了细细的脏脏辫,挂在发丝中,特别闷骚。他的脸是天生的美人骨,秀得叫人发慌。长相却很淡薄,典型的“不高兴”脸。
      他欲言又止,最后说:“我迟点会还给你的。”
      是实在说不出“我现在还给你”,家境贫寒,两袖清风。

      “不用啦。”杜若挥挥手大方地说。
      “为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仿佛她给他发了一个剧毒的馅饼。
      因为你会大红大紫,你分分钟一百倍一千倍奉还,杜若想道,不禁乐得笑出了声来。预知未来就是这么好,永远不怕做亏本生意。
      见自己的笑吓到了那边的唐景人,她连忙收敛起笑容,正色道:“只要你以后的演出都别管我要门票就行。”

      俏皮的,近乎表白的条件。
      唐景人的严肃脸也撑不住了,发自内心地害羞地笑了笑:“你真是有这么喜欢吗?”
      “当然。”杜若不假思索地,面带骄傲地说。

      “谢谢你。”他把烟放下,轻声说。

      1989年5月7日,一贫如洗的“Rubus”,时常食不果腹、无家可归。他们因为彼此欣赏、彼此信任走在一起,谁都不偷懒,谁都不沮丧,谁都不害怕,就如这个工业崛起、如日中天的城市。
      况且除了信念,还有音乐演出那,无与伦比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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