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柚子》北燃

2、第 2 章

　　第二章

　　夜幕降临，初冬的夜晚来得早。

　　徐白柚跟程童她们在学校附近逛了一会儿，考虑到一会儿还要搭公车回去，就跟程童她们挥手告别了。快到车站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的笔记本已经学完最后一页了，叹了一口气又转身走回学校旁边的文具店。

　　这个时间点了，天气又冷，街上的学生不多。经过晨星校门口的时候，看到同班同学口中的‘阎王’主任。其实，这个教导主任姓王，三十多岁快四十了，但是平日作风严肃不苟言笑，所以学生们在背地给他起了一个外号‘阎王’。

　　“怎么还没回家去？”显然，这位阎王主任也看到了徐白柚，蹙着眉问。

　　徐白柚蹭的一下瞬间站好，背后发凉，声音微颤回道：“报、报告主任，我的笔记本用完了，到前面文具店买个笔记本。”说完还不忘指了指前面还在营业的文具店。

　　阎王主任嗯了一声点点头，添了一句：“嗯，天气冷，买完早点回家。”

　　“谢谢主任，我买完就回家！”徐白柚如释重负，快步跑向文具店。

　　文具店的商品横列整齐，徐白柚很快找到自己要买的笔记本，款式简单，封面是她爱的粉色条纹。上次陪着程童来买文具，程童有选择困难症，一个本子都能选上半天。

　　徐白柚喜欢的东西简单，也不怎么讲究。

　　付完款，将本子塞进书包里，出门一看，那位阎王主任还在学校校门口站着，低头看着手机，貌似在等什么人。徐白柚面对这位阎王主任，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似的。

　　考虑了几秒，她决定走另外一条路，虽然这条路会经过外国语学校。

　　学校附近的路灯都很亮，风吹过，路边黄了的银杏树掉落了像扇状般的叶子，铺在路上。再往前走，就是外国语校门口了，徐白柚停下了脚步，往四周看了看，照理说，顺着这条路往左转就可以看到公交站台了，奈何这学校太大，外围也大，走完起码要半个小时。

　　左边有一条小巷，路灯也昏暗，也没什么人走。

　　反正天冷，肯定没什么人，不要害怕，徐白柚给自己打气。

　　她将围巾取下，跟书包一样抱在怀里，深呼吸一口气，徐白柚决定一路冲过去。

　　这条小巷有几个有问题的路灯一闪一闪的，路也长，弯弯绕绕的。跑了两三百米之后，跑得太快她都觉得有些缺氧。缓下脚步，喘着粗气，心里却捣鼓个不停。

　　前面的转弯传来咒骂声，争吵声。

　　徐白柚一步一步地挪过去，悄悄地探了一个小脑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见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有十几个穿着晨星校服的男生，有十几个穿着外国语校服的男生各占一边，个个都人高马大的。其中还有几个男生抽着烟，烟雾朦胧，嘴里说着脏话，凌乱无章。

　　徐白柚定眼一看，外国语学校前面站的那几个，不就是早上在公交车上站的那几个吗？怎么？现实生活中的F4吗？不知道为什么，徐白柚瞥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江熠，此刻的他外套敞开，头发可能被他挠了一下，有点凌乱，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

　　“怎么着，大家都大眼瞪小眼的？”外国语带头的是祁昊，一个飞机头的男生，一双丹凤眼正紧紧地盯着面前晨星的男生，说话口音带着一点京腔，又痞又酷。

　　晨星带头的人杨磊也向前一步，手指夹着香烟，吞云吐雾，漫不经心地说：“我知道你，祁昊，还有这位江熠，外国语鼎鼎有名的嘛，但读书人嘛，就好好读书，别学着爸爸们打架……”语音刚落，晨星的人各个都笑了起来。

　　杨磊这个人，徐白柚在学校里见过，程童再三告诫过的三楼六班的不良学生，抽烟喝酒打架样样在行，听说跟社会上的人也有来往。

　　只见杨磊低低地笑了一下，抽了一口烟，吐在江熠的脸上，烟雾散在江熠的脸上，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但下一秒，杨磊就被一拳打倒在地。

　　打人的江熠板响手指，十分挑衅地看向晨星的人，“要爷爷教你们做人吗？”

　　战争一触即发，转眼间，几十个男生跟不要命似的开打。作为目睹人，眼前的路肯定不能走了，徐白柚心中惋惜。趁他们还没发现，还是按原路返回吧。

　　“小心，熠哥！”突然一个尖锐男声传来。

　　徐白柚不由再次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晨星的一男生拿着婴儿手臂一样粗的木棒打在了江熠的后背上，江熠没反应过来，硬是挨了这一棒，勉强站住脚。

　　转眼，晨星的人各个手上都拿出了藏在衣服里的木棒，笑得张扬邪魅。

　　我擦勒，不得不说，晨星的人也太卑鄙了吧。徐白柚心里想。

　　这些男生都不要命了，不管了不管了。徐白柚转身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比刚刚进这条小巷跑得更快，仿佛后面有人在追她一样。脑海中却一直闪现的是晨星那帮人可怖的笑声。

　　终于跑出了小巷，徐白柚将书包和围巾放在鞋边，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不要想了，徐白柚，那些跟你都没关系。徐白柚心里说服自己。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打群架的场景。

　　气息渐渐平稳，捡起书包与围巾拍了拍上面的灰，打算沿着外国语学校外围走。

　　刚走到外国语学校校门口的时候，从学校里面走出一位穿着连衣裙的女子，温柔恬静，连徐白柚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大概是这个学校的女老师吧。

　　只见女老师冲着她身后挥了挥手，笑得温柔。

　　徐白柚忍不住回头打算看看是谁让这位女老师笑得那么开心，结果还没转过身去，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位同学，你怎么还没回去啊？”

　　看清来人，徐白柚吓了一跳。

　　哎哟我去，这不是阎王主任吗？

　　“主、主、主任……”徐白柚将手收紧，战战兢兢的打招呼。

　　只见同学口中的阎王主任走到那位女老师面前，极其自然地牵起了女老师的手，眼底漫出一丝温柔，可能意识到学生还在，咳了两声又恢复严肃，“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是！”徐白柚微微鞠躬，“主任再见！”说完，就要离开。

　　脑海中却闪现了江熠被木棒重重击中的一幕幕，木棒会不会把人打死啊？晨星那帮人不是说了吗，外国语学校的学生只会读书，会不会出大事啊？徐白柚走得极慢，一步一步地挪。

　　心跳得好快，明明畏寒，但这时徐白柚却觉得自己宛如在蒸炉般热了起来。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徐白柚转过身，大步大步地来到主任跟女老师面前，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仿佛给自己鼓劲般，大声喊出：“报告主任！”

　　徐白柚抬起头，圆圆的眼眸在路灯下像是闪着光，抿了抿嘴继续说：“主任，那条巷子，有人在打架……很多人在打架，晨星的拿着棍子在打外国语学校的学生……”

　　阎王主任随着她的话音刚落，脸色一变，快步跑向那条小巷，嘴里念叨：“这帮小兔崽子！”

　　徐白柚与女老师赶紧跑着跟上。

　　这阎王主任田径真好，一眨眼就不见了。也好，毕竟自己学校的学生，阎王主任还是有些威严的，至少在学校，三楼那几个班的学生都不敢造次。

　　当徐白柚跟女老师赶到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徐白柚心里一突。

　　外国语学校的学生只会念书？放屁！

　　外国语学校的学生被打？放屁！

　　外国语学校的学生被虐的画面？没有！

　　倒地的唉声叫痛是晨星的学生们，还有他们的木棒。

　　“哎哟卧槽，这这这这不是晨星的阎王主任吗？”祁昊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啊？外国语学生都愣了一下，谁也不想到这位晨星的教导主任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阎王主任的名声真大，他老婆就是外国语学校有名的医务老师，学生们都私底下叫这是跨校婚姻。

　　“哎哟我去，那不是早上坐我们旁边的那个小学生吗？她是晨星的女生？小学生能上高中吗？”祁昊余光瞄到我站在女老师旁边的徐白柚，大声怪叫起来。

　　什么小学生？你才是小学生呢！徐白柚不满抿着唇。

　　祁昊一把啪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顿时恍然大悟般嘴里念叨：“失策了，失策了，这丫头，把我们行踪直接报告给他们教导主任了。连医务主任也来了，哎呀失策失策！”

　　QAQ这货在说什么？她可是来救他们的呢！呃……虽然他们不用她救。

　　“祁昊！这是怎么回事？”徐白柚身边的女老师，温柔顿时收敛，柳叶眉微蹙。

　　“老师，冤枉啊。我们纯属于自卫啊，你看这些人多凶残，那棍子打我们呢。而且，他们还找我们学校女同学收保护费，多可怕啊。”祁昊一改吊儿郎当的姿态，一脸可怜兮兮地来到女老师面前。

　　呵呵，把拿着木棍的人都打倒在地的你们，不是更凶残？徐白柚心里默默想着。

　　晨星的人一个一个忍着痛站了起来，这些惹事的人，教导主任都眼熟，听到祁昊的话之后脸色更是难看。

　　“出息啊，收保护费啊？打群架？你们这些人全部记过！明天早上准时将一万字检讨放在我办公桌上！听到没有！”阎王主任几乎怒吼，手背在身后，一脸威严。

　　“听到了……”声若蚊蝇。

　　“大点声！”

　　“听到了！”声如洪钟。

　　晨星的学生解决了，这边女老师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大家都听到，“外国语的学生，虽然可以不用记过，但也一样，一万字检讨。”

　　“啊——”来自祁昊的鬼叫。

　　“再吵加五千！”女老师瞥了他一眼。

　　总而言之，这场闹剧算是告一段落了。

　　***

　　大家都散了，江熠跟祁昊朝着小巷子外面走去。正好，江熠要赶公交车。

　　“那个小矮子跟着我们呢。”向后看了一眼，祁昊看到徐白柚小步走在身后，低笑出声。

　　闻言，江熠也往后看了一眼。果真看到徐白柚缓缓走在身后，可能夜晚冷，她的围巾已经围起，只露出光洁的额头跟圆溜溜的眼睛。

　　大家的目的地都一样，都到公交车站。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天天挤这破公交！”等车的间隙，祁昊忍不住损了一句。

　　江熠没理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有好几条微信好友添加等待通过。

　　祁昊侧头看了看，仿佛看到什么，指着一个人的头像说：“咦，这个女生有点像晨星学校的校花啊？长得还真漂亮呢，就是不知道这头像P过几次。”

　　听到晨星两个字，徐白柚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诶？你不加吗？”看着江熠将那几个人拉入黑名单，这是什么神仙操作，有美女也不加？

　　江熠丝毫不在意，“不认识不加。”

　　祁昊打了一个哈切，也拿出手机嘟囔着：“这公交，你还是自己坐吧，我叫个车走了。”

　　“同学……”纠结半天，徐白柚还是决定上前解释清楚，两人抬头看她。

　　这两人没事长那么高干吗？徐白柚不得不扬起头看着面前两个一米八几的男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特意把你们的事情告诉主任，我只是单纯的路过，担心你们被打死，特意找人来救你们的！”

　　刚好123路公交车缓进站，徐白柚说完就上车刷卡，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动作一气呵成，完全不看他们第二眼。

　　“走了。”江熠挥手告别，上车刷卡，车上的人不多，最后一排靠右的位置还在，他依旧坐在最后一排。

　　江熠拿出耳机戴在耳朵上，微信就来了一条信息。

　　打开微信就看到祁昊那小子发来的——

　　【日天昊：我随口说的一句话那小丫头都来解释一遍你说她是不是暗恋我】

　　激动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活像没见过妹子似的。

　　【Y：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日天昊：去你的刚才仔细看那妹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Y：你精神那么好，把我那份检讨也一起写了吧。】

　　【日天昊：啊朋友[再见]】

　　***

　　徐白柚下了公交都快九点半了，她跟妈妈住在公交站台附近的一个小区，带有电梯的公寓。小区里面的人都很好相处。

　　她们家住在二楼，户型不大，只有六十平米，两室一厅。一层楼只有两户。

　　徐白柚拿出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旁边的邻居突然打开了门，吓了她钥匙都掉到了地上。

　　“白柚回来了，吃饭了吗？”邻居家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戴着眼镜，地中海发型，未婚。

　　徐白柚捡起钥匙，扯了扯嘴角，点点头说：“吃了，叔叔。”

　　徐白柚实在不喜欢这个邻居叔叔，刚来的的时候，确实帮了她跟妈妈很多忙，那时候徐白柚还是很感激他的。

　　但有一次在电梯里，她不经意在电梯镜子里看到他放肆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胸前与腿上，她慌张地低下头，心跳得飞快。那眼神太放肆，也太恶心。

　　自从那一次，徐白柚对面前这个邻居叔叔，带有点畏惧。

　　徐白柚快速打开门，说：“我先进去了，叔叔。”

　　太可怕了。这简直比目睹一场群架还可怕。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妈妈徐尚英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徐白柚换了拖鞋，家里有暖气，她将外套与围巾取下，轻声说：“没……就跟同学出去走了走，女同学。”

　　“过来，乖乖！”徐尚英倒也没有怪她。

　　乖乖是徐白柚的小名。

　　徐白柚放下书包，来到客厅，桌子上面摆着一个手机盒子。

　　徐尚英面带笑意地说：“虽然乖乖总是说，现在以学业为主，不用手机之类的，但妈妈还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手机。这是提前给你的圣诞节礼物。喜欢吗？”

　　徐白柚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原以为妈妈会为她晚归而念叨。

　　“喜欢，最喜欢了！”徐白柚开心地打开手机盒，里面崭新的手机躺在里面。

　　都2017年了，身边的同学都有手机，甚至换了好几个的都有。徐白柚从来不会要求妈妈这些物质上面的东西，妈妈只是一个小公司的会计，工资刚刚够生计，偶尔会做些缝缝补补的手艺活做补贴。

　　妈妈最常说的：你好好读书，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徐尚英揉揉徐白柚的小脑袋，“我们乖乖还没有吃饭吧，妈妈把饭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徐白柚点点头。

　　小心翼翼地取出手机，将里面的充电器，耳机一并拿出来。按照使用说明，开机，屏幕显示的软件，她都知道，偶尔她会玩妈妈的手机。只是这是第一只属于她自己的手机。

　　微信，□□都有，只是三四年前注册了一个□□账号，密码早就忘光了，连账号都忘记了。

　　微信，她也只见过妈妈用过。那时候程童问她微信号的时候，她说没有的时候，程童还以为她在说谎。

　　按程童的话来说，她简直活得跟个山顶洞人似的。

　　***

　　饭桌上。

　　“明天去办个电话卡，给你的零花钱还够用吗？”徐尚英一边问，一边给徐白柚夹菜。

　　妈妈做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够的。”徐白柚不爱乱花钱，零花钱倒也没怎么用。

　　“白柚。”徐尚英突然停了下来。

　　“嗯？”徐白柚抬起头看向她。

　　“过年的时候，我可能要回老家照顾外婆，她身体不好。我也就去个半个月。”

　　徐白柚也停下筷子，眼底的光越发暗淡，她点点头轻声嗯了一句，故作轻松地说：“我的功课一直落着，我有个同学，就是那个程童，她今年也不会去过年，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学习来着，你放心的回去吧，我在家等你。”

　　程童没有跟她说过年的安排，她只是觉得有些难受，不找点话题来聊，她的心就要被一只手捏死了。

　　“妈妈，我功课还没做完，我先进屋了。”这饭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她拿起放在客厅沙发上的书包走进房间。

　　徐尚英看着那紧闭的房间门，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徐白柚打开桌子前的台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想太多，也不会改变什么。”徐白柚拍了拍双颊，振作起来。

　　只是得到新手机的好心情，一下子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