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凤归》一时左计

8、第 8 章

　　崔氏也听到了这歌声，她不禁感叹道：“这歌声犹如黄莺出谷，洋洋盈耳，十分动听，没想到在这西北之地也能听到江南名曲，真是叫人惊讶得很。”

　　陈正卿听得妻子夸赞，随意附和道：“的确是生了一副好嗓子。不过大物国近几年来广修道路，如此一来南北、东西往来就愈加频繁了，在青州地界能听到江南曲目倒也不是什么奇事。”

　　阿阮却觉得在这北地青州，更是在这丰收时节，唱这么一首江南《采莲曲》，当真是格格不入得很。

　　“是赵五家的媳妇儿，跟着赵五打南边儿来的，生得漂亮的很，平日里不爱出门，却是天生一副好喉咙，乡亲们总能听到她唱歌呢。”

　　一老汉挑着担子从旁经过，听到崔氏他们谈话，好心解释道。

　　“多谢。”陈正卿拱手道谢，崔氏礼貌一笑。

　　那老汉远远走来，这会儿才看到了他们的正脸，只觉得面前这两个人和他们带着的三个小娃娃才叫真正的漂亮，跟天上的仙人下凡似的。

　　好看地他都不敢咧嘴笑了，生怕自己龇牙咧嘴的糙样吓着那三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老汉又为着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赵五家的媳妇儿再漂亮也比不上面前的人，便挠着脑袋说：“就在那边，那边的打谷场上。”老汉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离陈正卿他们不近不远。

　　确实有几个人在那边打稻谷。有一个农妇弯腰捡稻谷，歌声便是从她那里传过来的。

　　陈正卿道了谢，带着家人往打谷场的方向去了，倒不是为了去看那一副好嗓子的主人，而是为了带孩子们去看看怎样打谷，感受一下氛围。

　　待到近前，阿阮便看到古代打谷用的工具了，不过是一个梯形木桶，底下有两块厚木板做成的滑板，农人们要将小麦打出谷粒还是得费不少力气。

　　阿阮他们虽是简便衣着，身上穿的衣服却也跟在场的农人们不太一样，似是光鲜了些。又因着长期教养而成的气质，倒是与眼前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很快就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青年人上前搭讪：“敢问这位官人，您可是来找人的？”

　　这人身上穿的衣服虽是下等料子，却也不似其他人一样打了补丁，且问话前俯首作揖的礼节无一出错，倒像是个读过书习过礼的。

　　阿阮对这个男人有些印象，刚刚陈正卿与老汉交谈的时候这人便远远往他们这边看。

　　现下她看这个男人，身上有几分书生气，倒是跟他穿的衣裳不太相配，只是那双眼睛就不怎么让人喜欢了，目光不定，游离审视，不像是个心胸坦直的人。

　　反倒陈正卿被问得莫名所以，寻什么人？不过他依旧答道：“在下并非寻人，不过是携家人出游，路过此处，眼见农人收割，便停下来观这丰收之景，若有打扰，还望海涵。”

　　那青年人听此讪讪道：“不曾。”转而又回去帮着场上的其他人打谷了。

　　因着场子上来了外人，刚刚唱歌的那妇人也不再唱了，开始专心捡麦子。与其他妇人身穿暗色粗衣不同，那妇人穿了一件青碧色的衣衫，这种颜色衬肤色且不易弄脏，倒是不用担心捡麦子的时候埋汰了。

　　衣裳的布料虽不怎么好却也不是粗糙的。再看她的长相，看着约莫二十七八，皮肤白皙，眉目含情，身段玲珑，确实如那老汉所言是个漂亮的。

　　阿阮心下哑然失笑，这确实是人如其声，这女子的长相跟她的歌声一样，在这青州北地的农田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呢。

　　“这是我的，是我爹爹给我的，你不要跟我抢。”

　　“你就借我玩一会儿，待会儿便还给你，可行？”

　　二郎在一旁跟场子上另一个小男孩玩耍，那小男孩手上有一把木剑，二郎看着觉得有趣的紧，便想要借来玩。

　　“那好吧，只能给你一会儿，我跟你要时你便得还给我。”那孩子纠结了许久，才满眼不舍地将手里的木剑交给二郎。

　　“没问题！”二郎得了木剑便满心欢喜跑开来玩了。

　　这样两个小孩子你追我赶了好一会才停下来休息，那孩子想要把木剑拿回来，便对二郎说：“时间到了，你得把剑给我了。”

　　刚刚拍着胸脯打包票的二郎这会儿子倒是掉链子了，他不愿将木剑还回去，便将东西藏在了身后。

　　那孩子见此便要上去争抢，两个孩子推搡之间，二郎失手将那孩子推坐到地上去了。

　　又因为地上还有洒落的麦粒，那孩子的手伏在地上，许是被尖尖的麦芒戳痛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爹爹很厉害的，他去当兵杀敌了，等他从战场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欺负我！”

　　那孩子抽抽搭搭地说出这番话，然后又接着嚎啕大哭。

　　二郎心下也知道自己错了，又不知道怎么解决，看着跟他一般大的小萝卜头哭的伤心欲绝，便也跟着哇哇大哭，一边哭还一边说：“我爹爹是当官的，我才不怕你。”

　　那孩子听此抽噎了两下，他也不知道当官和当兵哪个厉害一些，但是每个孩子的心中自己的父亲自然是最英明神武的人物，于是接着重复道：“我爹爹当兵，杀敌人，我爹爹厉害。”

　　二郎也不甘示弱：“我爹爹当官，好多人得听他的，我爹爹厉害。”

　　“我爹爹保家卫国，我爹爹厉害。”

　　“我爹爹治理地方，我爹爹厉害。”

　　“..........”

　　好嘛，话题已经从木剑归谁所有，转移到谁的爹爹更厉害上面去了。

　　场上的大人当然不会任由两个小孩子嚎啕大哭争吵不休，于是崔氏去哄二郎，而那个漂亮的农妇则去哄他的儿子。

　　陈正卿和大郎则在一旁，不知道该干嘛。

　　两个孩子被大人哄着，倒是不争吵也不大声哭了，却还是抽抽噎噎个不停。

　　阿阮觉得自己的脑瓜子被吵得生疼，于是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块之前大郎放进去的糖果，往两个小孩子一人嘴里丢了一颗。

　　两个小人儿不知道嘴巴里被塞进了什么，情不自禁用舌头舔了舔，丝丝甜味便融化开来，两人眯了眼睛，也不哭了，转而低声哼哼唧唧了几下，慢慢的便一点声儿也没有了。

　　阿阮这下觉得六根清净了，陈正卿却觉得还是自己的女儿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