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101美宣]》湮秋

26、工

　　“美岐？你要报四个社团吗？”
　　赖美云坐在孟美岐对面，手里握着百团招新的表格，满脸的不可思议。
　　孟美岐从课外书里抬起头，手指无意识的卷上发尾：“嗯，怎么了？”
　　赖美云轻轻拍了拍桌子：“学姐不是说最好每个人只报两个社团吗，你忘了？多了的话会非常忙的。”
　　孟美岐听了这话，移开了视线，望向讲台上吐着唾沫星子的老师，无意识的点点头：“那很好啊。”
　　赖美云睁大了眼，抬手按低了孟美岐头上的帽子：“我不和你抢帽子了，你清醒一点。”
　　孟美岐顺着她手上的力道低下脑袋，帽檐笼起来的阴影盖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嗓音也低了许多：“忙点不好吗，美好的大学生活难道要在床上度过？”
　　赖美云撇下两边的唇角，似乎想要撬开孟美岐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水灌满了。
　　孟美岐却不再说话，抬手把帽檐压的更低。
　　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越忙越好啊。
　　思想稍微有些放松的时候，就开始漫无边际的瞎想，有时是吴宣仪，有时是周哲南，有时是孟国海弯下去的脊背，这些画面交替在脑海中翻滚，让她的神经紧绷成一条线，丝毫不能放松。
　　真奇怪，明明从表面上看，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她没有一点轻松的感觉。
　　杨桑妮家闲下来的房子正适合孟美岐居住，因为是朋友价钱也公道，不大不小的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简单的家具都有。小区的保安非常负责任，安全问题也不用考虑。
　　她每天放学回到家，吃一点自己做的小菜，喝一瓶冷饮，就着暖黄台灯看两本书，这本来是她一直向往的惬意生活，可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这个答案她不愿去细想，她只觉得可能是生物钟和饮食的改变让她不太习惯，她想起自己在吴宣仪家里每天都会喝酸奶，现在她偶尔也会嘴馋，于是索性跑进超市买了一大箱，冻在冰箱里。
　　每天晚上喝一瓶，味道依然很棒，只是流入口腔的酸奶不再带有任何温度，只剩冰箱里的冷凉。
　　孟美岐想起，她每次，都会把酸奶握在手心里，用自己的温度去除冷气。
　　窗外有风吹进来，孟美岐望着手里的酸奶，慢慢伸开两只手握住酸奶盒，顿时手心里一片冰凉。
　　早晨没有人再叫自己起床，公式化没有温度的起床铃响起，她挣扎着从被子里坐起来，再烦躁的揉着太阳穴，缓解昨天晚上熬夜带来的头痛。
　　如果是在吴宣仪那里，她会给自己泡上一杯解乏的热茶，然后温柔的把她从被子里叫出来。
　　清晨时吴宣仪洗漱完后，总会习惯的给她挤好牙膏，摆好梳子的位置，并在餐桌上准备好丰盛营养又漂亮的早餐。
　　孟美岐低下头，把脸埋进课外书里，中断了回忆。
　　她有时会觉得奇怪，怎么反而离开了，那些被她忽略的小细节会变得那么清楚。
　　助班的工作彻底完成后，和她们这个班级的关系就不在那么亲密了，毕竟做为大三的学姐，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越往后只会越来越忙，不能老陪着他们，这一点让班里的男生们好一阵忧伤。
　　吴宣仪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助班，除了细心记下每个人的喜好并准备小礼物外，她几乎只要有时间就会过来陪他们上课，而且很认真的做笔记，并拍下来分享到班群里。
　　如果谁有疑问，不管是关于上课还是校园的其他问题，她都会很快给予详细的解答，这股认真和负责任的劲，和高一那年寒假的补习一模一样。
　　这种人，实在没法让人不喜欢，可也正是太完美，她才不能去触碰，甚至连肖想都不应该。
　　自己真是个纯粹的垃圾啊！对于周哲南而言，她这不是精神出轨了吗！
　　虽然当时在一起时，她就说过了，自己也许没有那么喜欢他，并且也不知道之后会怎样。
　　“美岐美岐，你起来一下，看一下班群。”赖美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后脑勺传来一阵不轻的压力。
　　孟美岐歪了歪头，露出一只耳朵，瓮声瓮气道：“什么事，说。”
　　赖美云似乎有些兴奋，嗓音里都含着雀跃：“我们不是好久没见吴宣仪师姐了吗，今天是助班和各班学生分别的日子，晚上要在一起玩最后一次的。”
　　孟美岐猛然起身，吓了赖美云一跳。
　　“真的？”孟美岐这几天没怎么关注班群，这会赶紧拿出手机翻了进去，果然看见班长发的那条聚会信息。
　　孟美岐往下刷了刷，在一群搞怪的收到里，看到了吴宣仪那条简简单单的“好的”。
　　心脏忽然加速跳动，孟美岐按了按胸口，眼角有血丝蔓延开来。
　　这一次见面，就把不该存在的东西斩个干净吧，以喜欢吴宣仪的孟美岐这个身份，最后见一次。
　　再以后，爱一字，就不在宣之于口。

　　.
　　班长是第一个来的，在茶几上铺满零食，兴奋的在走廊里给每一个到来的学生指路。
　　因为班里人多，所以定了一个最大的包间，一进去便能感觉到空旷，偏暗的灯光随着音乐的鼓点闪动，这家KTV他们第一次聚会时也定的这里，这也算有头有尾了。
　　到了规定的时间，人也来的差不多，为了以集体的形态面对吴宣仪，班长刻意把给吴宣仪的聚会时间晚了半个小时，不过吴宣仪依然还是在最后一个学生到后也到了。
　　吴宣仪今天穿的也很简单，进来后礼貌的和大家打了招呼，便安安静静的坐在了偏角落的一边。
　　孟美岐一向也不喜欢坐在人群中间，所以也选择了靠边的位置，两人的位置十分靠近。
　　孟美岐本来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谁知道在吴宣仪出现的那一刻，这颗心就没出息的跳个不停。
　　孟美岐僵硬的挺直了脊背，尽量让自己表面平静。
　　那么长时间没见吴宣仪，孟美岐发觉她似乎变得更漂亮了，她的魅力似乎是与日俱增的，从前她笑一下自己会心动，现如今只要简简单单坐在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就能惹的她一阵心悸。
　　人到齐了，聚会也就开始，由班长拿着话筒说了一段有些好笑有些尴尬的开场白后，大家都纷纷点起了歌，拆了一桌子的零食。
　　因为是告别会，所以不断的有人走过来和吴宣仪说着话，她温润的嗓音总是穿透音响里劲爆的音乐飘进孟美岐耳朵里，一个同学说完心里话以后，总是会和吴宣仪拥抱一下，然后才不舍的离开。
　　孟美岐目光落在显示器上，余光却把旁边看了个干净，左心房一阵拥堵般的疼痛。
　　包间里有人开了酒，十几瓶堆在桌子上，孟美岐看着其他人一瓶瓶往嘴里灌，也起身拿了一瓶过来，刚坐下时感受到有人将目光放到了自己身上，环顾一圈看下来，又没有。
　　握着酒瓶，孟美岐正在考虑要不要喝两杯，想到了自己那不靠谱的酒品，还是决定放弃，只微微沾了唇。
　　不知道唱了几首歌过去，一段简单的旋律忽然响起。
　　孟美岐心中一动，刚想抬起头看看是哪一首歌，就见吴宣仪忽然起了身，唇角含着微笑接过了班长递过来的话筒。
　　啊，原来是吴宣仪点的歌。
　　吴宣仪在一片喝彩声里站在了桌子前面，与此同时，孟美岐看见了这首歌的名字。

　　鱼仔-卢广仲。
　　“你在的世界会不会很靠近水星
　　看鱼仔 在那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我对你想来想去想来想去
　　这几年我的打拼跟认真都是因为你”

　　吴宣仪的声音太适合唱这首歌，淡淡的忧伤表达的恰到好处。

　　“如果我也变成一条鱼
　　如果你也变成了氧气
　　未来多美好不想要一个人承受
　　我需要你需要你需要你陪伴我
　　好想要你想要你想要你陪着我
　　却只能等候”

　　也许是因为这含着忧伤的音乐，也许是这首歌的歌词太戳人心，孟美岐听着听着，竟然不自觉湿了眼睛。
　　一曲唱罢，原本安静听歌的众人爆发出一阵喝彩，吴宣仪冲众人笑笑，放下话筒坐回了原位。
　　余下的几首歌，孟美岐都没听出味道。
　　聚会快结束的时候，不知道谁点了首歌，歌曲背景是闺蜜之间的感情，不过表现的有些露骨，显得暧昧了。
　　大家最后都唱累了，各自安静的喝着酒吃零食，正看着视频，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这两个女孩在干嘛啊。”
　　另一个男生开玩笑道：“我们单身男性那么多，她们还内部消化啊。”
　　另外几个男生也开起了玩笑，孟美岐本不想参与这个话题，谁知坐在一边自始自终没和她说过话的吴宣仪忽然出声：“你怎么看呢。”
　　孟美岐没有反应过来：“嗯？”
　　吴宣仪又重复了一遍：“两个女生之间...过于亲密的关系，你怎么看呢？”
　　孟美岐只觉得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心跳又开始疯狂跳动，她笑了两声，斟酌词句道：“两个女生，当然是最好的朋友啊，不是有闺蜜这个词吗。”
　　“那如果...”吴宣仪的嗓音近了些：“如果每一天都在想念，每一次靠近都会心动，不见时会认真思考她做过的每一个动作是什么意思，揣摩她真正的心思到底是什么，这样呢？”
　　“...都是女生...能有什么问题啊。”孟美岐努力笑出来。
　　“因为都是女生，所以你觉得没关系吗？”
　　吴宣仪的语气骤然冷下来，搁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她慢慢抬起眸子，眼中的曾经清澈明艳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孟美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很想解释什么，她不想看到吴宣仪这幅隐忍的样子，可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
　　她不想在举手投足间暴露出那不该存在的感情，她小心翼翼的远离，可现如今却还是让吴宣仪露出了这幅痛极的表情。
　　她知道吴宣仪一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一个朋友哪有这样说近就近说远就远的，可她现在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下意识的想再捧起她的脸，想抚开她眉间的褶皱，想低声安慰她不要哭泣不要伤心。
　　就在她手指刚触上她脸颊的瞬间，她愣住了。
　　唇上的温热和后脑勺上的压力都不是假的，可她还是不敢相信，吴宣仪吻了自己？这不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吗？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那些在心里刻下的要远离的誓言被抛到九霄云外，孟美岐不敢闭上眼睛，她皱着眉尖，几乎是贪婪的凝望着这张近在迟尺的脸，吴宣仪黑如鸦羽的睫毛，微乱的黑发，细白的肌肤和...
　　眼角慢慢落下的一滴泪。
　　这一瞬间太让人迷恋，孟美岐牢牢的抱住了她，感受着这难得的柔软和温暖。
　　她唯恐这是梦，在湿热的软唇间用力一咬，却没想到慌神之下咬错了人，怀里人一阵轻颤，随即那吻竟像是报复一般，又深了些许。
　　孟美岐几乎喘不过气时，吴宣仪终于放开了她。
　　包间里的灯光太暗，她看不清吴宣仪此刻的神情。她被吻的几乎浑身没力，只顾着多喘几口气让自己好受些。
　　吴宣仪慢慢抬起手，手指拂过孟美岐有些红肿的唇，再不舍的收了回来。
　　温热的呼吸和冰凉的液体一齐落进孟美岐的脖颈上，吴宣仪慢慢垂下头，失去力气般的靠在她身上，她轻轻的，忍着哭腔，低声道：“有关系。”
　　有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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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鱼仔-卢广仲
这首歌，真的完美体现了这阶段两个人的心思啊，非常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