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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章 佛系混子 ...

  •   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了死遁,那就不会有回头。

      跟郝伯说了孩子百日宴过了就可以撤那就不再多停留,郝伯那头全部准备上了,就等着大日子了。

      公主路来对她就好,她越虚弱公主就越在意,亏欠和感恩交织,凉长长念及也酸鼻头。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不过是各自回归正轨。

      百岁宴很盛大,公主长子满百日,圣上赏赐了很多东西,来客也多,热闹的很。

      高玉泽在人海之后看着她,她脸上着了色,盖住了往日里头那苍白的面色。手上还抱着孩子乐呵呵的和公主坐在一块,可只是抱了一会,就递给了公主。他视力很好,远远的就可瞧见抱完孩子之后阿沅的手在发抖,显然是有些脱力。

      阿沅越发虚弱了,高玉泽觉得今日这酒竟比孩子满月时那一顿酒更加苦涩,俩月过去他半点长进也无,心中烦闷,还是只能借着酒来消愁。

      如此当日就不该碰阿沅,生生折了她寿命,往日痴缠也不敢再发作,只盼她日子能再长些,可叫他这样干干看着他是做不到的。心疼也好,愧疚也好,他总是想靠近她,不得解脱。

      凉长长今日是很开心的,已经没有几天日子了,她隐约凭着那第六感来感受到假死的极限。

      今日应该是劳累的,但身边人没有让她多劳累,公主操持着宴席,命妇那边公主应付的很好。大人们这头,有郝伯帮忙迎待,她就做了工具人,该出现的时候就出现,该打招呼的时候就打招呼。

      欢宴直至下午,来客才慢慢散去。来客无人不知驸马已经到了命里穷途末路之处,因此也是时时在意,不敢造次。

      一不小心搞死驸马,那罪过就大了。

      凉长长看了看天,拢了拢衣袍,又给手痒没忍住去抱着的熙儿拢了拢衣裳。她们一家三口着一样的服装,在庭院里头,下人拿着棵柏树树苗,以及一应种植工具在旁等着。

      “等这树高大,长成了你可在树下乘凉,熙儿可在树枝上搭一秋千玩耍。我这个当丈夫的,陪不了你乘凉,后知后觉想种了。日后若热了,好歇息一二,熙儿儿时也多一处玩耍去处。”

      这是她想要送给熙儿的礼物,不过可惜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树放下去,盖盖土。浇水施肥这些事情只能再交用下人来打点,她等不到柏树稳定存活下来的时候了。

      “好,那今日便种下。不以时迁者,松柏也。”公主笑了笑应下了,只是神色有些怔怔的,盼不变然事事变,子玉在想后事了。

      “嗯,你抱着孩子,我来。”凉长长把孩子递给公主,侧身从奴仆手里拿过铲子。孩子今日百日她没有避讳什么,爽爽快快的抱孩子,也不带什么口罩,不能叫众人看了笑话去。

      昭阳公主本来不想他如此耗力气,想说叫下人挖了坑不过抷两把土也就算了。可看他脸上笑得开怀,又说是为了孩子和她,便把想要脱口而出的阻止咽下,抱着孩子看着。

      为父为夫的心思而已,愿这棵松柏不以时迁,她会看着,然后如数教给熙儿。

      陪着夫君睡这两日,她才知道他瞒了多少东西。他深夜硬生生在咳血,帕子染了一块又一块,平日她在自己房里不知道,只以为他白日嗑上一两次血,如今这才知道,那一两次不过是瞒不住了,私下早就不得中了。

      “呀呀呀~”公主怀里的熙儿真吱吱呀呀地看她挖土坑,出声应援。

      “哈哈,熙儿,给爹加油?”凉长长哈哈大笑,小娃娃太欢脱了。

      “嗯呀呀呀,啊呜啊~”见她在跟他说话,熙儿就好像听懂了似的在囔着什么东西,神情更加乐呵了,嘴里的口水顺着唇边流向下巴,还泛着光。身子还扭来扭去的,好不自在。

      “好好好,爹爹加油!”挖土才挖了两下就浑身大汗,小宝贝给她加油是看不过去了吧?哈哈。“别扭过头啊,叫你娘亲抱着吃力。”

      宝贝儿营养太好,这会也不轻,要这么抱着又要任他扭来扭去,总需要些手劲儿的。

      “不碍事。”昭阳公主心头热乎乎的,念自己夫君的细心。这样说当娘的和当姑娘的有什么不同?就是要些手劲儿吧,孩子虽然有乳母和侍女们带着,但总归要亲近才行。

      这孩子虽然是她谋算得来的,可夫君不知道啊,日日夜夜的盼着的孩子,身体里流着一半她的血,总要认真带的。

      “慢些,别累着了。”昭阳公主温柔嘱咐,望了望手里的熙儿,又望了望正在挖坑种树的人,只是相貌相似也不错,终归是圆了一家人的梦。

      “放心,我仔细着呢。”凉长长刚抬袖想擦汗,但又想着今日这一身衣服都是公主绣的,她挖土都注意极了,奇迹般的半点土渍都没蹭上,现在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臭汗给粘上去呢。用干净的一只手从怀里掏了帕子,细细的擦了汗去。“嘿嘿。”

      昭阳公主看了又笑又酸。夫君身子不好的时候,看他笑都觉得满足。酸涩是她是天底下尊贵的公主,却留不住爱人性命。

      折腾了半天,总算是把这棵树的坑给挖出来了,在园艺师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地把书给放下去,埋土。

      “树啊,愿你健康长大,愿我儿也健康长大。”铲得差不多之后,凉长长干脆放下了铲子,用手去捧土,放上一把土就念叨一句,就像在祈福一样。

      “熙儿,我们也去捧土,这便是我们一家人种的树了。”昭阳公主抱着孩子走近,公主竟然硬生生半跪下,一手扶着孩子,一手抓土。

      凉长长被惊了一下,公主怎么……

      四周下人也全部被吓得跪下,公主半跪谁敢站着,活腻了不成?

      “娘子,我来吧……别脏了你的衣袍。”凉长长有些哭笑不得,下人们这反应实着大了些,但她也明白这就是规矩,然后她也不动声色半跪着了。

      “你够辛苦的啦,我们娘俩也只是想要参与一下。袍子脏了就脏了,洗了就是,只是想和夫君你一起而已。”昭阳公主说的淡然,神色一点也没变,依旧只是抓了一抷又一抷土,往树底上面去放着。“将来孩子长大了,也知道咱们一家人亲手种下的这棵树。”

      “好。”公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说什么就是不识趣了。

      “夫君,为这树取个名字吧。”昭阳公主嫣然一笑。她许久不曾这样子过了,小时候恨不得把身边每一样事物都给取了名字。镜子、桌椅、古董……乃至于她的簪子样样都有名字。

      有些她还留着,甚至还能记得当时给取了什么名字。有些早就不记得了,也不再提,只当那是一段顽皮的过往。留下的对她而言都是有意义,或者回忆在的,如今这一刻他们一家三口栽下的树值一个名字,今后她会挂念着绝不忘记。

      “这棵树,就叫青存吧。”四季如春,永远挺拔。男孩子嘛,要坚强一些,有斗气一些,永存青春快意。

      “好。”昭阳公主点头。常青常情,且情谊长存,甚好。

      昭阳公主抓起一小撮土放在了熙儿手中,小家伙乐得直往嘴里塞。搞得昭阳公主心中一跳,小孩子家家的手法怎么这么快?“傻孩子,往嘴里塞什么,快快松开来撒向这树底。”

      “哈哈哈,熙儿日后要知道自己小时候连土都吃,也不知道是什么神色。”凉长长冲着熙儿挤眉弄眼,做鬼脸逗他。傻娃娃,你爹爹娘亲有钱呢,吃什么土?一辈子也不可能吃土的。

      “呀呀呀!”熙儿被迫吃不成土,本来都要哭哇,但是见他爹做鬼脸被逗乐了,土也不吃了,直接撒向那树底,散土竟抛出了抛物线。

      “咱熙儿果真是个大力士。”凉长长非常珍惜的把那些散在土上面的散土给踏实紧了,如此真的是她们一家三口种了一棵树了。

      真正把树给种好以后,她一天的精神都被透支完了,倒在床上都头就睡着了,一睡就到了晚膳时分。

      晚上是一家四口用的,郝伯也留了下来,装作是才知道她病情不好,实际上打算这一留就留到送她走。

      这两日她菜肉吃不得,没法克化,只不过用一些粥罢了。味觉已经逐渐弱化,吃什么都无味道。郝伯陪她在房里头说话,不过说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罢了,死遁这事,从进了公主府就不会被提起。

      “公主真的是个好媳妇,你啊,辜负了她啊。”郝伯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眼里头确实明晃晃打趣。

      郝伯回家待遇可好了,公主事事上心,把郝伯都搞得不好意思。公主平时也是,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差小子送一份到书院,说是孝敬他的。哎哟,客气又礼遇,他也不好意思起来了。

      毕竟……公主这是要死丈夫啊,不过心软归心软,错了性别真的就错很多事了。

      “是侄儿负了公主,您也知道,侄儿这破财身子什么都不成的。”凉长长也很无奈啊,郝伯这纯粹就看好戏那,哼。“侄儿是罪人。”

      “你心里有数就好,就数你小子最坏……”郝伯还想损上一两句,却被清脆的声音打断。

      “伯父,夫君很好。”昭阳公主跨入门里头,声音依旧温婉,但却很坚定在维护床榻上的人。

      “公主。”昭阳公主进来,手上还抱着熙儿。见公主来,郝伯起身行礼。

      “伯父,您真的无需多礼,这府上只有您的侄媳妇,没有什么公主。”昭阳公主说过无数次不用伯父行礼,可伯父依旧,从来都是客气。

      “是。”郝伯当然不可能因为公主敬重就真的不把礼数放在眼里了,这应下也不过就是寻常的客套。公主待他好,不过是爱屋及乌,是待小落子好,他岂会真的摆长辈架子?

      公主喜欢小落子,也是喜欢谎言迷雾中的小落子,要真是知道真相,怕是会恨极了去。

      “熙儿,来,让伯爷爷瞧一瞧。”小熙儿半点不认生,被郝伯抱着也是乐呵呵的傻笑,好奇的看着抱着他的人。

      “啊呀唔呀呀!”郝伯胡子不短,熙儿可算是找到好玩具了,伸手就是夺命一扯,扯到的时候更是开心的不行。“哈哈哈哈咯,哈哈哈哈哈哈……”

      “哎哟!”郝伯没料到这一招,整个人被扯的头皮发麻。“好熙儿哦……乖乖,松手啊。”

      郝伯想用一只手去解,熙儿撰得更紧了。郝伯发誓,他眼里的晶亮只是慈祥,绝对不是被痛出来的泪水!

      “熙儿,松手。”公主也慌了一下下,上去慢慢仔细让熙儿松手,心里头只安慰自己孩子还太小,不知道长幼不懂人事。“伯父,实在抱歉。”

      “无事无事。”郝伯哭唧唧,他觉得自己的下巴要森林变沙漠了,他亲爱的小侄孙是伟大的伐木工。

      左哄右哄孩子才放了手,郝伯感觉自己好像渡了一劫,整个人都要快要飞升。他的小胡子还在,没被他可爱但意外顽皮的小侄孙给扯秃噜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宝贝儿子,干得好!凉长长笑得快要岔气,甚至笑到咳嗽。

      “夫君……笑成这样……”不好吧?伯父还瞧着呢,平日守礼的人今儿怎么这么幼稚,没个尊卑长幼嘲笑起伯父来了,见他咳嗽又担心。

      “没没没,无事。”凉长长太快乐,不过是乐极生悲了。

      “不用管这坏小子,他能有什么事。”郝伯斜瞅了床上那个幸灾乐祸的丫头片子,送了个白眼。

      你看吧,他侄儿媳妇人多好,比这侄子好多了!郝伯没个好气,“起来吃饭,让公主等着不成?”

      “是是是,这就起来。”凉长长也不开玩笑了,掀开被子,颤巍巍走着。她这模样别扭极了,主要是因为下午种树,劳动了一番,肌肉现在酸疼着。

      公主赶紧过去搀扶着,菜布上了,一道一道的,很美味。可是凉长长面前只有几碗不同口味的粥,都已经炖的烂得不能再烂了,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好消化。

      凉长长不大能吃下,可是她今天必须硬撑。郝伯在,虽说知道吃了这个药她的身子一定差,可郝伯毕竟不知道有多差。再就是公主,她如果不好好吃,公主一定会忧心,如此,她倒不如吃了再吐了,也好过让他们担心。

      熙儿给乳母带下去了,一个婴儿只能嗷嗷喝奶,让他瞧见这时间好吃的多虐。

      公主席间给郝伯布菜,给郝伯整得那叫一个不淡定,被布一次菜就起身谢过一次,公主后来也没敢频繁布菜了,这样太尴尬。

      凉长长没多说,只是老实喝粥,喝不下也硬喝,面前和谐,但胃里翻腾,一顿饭下来除了难受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郝伯叹气,他再一次叹气,要着真是个男儿多好呀!小落子会过得幸福美满的,如元兄最早盼望的那样。

      晚间公主先去哄熙儿睡了,趁着这个空档,凉长长大吐特吐,又威胁了身边仆人不准说,吓得小子直往地下磕头。

      唉,在小子们面前,今天也是一个坏人呐。

      吐了就没元气了,擦去虚汗,自个儿躺着睡死了,实在撑不到公主来同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躺了人,为她擦汗,然后在旁边一起睡。

      她睡觉没个定数,有时能睡上一整夜,有时睡到半夜就醒了。今日她睡到大半夜的,竟然醒了。最诡异的不是她醒了,而是她醒了却感觉身旁左右都躺了人。

      卧槽……她被吓得一僵,眼睛闭着不敢睁开。呜呜呜……这是什么诡异处境?!她的小公举是在哪边,另一边是谁?

      “醒了?”熟悉又有磁性的声音在她左旁响起。

      日,高玉泽。

      “……”凉长长睁开眼睛,赶紧用气声说话,鬼鬼祟祟的。“高玉泽,你搞什么鬼?要死啊?还不快走,公主等会醒了怎么办?”

      太他妈刺激了!她老婆在她右边,她一夜情对象在左边,她给心脏做大保健都承受不起啊!夭寿了。

      高玉泽低低沉沉的笑,戏谑道:“担忧我?”

      “……”凉长长心脏一哽,他声音还能再大一些吗?这人私闯民宅没有半点心虚的吗?

      “我点了她们昏穴的,雷打都惊不醒的,放心。”见她不回答,高玉泽只好老老实实的交代,不让她心惊胆战的。“公主和外头小子侍女都昏过去了。”

      “……”真的,高手可以为所欲为。“你这样是做什么?来气我的?”

      “不气你,你也别气,若有什么气打我就好,别气了自己。”高玉泽说的很诚恳。他没有别的念想,也不舍得点她昏穴,所以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做声,只是为了躺在她旁边而已。

      凉长长:幸好床大,不然挤死?

      “你这样怎么回事,真得我死了才行?”这人真的是春风吹不尽的,流血都不曾把他摆脱。

      “阿沅,莫说气话,我是愿你长命百岁的。”高玉泽有着心疼、委屈、不甘,然后发出一声叹息。“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一起躺躺,你如今怕冷,给你暖暖被窝也好,仅此而已。”

      他有找机会让廖神医私下给阿沅把脉,可得到的结果也和太医院一样,都是没几天了。他是真的希望阿沅长寿,也是真的什么都不做。

      “我有公主。”凉长长听他这话简直起鸡皮疙瘩,这人怎么从来不问她愿不愿意?说的一派深情,她都怀疑他在自我感动。

      “那就我需要阿沅吧,阿沅,我尽量不惹你。”高玉泽顿了顿,显然是在意,很快掩去所有的心思表现得可怜。公主有什么用?还装的真像自己是个男子一样。

      他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来找她,阿沅请了病假,谁人都知道驸马爷没几天了,圣上也不会让阿沅接手朝事。面上走不过来又挂念,那只能半夜翻墙。

      “你有毒吧?”凉长长往公主那边靠了靠,嫌弃,高玉泽真的让她三观尽毁。“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就在我旁边,您老滚蛋可好?”

      “我不动。阿沅,你安心。”高玉泽岔开了,她怎么面对公主?她有什么需要面对公主的?两个女娇娥,成为了夫妻那都是命运愚弄。要他早发现了,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凉长长翻身背对着高玉泽,面向公主,给自己催眠。心里暗道阿弥陀佛,老天爷,别撕了她了,她是罪大恶极,不知道怎么惹了高玉泽的,愁啊。一面又在心里头疯狂向公主道歉,让公主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陷入这种尴尬局面。

      凉长长想让自己睡着,可她才刚睡醒哪里睡得着,心烦意乱的呼吸自然也就不平稳。

      “阿沅,睡不着,我们来说说话吧?”高玉泽声音淡淡的,不曾漏出过多的情绪,只是远离那人的右手手指成拳。

      “……”凉长长还想装死,不回。约摸一炷香过去,她还是没睡着,就转过身来平躺。“说什么。”

      败了败了,高玉泽和她,就是孽。

      “想听周哲礼吗?”高玉泽提了这个名字,暗夜里转过头去问。

      “他怎么了?”凉长长凝神,她能从高玉泽口里听到这个名字?

      “这两日出京城了,约摸半年能到漠州。”高玉泽本来不是很愿意提这个人,他很醋。想到到现在为止,阿沅和他之间所谓的矛盾都是因为这个人而起就心生愤怒,可不得不承认,阿沅在意这个人。所以阿沅那天那样跟他生气,他也就多留意了。

      “哦。”凉长长闷声应着。

      “周哲礼有才,不过缺火候。阿沅,我不会让虎崽子长成能吃人会反扑人的虎王的。”高玉泽唇间微抿,眉头锁了又松。

      “我生在高门,接人待物为人处世都受训。能有今日,都是在能读书写字的时候就开始吃这个环境该吃的苦了。这世上高门一个比一个脏,一个比一个爱愚弄人,阿沅,我不能是个纯善的傻子。”

      “高玉泽,人人羡慕但又人人嫉妒。兄弟惯着,却恨不得永远没这个人。我敌人多的很,从那高家大宅里头到朝堂半数寒门。阿沅,我把将来的劲敌踩下去,是为了不把他全数毁尽去。”

      excuse me?瞧这意思还手下留情了?

      “周哲礼,有文采有抱负识时务,可就是太有底线,在这官场上还是直肠子了些,得罪人。阿沅比他好。”薄唇夸了夸,马上又踩了起来。

      “我可比不得,别拉我,我就是废柴。”凉长长听不得这话,她算老几,哪能比周哲礼好。夸她踩周哲礼,瞧瞧人说话。

      “你是哪门子废柴,你是不愿意惹是非,缩得住。除了周哲礼,其他方面还算没有烂好心。”高玉泽就是不爽周哲礼。

      “……”行吧。

      “初见你只觉得普通,不过是个不愿意惹事的,好在长得不碍眼,所以我不曾找你麻烦,你想要两边都不得罪那也罢了。后来……后来是你向我示好的,你先的。”高玉泽喃喃,现在的委屈,都是当时阿沅先跨出那一步,让他再注意到了她。

      “?我怎么了我?”凉长长懵逼脸,她上哪里讨好他了?

      “那本书,你放到了我的桌子上,你在帮我。”高玉泽现在想起嘴角还会上扬,玉面有了丝温度。

      “啊?”那不是周哲礼同意她给的吗?要归功那也归功于周哲礼呀,怎么是她?

      “再后来,你与邓秦走近,不就是向高门靠了么?还一起逛窑子。”说到这里,高玉泽又吃味了,额头上隐约起了青筋。“你一个女子,怎么就看他身子去了?他那破样子,哪有我的好?”

      “……”听不下去了,这简直就是个脑补帝,当初她怼陈居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她敌对高门了?“请说周哲礼,谢谢。”

      扎心。高玉泽心口隐隐中了一剑。

      “周哲礼和于阁老一团,那边可是支持三皇子的,周哲礼不愿意但也不敢表现,可他没有选择,而你我是太子这边的。你以为你和他出生一样都是寒门,所以是走一样的道对不对?你俩不一样。周哲礼他当初在书院就被寒门一脉瞧中了,他没拒绝。”

      “他成不了驸马,因为他才情野心和用途都比你强,圣上不会让一个有前途的臣子断了路,所以也默许了于阁老请求赐婚一事。”

      凉长长觉得不爽,搞得她就是因为没出息才能成了这驸马一样,这么现的?

      “周哲礼是把好用的剑,绝不止在翰林院里头呆着。他给于阁老做了太多谋划,砍了太子不少人,太子也不可能会放过周哲礼的。周哲礼做事又生了些,愚善呐,寒门也不见得就人人都能忍这直肠子,寒门就不贪赃枉法了?再不退了他能活下来?真真内忧外患。”

      “如今这样下手,周哲礼尚有一线生机,如此你还恼怒吗?再者,阿沅,你我本来就是一边,太子没了,其他人当着太子,公主还能好吗?”

      “……”谈及公主,凉长长歪头看了一眼。确实,太子得势公主才能得势,如此这般,若公主要常青,太子一方必须笑到最后。

      脑壳疼。

      “所以何需心软?周哲礼已经有他的路了,没死就有机会。漠州乱了些,可漠州太守也是周哲礼这样的人,两个人一旦有机会牵线搭桥,周哲礼日子不会差。”

      凉长长发现她和高玉泽都不是什么听话的鸟。高玉泽三番四次的跟她说‘这样反倒是给了周哲礼出路’,她不信;她三番四次拒绝高玉泽,高玉泽也装作充耳不闻。

      算了,再说他们也都不会信,因为都固执的只相信自己看到想到的事情。

      “嗯。”凉长长轻声应了。“这次连着降级的礼部崔成元大人、吏部间恩泽大人、梁谱尼大人都是寒门的?”

      “是。”

      “如此一来……确实损失惨重,填上去的谁的人?”凉长长闷了一下问道。加上周哲礼,还有许多不具名的小官,寒门这一次折了很多。折了人自然要填充新的人进来,所以这次秋闱很关键。那他们出去外地监考就更要小心注意,不然落下什么把柄就真的洗不清了。

      “太子的。”其实根本来说是他的人。他自己通过家里的背景取得了太子的支持,这不代表他就真的什么打算都不做,这世道上能信的人太少了,家人是如此,外人更甚。

      他会喜欢阿沅,大概有三分缘由是因为阿沅心思简单,一起喝喝茶斗斗嘴都是惬意的。

      “这样啊。”大多事情分析谁是得益者就能明白各种缘由。外头人都不知道这些人是太子的,这些人面上看起来甚至都是寒门背景,只以为是圣上在弥补寒门,又把寒门棋子摆回原位。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除了像周哲礼这样真正被发落的人,寒门势力都没削减。

      看着是寒门占了便宜,实际是高门得利,一箭双雕。

      上头欠了高家人情,会回报在高玉泽身上的。明面上说真凶也是高家子,受冤枉的也是高家子,该是功过相抵,可谁都知道陛下不会真的就心大到砍了人家太师两个儿子还只呼公平的。

      太师在一天,高玉泽在一天,这份亏欠就会一直在,等同于给高家一块金牌。

      “你会走向高位的,祝你一路荣耀。”完完全全的坏人和完完全全的好人一样难以遇见,高玉泽对她好,所以在她这里算是大半个好人。这话不是讽刺,只是也惊叹于他心思缜密,希望高玉泽不会有翻船的一天。

      “总觉得你在说我会是个孤家寡人,曲高和寡。”高玉泽轻声哼唧了一下,这祝福听着刺耳朵,他不乐意。

      “怎么会,总有和你曲调的。”高玉泽面上总是和气,从小事加背景待人接物这些都不是问题。官员们面上总是不会让他曲高和寡的,不过内心就难说了。“或者你会遇到让你愿意愚笨一些的人,你会主动愿意去结交的。”

      那不就是你吗?高玉泽想。“嗯。”

      凉长长刚张嘴,突然一瞬头疼,嘶的一声抽气,不过很快又过去了。

      “怎么了!”高玉泽很是警觉,这声抽气让他立马直起身子来。

      凉长长摆手,“有些无力,没事,现在没感觉了。”

      高玉泽不信,仍然想探一探。

      “真的,哎呀快出去,拱被子冷死了。”高玉泽坐起来,带着被子也通风,凉长长打了个哆嗦。偶尔的绞痛已经是一种习惯,痛着痛着就像麻痹了痛觉神经,只剩无力。平日里没事自己嘲讽自己活该,也是苦中作乐。

      高玉泽哪里肯走,只是又躺下。

      “以后舒尔给熙儿当玩伴可好?”高玉泽扯了扯嘴唇,她如何不痛?阿沅身上的药味直往他鼻子里钻,又浓又苦。

      “不了吧,孩子们都很好,别硬扯一块玩。我们家熙儿以后自己选伙伴,他长大成人总有自己的主意。”凉长长下意识就是拒绝,高玉泽心意她领,可这心意让她们家娃娃略有负担。舒尔是高玉泽的娃娃,宝贝长子啊这是。

      “真要想尽个叔叔的情谊,以后熙儿他劳你照拂一二。”

      “好。”高玉泽苦涩应了。“可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对你?嗯……”这就很苦恼了,想了半天,认真地道:“我希望你一生顺遂吧,能青云直上,能夫妻同心,能岁月不欺。”

      凉长长其实很谢谢高玉泽,一直蛮照顾她的。除了偶尔不是人,其他挺好,这也是为什么她气急了,冷静下来也没多讨厌高玉泽。

      她其实蛮想说最好别搞别人了,不过还是算了,高玉泽有他的背景,没有点手段走不到今日这一步。

      能理解但很难体谅,就是如此。

      “我死了,过往一切就烟消云散了,一切都跟着结束。”凉长长望着床顶发呆,过于纠缠就是一种着魔,无益于以后的人生。“别着相。”

      高玉泽闭上了眼睛,道:“嗯。”

      阿沅死了,他就在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怀念,不至于天天求而不得。

      不过真要真像这么想的话就好了,起码现在不至于如此心揪。

      “下辈子,我跟你约下辈子可好?你是真的男儿,我委屈点当个女子罢。”高玉泽扯了扯嘴角,阿沅喜欢男儿的自由,他下辈子当个碧玉小姑娘也不错。

      “高玉泽……”没有必要到这一地步……吧?

      “我爱出尔反尔,可若是跟你约下辈子的话,我好好积德行善,下辈子投个好点的人家,带着丰厚的嫁妆来找你。”高玉泽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想笑,眼角流下一滴泪。

      “情之一字,让人为而生,为而死。可高玉泽,你我该都不是这样的人吧?”高玉泽对她好是真的好,可这不代表就能上升到男女感情上面去,乃至于就算发生了点什么,她都没能理解高玉泽怎么喜欢她的。“你是个理智的人,怎么会这样想?有没有下辈子还是两说。”

      “怎么,不想许我?”高玉泽有些好笑,他到没气,就是因为阿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我都理智?只你,而我……还是会迷恋的。

      他但凡提出点什么,阿沅第一时间想的是他为什么,而不是应下来,可见真正心动之人恐怕也就只有他而已,不过他在乎吗?他不在乎。

      如果阿沅日子还长,他还想努力做些什么,可这到了末路,他能要的也就是阿沅能许他下辈子而已。

      心悦,就是如此。此时不得,下世再结。

      “em……”凉长长有那么一小戳戳尴尬,高玉泽看出来了哈!她也不知道自己下辈子在哪里,那又怎么能够去做一些承诺呢?

      “骗骗我也行。”高玉泽冰泉般的声音就在她耳边。

      “那……下辈子见。”见面不等于就在一起吧?

      “好,那就定了。”他高玉泽可不是谁都喜欢的,他既然喜欢上了阿沅,管她是不是骗他,只要阿沅肯应下来,扛都要把她扛回来,下辈子阿沅一定要好好听话。

      “唉。”凉长长叹了口气。“朝中形势严峻,你自己多加保重。官员调度考校虽肥美,但也难安排。”

      高玉泽掰了寒门的玉米,接下来日子也要谨慎咯。升官加薪短期是不可能了,老老实实在现在的位置上呆着。

      “自然。”来一个砍一个来两个砍一双,敢来的就放肆来。高玉泽的底气就在这里。

      “今年要秋闱了,你该是要忙起来了。三年,好快啊。”凉长长又是一声叹息,时间不等人,一届又一届。高玉泽恐怕也要去负责安排考试做监考啥的。“伤心吗?过气状元郎?”

      “新旧更替是事事常态,我能替人,人就能替我。只是阿沅,你心目中可有人能替我?”三句话又跑回,高玉泽太想知道强迫之外阿沅是否对他有一丝情意。

      “em……替是没人能替的。”有谁能这么搞事情?谁能像他一样回回精准刺激她的小心脏?想怼人但怂,说了也没什么用处,徒增尴尬和恼火,万一高玉泽又上火了没理智了,吃亏的是她。“独你一份。”

      “甚好。”高玉泽听这话心里很快活,无人能替就是唯一啊,至于是真是假,他在乎吗?不在乎。

      “哎呀,回来,别歪了话题。我说,秋闱之事可有安排?”凉长长妄图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高玉泽是不是会被外放监考,如果是的话那她绝对不能去那个省,沿途可能得省份也都不能去,要是碰到了多尴尬啊?

      “去冀州。也不知道这一轮有没有像周哲礼那样的惊艳绝伦的人物啊。”高玉泽轻轻一笑,周哲礼有能耐,但不懂圈子,再来一遍也会拿他开刀,毕竟损失一个周哲礼,大杀寒门新锐士气呢。

      “……”然后辣手摧花吗?她为什么总能在他的语气里听到危险?就是那种笑着说冷话的感觉……咦~

      高玉泽语气里头的玩弄味很重,他也知道这次秋闱到明年春闱是找人才的好时候。碰上可心的就招上一二,没有可心的话那就更简单了,让寒门也找不成就行。让人优秀很难,让谁差还不容易?

      恶规筛恶人,恶人筛恶畜。此番外派出去的人的质量就决定了召回来的人才的质量,也决定了带回来的是人还是畜。

      这就是现实,惊艳绝伦者少之又少,才请、为人处事都绝佳的人那更是少,别谈什么泱泱王朝何患无人,现在在官场里面呆这么久,蛀虫有多少大家心里不都是很清楚的吗?

      如果是些没脑子又不得用的人,招进来浪费国库粮食吗?高玉泽自己打算铁血,其他人随意。当然铁血自然会掩盖一二的。

      不过这些是外话,不用操心。

      “多久出发?”

      “拟定五月。”高玉泽也没瞒着,她想知道他就说。“还没下诏令,差不多就这时候。”

      “那不就是下个月?”如今已经是四月中旬,很快了,那还是能见证她死啊。

      哎呀,好失望啊。

      高玉泽掀唇笑道,“是啊,阿沅可有什么嘱咐?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我是撑不到你带东西回来了,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想的?看看你走之前我会不会去了吧,若我去了,帮我上两炷香,多烧点纸钱,我好在下头吃香的喝辣的。”凉长长半调侃半认真的,她看得开的很,那肯定要和高玉泽两个方向走了。“有好酒再给我送两杯,我保证在下头乐开怀。”

      乐呵之下是琢磨。高玉泽往东南方向去,周哲礼往西南方向去,北上是不能北上的了,再北她受不住天气。高玉泽路线不定,那绝不能往那边去。周哲礼往漠州去了有些时日,那边相对安全些,这几天和郝伯商议一下路线,随时准备死遁跑路了。

      肥美之差事都往东南方向去,西南没有东南发达,见过她的官员们除了周哲礼没事也不会往那边跑,算是好地方。

      “好好的说什么丧气话,你会好转的。”高玉泽所有的笑意都敛去,黑夜中那双神色更是凝重。

      “不说那些无望的话,实事求是嘛。”凉长长很轻松,虽然也怕,但又不是真的死,她慌什么?“好了,不谈身体问题。拟定好往哪条路去没有?”

      “暂时没有,要看大人们的意思。”拟定路线也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毕竟吏部也不完全是一个铁桶,上下不齐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有的人想走长远一点儿的路,外头就是彰显自己的官威接受款待,内里头沿路捞油水。有的呢,就想走快一点,到监考地享受,求稳妥,不过归了总来说大家都是想享受的。

      高玉泽随意,懒得管。纠结来纠结去吃相太难看了,他还不屑于纠结这种事情。

      “那一旦出发,回来就该春节了。”监考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尤其是吏部的人,这可是他们的工作。

      古代出差因为交通原因耗老多时间了,经常一回来家里小孩儿都长大一大圈了。距离越远,耗费在车里的时间就越多,路上再要没款待谁受的住啊?可以理解,不过通常大家都过头了,这一享受就变成腐败了。

      “是啊……”回来就该春节了。

      “那时候这京中梅花都该开了,迎风迎你,多好。”凉长长其实挺喜欢雪,但因为冷,就从来不为难自己,老老实实抱紧小火炉子。这几年看到的梅花多半是下人从院子里头摘了插在花瓶里,不然进就匆匆扫上几眼。“雪里温一壶老酒,赏梅。寒梅立雪,美啊。”

      凉长长都羡慕了,边说她脑子里头就边幻想自己咸鱼躺赏雪赏梅的情景。又想到这都是当爹的人了,“过两年等孩子大了,带着孩子打雪仗,不负好时光。”

      她家熙儿就没这待遇了,有些可惜,但不会动摇她离开的决心。

      “美。”高玉泽有些沉默,阿沅自己想这样吧。

      “世间美景多替我瞧两眼,美酒多替我尝一口,助人的时候多替我也行善一下……我这辈子就是一个懵懂不知事的人,你照顾我的地方我要向你道声谢。”凉长长其实是想道这声谢,客观来看,她舒舒服服的书院日子,以及咸鱼王抄书匠的日子多少有高玉泽手笔。“当然,你差我的地方还是要恼你的。”

      “瞧你说一句是一句的。那我说一声对不住你。”高玉泽偷偷勾住她被子下的手指,不许她挣动。“我看着给你带吧,有新鲜物件了,一一买来。”

      她这样是不打算说想要什么了,那他就自己看着安排。

      “……”明明就是两款人,她这种真无作为的人和高玉泽这种狐狸究竟怎么能凑在一块的?她自己都怀疑。“行吧。”

      这人扯她手倒是用了力气,挣脱无果,干脆自暴自弃。

      她不想多言语,高玉泽手滚烫,火热的温度通过手传递到她手心来。温暖?凉长长没咋觉得。她的公举还在旁边。是别扭,胳膊拗不过大腿而已。

      两个人都傻瞪着眼睛看顶上的蚊帐,不言语。

      凉长长一会儿就撑不住了,闭上眼重新睡。嘟囔着说道:“我困了,先睡了,你也赶紧回去吧,别搞得明天是休沐日一样。”

      “嗯,睡吧。”高玉泽自己会撤。

      扫了高玉泽一眼,抽出手翻了个身,凉长长重新陷入睡眠。高玉泽是一夜未眠,看到她睡着,有些贪婪地看着她睡觉,很安稳,只是气息太弱,总让他担忧人会出事,待人睡着了,他轻轻给她按穴位放松。

      被按摩的凉长长:巴适。

      第二天凉长长在公主喊声中醒来的,公主各种懊恼自己睡死了去,没照顾他,凉长长赶紧安慰。说来简直奇了,高玉泽在的这一晚她都没吐血,压根儿没想到是高玉泽的功劳。

      她不知道高玉泽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自己睡得挺好。

      哎呀……今天外头出太阳喽,凉长长捂着小被子,躺在铺着毛毯的躺椅上,临窗户看外头,不过就是不能看太久。

      有时间限制的风景好像更美了,真像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 作者有话要说:  叮咚!劳动节快乐~我滚去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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