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到现在才知道》白色云

78、你爱的人，是你的父亲。

　　爱情，到底是什么？
　　生命中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就像是绚烂的焰火一样绽放在寂静的夜空里，街灯枯黄，落雪翩跹，相爱的人牵着手，我静静地站立，转了双眸，你柔和的微笑就在我的眼前绽放。
　　可是，现实之中，你在我心里，却不在我的身边，时间证明了爱情，时间也推翻了爱情。
　　我厌倦了寂寞和绝望，没有一种悲伤是不能被时间减轻的，如果时间不可以让你忘记那些不该记住的人，失去的岁月又有什么意义。就像你，你的过去，有他的过去，怎么也不能彻底地驱逐出你的生命，江白，认识你这么多年，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不是不能忘记，是你不肯忘记，是你还爱着他。
　　人生可以安排的是情节，不能左右的是结局，我们总是以为已经计算了一切，却怎么也算不到感情的奥妙，它经不起时间的摧残。
　　怀念一个人，让静谧一般的面容，安静地抬不起头，留恋一个人，以一种揪心的坐姿，藤蔓一般抵触缠绕的它们，它弄疼了谁的心口？
　　就像不远外的你。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悄悄地跟踪，静静地守护，你就在我的眼前，我却怎么也握不到你的手。
　　寂静夜幕下的墓园，虽然已是五月的天，却依旧恐怖渗人，只有风吹动青松哗哗的声音，你一个人来到这里，你不害怕吗？还是因为这里有他，所以你一点也不害怕。
　　许君然看着不远外的白色人影。
　　她双膝跪下，深深地俯首墓碑之上，悲伤，悲伤，只有悲伤……
　　许君然努力地要张开双眼，终于，终于看到她模糊的泪线……
　　她的声音清清浅浅地响起：“……江之郁……你看……我……又是一个人了……”
　　她抬起头，满脸泪水，看着眼前，目光却未达到眼底：“……江之郁……我要怎么办……”
　　江白，这就是你的秘密，这就是你一直在隐瞒的秘密，这就是你一直在害怕的感情。
　　你爱的人，是你的父亲。
　　许君然的眼睛微微的翕动，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容，侧了身，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己的胸口，闷得要透不过气来。
　　原来有这样沉抑的一种忧伤，没有一滴眼泪，这样沉重，让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握住了心脏，喊不出来，哭不出来，只能无助地，继续忧伤，沉重得说不出道不了。
　　许君然想缓解一下压抑的情绪，重重拍了几下胸口，深深吐了几口气，满满的忧伤却依旧震耳欲聋的咆哮着，无处宣泄，夹杂着些破釜沉舟的绝望。
　　江白，你在思念和他逝去岁月的痕迹，可有想到过我，我又是因为谁，变得这样千疮百孔。
　　我把我的心掏出来，送到你的掌心，我的泪水落下来，却掉在地上，江白，我在用我的爱来救你那颗爱他的心，已经如此这般，你，到底还要我怎样爱你。
　　夜色真美，天上还有几颗明亮的星星在笑。
　　许君然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江白孤单的背影，心中突如其来的无力感。
　　终于，他走上前，走到她面前。
　　忽然就被风吹迷了眼，许君然从眼角狭窄的缝隙里看过去，看到的，是她惊恐万分的脸……
　　他叹了口气……心突然像被抽空了……
　　许君然的语气颓然，嘴角轻轻一笑：“江白，我一直在说我爱你，可笑的是，我到今天才知道你爱的是谁……”
　　江白直直地站在空无人烟的墓园里，空旷寂寥的背景，白色的她，像画中一样的姿势，也带着画里一样的表情，她的眼角有了残破的笑意：“……我一直在说……许君然，我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
　　许君然突然害怕起来，不敢向她移动半步。
　　也许感觉冷了，江白伸出双手把自己抱进怀里，喃喃自语：“……多少年了，我这样一个人……从小到大……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个生我的人为什么要抛弃我？那个给我爱、教会我去爱的人为什么会离开我？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不明白……许君然，你说，我是不是很多余，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才会那样迫不及待的丢下我……”
　　说着说着，江白的脸上已满是泪水。
　　她的声音绝望而痛苦：“……如果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陪着我？既然爱我又为什么要离开我？我知道……生命无常……生死由天……我拼尽全力的挽留，换回了什么……如果是这样……如果最后还是留我一个人……我情愿……情愿从来没有遇到……你明明爱的不是我……我情愿一直这样孤独下去……我留着这些……满满痛苦的回忆有什么用……”
　　许君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她口中的“你”是谁，看到她身后的墓碑，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白那充满疑惑以及悲伤的眼睛。
　　回忆，真的能让一个人变成精神病，前一秒，还是嘴角微扬，这一秒，却是湿了眼眶。
　　江白，那个人是你回忆的荒城，只剩兵荒马乱的思念。
　　……你，又一次把我丢在这残忍的现实中……
　　江白，我想恨你，因为你不爱我，你伤我之此，江白，我又不能恨你，因为我爱你，我为你心痛。
　　时间很长，却再也回不到曾经。
　　自从那次与江白歇斯底里的相见后，她就请了长假，公司里，许君然几乎每天都沉着脸，除了面对客户才露出微微的笑容，可在叶夏看来，那笑容却看着让人心痛。
　　叶夏知道，有人偷走了他的笑容，那个人，可惜不是自己。
　　餐厅里，许君然默默地坐着，面前的食物未动一口。
　　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向他走来，直接走到他的对面坐下，然后自顾自的叫来侍者：“咖啡。”
　　许君然抬起头瞟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疲惫不堪的微笑：“抱歉，上次没去给你接机。”
　　男人望着他，诧异的眼神：“是不是公司忙不过来？要我跟阿姨说一声吗？”
　　“不要告诉我妈，没事，是我最近状态不好。”因为连续几天的大量工作以及失眠，许君然的身体早就开始吃不消，嘴上却是说得轻巧，“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国？你不用在新西兰陪糖糖吗？”
　　“我女儿过几个月也要回国。”
　　许君然一愣：“出什么事情了？”
　　这个男人是多年不见的许哲，他笑笑，抬眼很认真地说：“前段日子去检查，医生说我身体里有异常，我怕哪一天我真得挂了，有些事情会长埋地下，所以特意回国想要给你遗言。”
　　许君然的眼神一沉：“哲，不要开玩笑。”
　　“好好好，我不乱说了。”许哲端起面前的咖啡，边喝边打量着许君然，瘦了，一定很辛苦吧，毕竟坚持这么多年了。
　　好半天，许哲盯着许君然的眼睛，心内瞬间作出了决定：“君然，有一件事埋在我的心里已经太久太久，沉甸甸地压着我喘不上气，我不怕阿姨怪罪，现在，我只想完完全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
　　许君然抬眼，有些意外的神情，却没有听懂许哲刚才的话：“你要说什么？”
　　许哲的表情微微僵硬：“君然，这件事跟阿姨，跟江白有关……”
　　“什么？！”许君然定定地看着他，暴怒，半晌，用一种许哲从未听过的语气说，“你，们，瞒，着，我，对，她，做，了，什，么？！”
　　“……”
　　真得很讨厌岁月带走了我们的纯真年代，可我也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只是我贪婪地想要抓住它，那些肮脏的、不堪的、绝望的，我多希望它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怕的是曾经刻骨铭心的美好回忆，一瞬间破灭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承受的起。
　　江白，你总是说我们没有缘分，那又为何曾相拥而眠，我说我们有缘分，但又为何各奔东西，因为认识你，改变了我的一生，永远也不会忘记，痛苦也好，甜蜜也罢，都无法否认你出现过在我的生命里，都无法否认你就是我最爱的人。
　　天越来越热，今晚的天气很闷，空气里夹杂着丝丝雨意。
　　许君然回到公寓的时候，疲惫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径直走到浴室，旋开莲蓬头，水“哗”地一下就把他的全身浇湿，头发迅速湿湿地帖服在耳朵两侧以及脸上，有些许水流淌到眼睛里，模糊了视线，低头，等水流净后，才想起来身上还穿着衣服，水声匆匆穿过耳膜，只不过刹那功夫，许君然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还在若即若离，好像有烟花瞬间坠开在了心底的天幕，炸的脑袋生疼。
　　江之郁……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跟这个人也有着些许关系。
　　江白，如果你知道了某些真相后，一再对我逃避的你，又会躲到哪个我找不到角落里去。
　　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许君然努力地张开双眼，看到浴室模糊的光线。
　　江白……怎样才能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明媚的阳光下，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漫长得仿佛天长地久，漫长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能一点一点的听得清晰。
　　再一次见到Sun，清俊帅气的脸庞，温柔有神的眼睛，灿烂如阳的微笑，原来你爱的他，是这个样子。
　　Sun看到许君然一脸的惊讶不已，好久，只是两两相望，终究无言。
　　“那个……”许君然的心里百转千回，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一件事？”
　　Sun愣在那里，然后像是明了一样，他笑，灿烂的笑容像是开了花：“许总，请说。”
　　“……请你帮帮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能，请你帮帮她。”
　　江白，人的眼睛有5.76亿像素，但却终究看不懂人心，你的心埋得那么深，我本来就看不透，情愿这样万般受罪，我只是希望，我能再靠近你一点点。我对于你，也许只是一场意外；你对于我，却是一场爱情，我不是他，给不了你刻骨铭心的爱和回忆，别人早已经忘记了，你却忘不掉。
　　这世上有些人的恋爱，仅仅是爱上了“恋爱”，我却只记得你，就像你只记得他一样，专一不是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一心一意。
　　我真得不在意你的心里到底还爱着谁，是我，还是他，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在我的身边就好，我不想从梦里清醒的时候，依旧是孤零零的空气。
　　虽然，我也知道，当听到你说你爱他的时候，身体里的每根神经都拉扯得疼痛……我知道，我终不是你最爱的人……这折磨反复上演，让我次次崩溃在即……
　　不过，这也许也是我的罪，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年，母亲故意给医院施压，断了江之郁的治疗……
　　江白……如果你知道真相，又会对我怎样……我很害怕……很恐惧……我明明只想要爱着你……我明明比他还要爱你……上帝，仁慈的上帝，如果真的存在，请让时间轮回，我愿意拿任何宝贵的东西去交换，请告诉我……让你爱我的方法……
　　我不想……再也不想……只安静的，那么安静的跟在你的身后……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能拥抱……不能相守……身体里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