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骨年代》吉员外

4、第四章

　　一夜苦无头绪，翌日起床，林明月昏昏沉沉，百无聊赖的吃着馒头，心想这日子如何是个头啊！关一诺倒没心没肺的样子，吃的不亦乐乎。吃过饭，正要结账，店家过来，弯着腰，殷勤笑道：“冉公子，已经有人替您付过帐了。”
　　冉闵看了看师兄师姐，三人露出惊讶的表情。李弘道：“是不是又是镇北大将军石虎提前打点好的？”店家将双眼眯了，摇手笑道：“嘱咐过了，不让说，你们也别问我。”那情形显然是承认了的。李弘笑道：“这个人有点意思，从陕西到河南，一路下来，住店打尖有人出银子，吃喝玩乐有人暗中打点，将我们照料的还真是无微不至。”薛兰灵冷笑一声：“大师兄也别忘了，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我们一举一动，人家也是知道的。”冉闵皱眉道：“我们先静观其变罢。”
　　薛兰灵素知这个小师弟，年纪不大，但是很沉得住气，笑了笑，便不说什么了。
　　后赵大将石虎，谋反篡位的历史故事，关一诺和林明月自然是知道的，对比眼前情形，关一诺接口道：“这么说来，石虎……石虎大将军，恐怕……”“谋反”两个字尚且未说出口，林明月上前打断他的话，制止道：“恐怕另有所图也说不定，反正有免费银子，得享乐处且享乐，咱们且乐它一阵子，再看看这个大将军到底有何居心。”一番话虽然俗气，可也不无道理，冉闵他们都笑了。

　　正说着，见门口来了一个小童，穿着绫罗绸缎，浑身珠翠，衣饰之华丽，连在街上见到的一些贵公子都比不上他。
　　“这位就是冉闵冉公子吧。”显然已经摸清了底细，施施然走近前来，朝冉闵深深鞠了一躬，双手过顶，呈上冉闵一封帖子。恭敬说道：“我家主人非常敬佩冉将军，特请冉公子到府上一聚，以表心意。”

　　冉闵看了看师兄师姐，三人均想：“终于有人出来做说客了。”但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接下了帖子。

　　林明月听说要去赴宴，立刻来了精神，听说士族家里十分奢华，自己正想见识一下。一个小童就已经如此华美，何况他们家主人呢？说不定还有很多自己没有见过的美食，想到此，她几乎要流口水，连减肥的事情也都抛之脑后了。

　　送小童走后，回头对林明月和薛兰灵说：“咱们去倒是可以，不过你们两个要装扮成男子，方能去赴午宴。”
　　林明月回到房间，换了衣衫，见镜子中自己的男装扮相十分英俊，不免沾沾自喜起来。正自兴奋，见薛兰灵女扮男装从房内走了出来，一身白衣，眉目如画，峨冠博带，腰束白玉带几乎与服色混成一色，态度飘逸风流，混如潘安再世，仙人下凡，比女子装扮时更添风姿。这个装扮不但比林明月无法相比，就连其他三个男子都被他比了下去。

　　他们五个走在街上，行人无不侧目。他们出了城，城西有山坡后是一个巨大的湖，山坡上绿草如茵，杨柳依依。一个相貌平凡的少女，十分纤弱，正在树下放羊。
　　关一诺嚷着说内急，说完一溜烟跑过山坡去了，那牧羊女见他狼狈不堪，捂着嘴巴吃吃的笑个不住。

　　众人只得前面等他，过了很久他才跟来，众人又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座庄园门前，庄园十分宽阔宏大，围墙绵延数里还看不到边。
　　门童早驾了两辆车在门口等候，又让他们五人乘在车上，足足前行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庄园内的一群楼宇前，林明月下得车来，只见墙上玳瑁遍布，地上美玉铺就，雕梁画栋，金彩辉煌。林明月暗叹道：“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奢华的地方啊。”回头看其他四人，倒是似乎很平静，林明月提醒自己道：“我也矜持点，不要显得我没见过世面。”

　　走廊上数十名美姬身段娉婷，身着统一红妆，林立而侍，又有几名绿衣美姬在前面指引，带领他们入席。

　　西晋（后人叫法）最后一个皇帝孝愍帝被俘的时候，很多富人是从北方逃到江南来的时候，虽然家有巨资，可是开始不被当地的士族看重。等他们买的庄园越来越大的时候，这几年才逐渐树立了些名望。
　　今天这家主人名叫王其家，曾与石虎有过银钱上的来往，最近刚接到石虎的密函，听冉闵到了建康城，要他好好接待，于是王九为了显示富贵，不忘旧友，就派人前去邀请。

　　王其家长相平庸，皮肤苍白，毫无生气，身体十分单薄。他一旁的儿子倒是肥头大耳，膘肥肉厚，名叫王九。他们王家父子的风度与这五人想比，就好像萤火虫要与日月争辉一样。

　　众人坐好了，寒暄已毕，准备开宴，每个人面前都有几个人服侍，盛水器皿都是黄金打造，林明月学着众人用澡豆洗了手，这才开始传酒上菜。澡豆并不知道是什么原料所做，但洗在手上又滑又香。

　　王九一声：“传！”
　　众美姬应声将窗口敞开，远远的锅灶边，有几个红妆少女忙碌。所有美食都从窗外的灶火那里送来，用上等的金银瓷器由美女传递而至。
　　上百个美女一道道从窗外传递到酒席，比人走的还要快，每道菜到了桌子上的时候，油还在盘中滋滋作响。

　　其中有道羊羔肉十分鲜美，还有一道烧鹅也非常嫩滑。林明月便问：“这是如何做的？厨娘的技艺实在是出神入化。”
　　王九十分平淡的介绍说：“这烧鹅在活着的时候，从乳化成形之日起，便渴了饮米酒，饿了喂蜂蜜，而这些羊羔，都是喂食人奶长大的，烹饪的木炭，都是檀木做的木炭，这样不但有淡淡的清香，而且肉质鲜味才能出来。”林明月听了，暗暗咋舌不已。

　　正在吃饭，有个仆人匆匆赶到王九身边说了些话，原来是王九家的一个穷亲戚前来拜见，因日子艰难，前来借钱。王九皱了皱眉，悄声说：“给他十文钱打发走吧。”

　　关一诺离他最近，将他们的谈话都听见了，大感震惊，王九家庄园如此之大，奴仆众多，美酒良田，吃穿用度，无不奢侈之极，极尽巧思。但面对他人乞讨，却吝啬到送人只送十文钱。

　　一时饭毕，王其家让众人评论他们的菜肴，冉闵说：“都是天下无双的人间美味，只是因为我口味的问题，觉得这道熊掌味道稍微淡了些。”

　　王九立刻派人将做熊掌的厨娘找来。那位厨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美女，此刻被传召进来，还未开口，已经瑟瑟发抖，众侍女也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林明月大惊，惊问：“我们十分感谢你们的厨艺高超，你为何如此惊吓？”那厨娘泪眼汪汪，已经恐惧到无法开口说话，两眼望着王九，说不出的可怜。
　　王九冷冰冰的说：“客人因为你的烤熊掌而不丧失了吃饭的兴趣，来人啊，拉下去将她的头给我剁了！”
　　众人闻听，都吓了一跳，关一诺站起身来，厉声说道：“口味问题，千人千种，她并无什么过错，何故要娶她性命？”王九说道：“她的命连一条狗都不如，何况还惹恼了我的贵客。”冉闵也说：“我们非常赞美她们的厨艺，怎会惹恼我们？请你放过她吧。”
　　王九见冉闵出来求情了，这才放了厨娘的性命。

　　王九虽然听从了他们的话，可是对关一诺的无礼也十分恼怒，看他的眼神几乎冒出火来，连一旁的林明月都看出来了。可是关一诺谈笑自如，仿佛视若无睹，参与他们的玄学老庄清谈讨论之中，滔滔不绝，与冉闵十分契合，却在谈话中专挑薛兰灵和王九的漏洞，出尽了风头，他越是如此，王九就越是气愤。薛兰灵也一直在旁边气鼓鼓的忍住怒气。

　　晋朝一些士族的庄园强占土地十分严重，有的方圆几十里都是某个贵族的庄园。所以在自家庄园行走半个时辰一点都没有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