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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酆都鬼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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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王朝,天启年六月十一日,宜出行。
月色倾落,今夜无风也无云,是个好天气。
坐落于弯水村的乡绅大家共有三家,井家也是其中之一。
而今夜,井家禁闭的大门里面,却是尸横遍野,鲜血顺着地上的沟壑流淌下去,渐渐汇成黑红色的水流。
井夫人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蜷缩在衣柜里面。透过缝隙,她看见自己的丈夫张开双臂拦在门边,胸口却已经被一把长刀贯穿!
长刀极利,抽出来时雪亮刀锋甚至没有沾血,刀柄上刻着栩栩如生的玉色梨花,衬着刀主那双修长而苍白的手。
拿刀的是个年轻人,看上去似乎还未及冠,穿着一身白衣自伏地的尸体间踏过来,身上没有沾染半分血色。
他有一张极俊俏的脸,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大步朝衣柜走来。
井夫人用力捂着儿子的嘴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在心里拼命的祈祷: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还不够吗?
然而,下一秒,锐利的刀锋挑开柜门,谢必安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原来躲在这里啊——难怪,我就说,明明是十七口人,怎么数来数去,尸体数字都不对。”
“不要!”井夫人尖叫着往后退,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掐破儿子的脸颊!
她一边退,一边哀哀哭泣:“少侠……大侠……我求求你……你杀我可以,求求你!放过我孩子吧!孩子……孩子他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眼泪糊在脸上,昔日娇美妇人的面容,此刻显得有些丑陋。她怀里的小男孩不过五六岁的光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脸上布满了母亲掐出来的青紫指印。
因为被井夫人死死的捂住了嘴巴,所以他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徒劳的瞪着谢必安,眼里除了恐惧,还有懵懂的仇恨。
谢必安还是笑眯眯的,说:“我如果放过你儿子,那么谁来放过你姑父一家十七口呢?”
“你自幼父母双亡,是你姑父家收养你,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一般来教养。”
“你却和你的丈夫合谋给你姑父姑母下毒,药死他们之后,又纵火烧死他家上下十七口人,强占了他们家的家财。其中包括与你一同长大的表姐妹,以及你刚刚学会走路的小侄子。”
“你那刚满十五的表妹,被烧死的前一天,才与心上人定下亲事。”
“现在,他们都来找你讨债了。”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井夫人却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的手,几乎抱不稳自己的孩子!此时那一身白衣,干净俊俏得与这修罗场景格格不入的少侠,在她眼里,却成了索命恶鬼一般的存在!
她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内心深处最丑恶的一面被人拽了出来,做惯了贵妇人的她只觉得难堪至极,除此之外,还有无比的恐惧!
谢必安翘着嘴角,手里长刀毫不留情的挑穿二人胸口,像串糖葫芦似的——刀锋进出,不沾血迹。他笑眯眯的说:“我是谁?”
“吾乃酆都鬼使白无常。”
在井夫人和她儿子断气之后,谢必安身边刮起了一阵阴风,其中还夹杂着无数厉鬼凄厉的哭声!谢必安恍若未闻,脸上笑容不改,只是还刀入鞘,扭头对着身后的空气道:“债我已经替你讨完。接下来,该轮到你付账了。”
子时,井家燃起熊熊大火,火势凶猛,几乎是瞬间就吞噬了整间大宅,丝毫不给人救火的机会!
周围的人家都被惊醒,慌慌张张的从床上爬起来帮忙救火——乡下人家,大多淳朴,更何况井家夫人才死了娘家,如今自己又遭此大祸,乡民们都有些可怜他们家。
火势太旺,烧断了井家院里的一颗古树;粗壮的树干砸破墙壁,直倒进隔壁家的院子里!
说来也巧,隔壁家十二岁的二丫正帮她爹提水从院子里过,忽然听见门口自己爹娘肝胆俱裂的尖叫声!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懵懵懂懂的看着爹娘,不过半个瞬息,她听到自己脑袋顶上,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仿佛某种濒死的大型动物在拼命的喘息。
她下意识的抬起来,看见断裂的半截树冠直冲着自己砸来,火星子甚至已经溅到她的发梢!二丫傻了,愣愣的忘记了躲开,她眼底倒映着燃烧的树冠,仿佛连自己也烧起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树冠轰然倒地,二丫傻愣愣的瞪大眼: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火苗,却看见一张平生所见最为俊俏的脸。
谢必安抱着二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砸下来的树冠——怀里的小姑娘似乎是吓傻了,在安全之后仍旧紧紧的抱着他的腰,仰头呆呆的看着他。
二丫的家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哭喊着扑了上来。
谢必安嘴角勾着笑容,松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小妹妹,你再不放手,你爹娘可就要扑我身上了。”
“啊!”二丫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松开手;指尖上柔软的温度还没有散去,但她再抬头时,面前早没了那白衣的俊俏少侠。他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来时没有预警,走时亦没有告别。
她不知道,谢必安就站在不远处的黑夜里,月色被他头顶的树木所遮挡,看不清面容,嘴角却仍旧微微上翘。
穿着玄黑衣裳的属下半跪在他脚边,低声道:“七爷,青州的探子传来消息,说青州因为瘟疫肆虐,封城了。”
而就在半年前,青州还因为一个前朝宝藏的传说,引得无数人蜂拥而至。
谢必安漫不经心的擦着刀,嘴角的微笑也没有落下去,问:“老八呢?”
属下答:“八爷没出来,我们的人暂时也进不去,所以特意来请七爷的示下。”
谢必安擦干净了刀,抬头看着不远处燃烧起来的井宅——他浅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火焰,一时间让人有点分不清是他眼中的火焰太亮,还是他的眼眸光芒太过于摄人。
他说:“这事就此打住,不必再往上报了。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亲自去一趟青州。你们在这看着火势,不要殃及池鱼。”
话音未落完,谢必安人已经踏着树梢银白的月光,远远离去。
三日后。
虞城外走出三里地,有一家客栈——这是进虞城的必经之路,所有过路的人,若是没有赶上开城门的时间,就只能在这家客栈住下。
谢必安一路倒骑青牛,半程睡觉半程打盹,等他到虞城外面的时候,天色全暗,虞城城门早就关了。他站城门外边呆立半晌,摇头叹了口气,摸着青牛的牛角,自言自语:“看来今天是没法进城了,只能先到客栈里面歇一晚,明早再上路。”
青牛不能口吐人言,但谢必安一直自言自语,看他那模样,还挺自得其乐。
谢必安道:“听说青州疫情还挺严重,也不知道老八死了没有?”
“不过他向来命硬得很,想来也不会这么容易的死了。指不定在哪里一边骂我一边等着我去营救。”
说着,他满脸愧疚的看着天上,说:“小八,不是七哥不想立刻去救你,实在是脚程有限。你若是吃了苦头,也别怪七哥……”
谢必安满嘴念念有词,青牛睁着那双溜圆的眼睛,看着他,满脸鄙夷之色——说这些话之前,七爷您也收收您嘴角那笑好吗?
一人一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走到了客栈门前。
小二从里面迎出来,看见谢必安白衣白裤,腰间佩刀,一副江湖人士的打扮,手上却牵着一头牛,不由得一愣:这位少侠是……才从哪户农家里偷牛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酆都鬼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