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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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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记得,也不是不认识。
从她面前走过的那一刻,他便认出了她。
多年未见,他的女孩长大了,看上去成熟而优雅;虽然皱纹已经爬上她的眼角可那双眼睛还是那样清澈明亮,像极了远方的漓江水。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默默地注视前方,不敢回头,不敢看到她。
二十年前的那场意外让他一夜之间成为孤儿,他失去了爸爸妈妈还有他的小妹妹聂嘉文,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大雪,如果不是他不小心弄坏了家里的暖气片,他们也就不会点燃取暖的煤炉,他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妹妹就不会死……
他觉得自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他给不了深爱的人幸福,他的存在就是一场灾难。
他选择了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隐姓埋名。
这二十年间,他四处打工,当过酒吧的服务生,去过便利店里做收银员,在工地上扛过麻袋,做过出租车司机,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导游,现在是一名临时舞者,跟着流动艺术团为前来当地旅游的人们表演节目。
他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每天都有人离开,每天面对的都是不一样的人,也正合了他的心意。不跟任何人产生联系,不投入任何的感情,也不接受来自任何人的善意与关心。
大概是五年前,他隐隐觉得自己跟其他人有些不一样,他都三十八了,脸上却没有一点成熟年长的样子,看不见白头发,看不见皱纹,他的声音,他的模样都还是18岁时候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老。
这是为什么?
他跑去医院做检查,却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医生责怪他“年轻人,闲着没事儿找钱花吗?明明身体好得很嘛”
连医生都觉得他还很小,看来他是真的不一样。
房东太太每每看到他都要惊讶老半天“小袁呀,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了”他谎答。
“不可能!我还没老眼昏花到那时候,你看着顶多就二十出头吧”房东太太坚持道。
“可能我长得比较显小……”聂嘉远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那也不对,再怎么显小,身形总会变……我活了大半辈子可不会看走眼……”
房东拿着大蒲扇还在嘀咕着,聂嘉远已经拎着饭盒走到了门外看着远处拔地而起的座座青山陷入疑惑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是被下了蛊?
聂嘉远刚来到Y城这个地方的时候就听过一些关于当地少数民族的传说,说是大山里的女孩子们在结婚时会对自己的丈夫下情蛊,以此避免丈夫偷情出轨。
莫非他的情况也是类似的一种?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传说只是传说,不可当真。
后来为了避免周围人的眼光,他刻意蓄起了胡须,戴起了帽子和口罩,尽量将自己打扮得沧桑一些,老气一些。
如今他已经是三十八岁的男人了,回到家里摘下帽子口罩剃掉胡须之后却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男孩。
他不敢相信镜子里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攥紧了拳头奋力砸过去,镜子碎了一地,里面的人表情痛苦,手上的鲜血慢慢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碎片。
再后来他慢慢习惯了自己的样子。
年轻也好,衰老也罢,岁月在他这里平淡无奇,了无趣味。反正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其他的一切也都无所谓了。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过完下半生,直到她的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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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可以跟你拍一张照吗?”
一个女孩子拿着手机走到舞台跟前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对不起,我不喜欢拍照”他客气地拒绝,一边褪下被汗水浸湿的外套。
闷热的天气,即使坐着不动也感到浑身黏黏湿湿,更何况他已经连着跳了三场舞,早已热得大汗淋漓。
他站在台下的电风扇跟前,让凉爽的风穿过宽松的T恤,吃了一盘切好的鲜果顿觉舒畅多了。准备下一场演出时有个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是接下来的两场演出临时取消,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拿着湿透的外套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夏安就站在门口给一位外国游客指路,这个法国小伙子不会中文,找不到回酒店的路了急得团团转,幸好遇到了热心的夏安。
她也不是很熟悉这里的环境,打开手机地图找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回酒店的路该怎么走,怕他不明白就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正好被走出来的聂嘉远看到了。
她跟着一个外国小子有说有笑,很亲密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聂嘉远的胸腔燃起了烈火,炙烤着快要破喉而出。
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往回家的方向走。
“打扰一下,你知道秋日酒店怎么走吗?”夏安及时叫住了他。
他踌躇着站立在原地,最后决定开口。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到尽头的时候会看到一座山,左拐过去再走个五百米就是了”
他回答,却没有转过头来。
“喔,谢谢啊”夏安说着用流利的法语跟这个法国小伙子复述了一遍。
她还是这么热心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聂嘉远想起了当年那个无比善良,乐于助人的小姑娘,眼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哎,你别走啊”看到聂嘉远头也不回地走了夏安追着跟了过去,气喘吁吁地挡在他面前。
“我有事情要问你”她抬起汗津津的脸看着他说。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他冷冷地回答。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就走,你放心”
“我不认识你”他说完径直朝前走。
“我知道是你,嘉远,请不要再假装不认识我了,好不好”夏安恳求道。
“这位女士,真的对不起,我不是你口中的嘉远,我叫袁浩”他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还记得我,对吗?我看到你脖子上那条观音玉坠了,当初你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我们一人一条……”
他怔住了,到底还是被她发现了。刚刚出来的时候忘记穿上外套,他贴身戴着的观音玉坠此刻正裸露在脖子上。坠子的颜色能看出明显的岁月痕迹,而红色的绳线却依旧崭新明亮,可见佩戴它的主人有多么爱惜它。
沉默了半晌。
“这坠子不是我的”他背对着她说。
夏安不肯放弃,声音颤抖着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你,爱过我吗?”
多么愚蠢的问题啊,他对着自己的心笑了,怎么会是‘爱过’呢,明明是爱着呀,是‘我爱你’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会一直是。
他不作回答。
“这位女士,我想我已经跟您说的很清楚了,我不认识您,也不叫什么嘉远,嘉近”
“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夏安的心里还有成千上万个问题想要问,却如鲠在喉,呆呆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的背影那么年轻,那么好看,一如当年那个美好的放学后,走在她前面高大英俊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 他现在的名字叫袁浩,这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名字,袁浩,愿好,愿夏安好。
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