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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疑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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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尘起身回头一看,一个穿红戴绿的华贵妇人,姿态高傲的走了过来。高髻上的花钿珠翠晃得人花眼,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只见她使个眼神,一旁的绿衣丫鬟忙的弯腰抱起了那只白猫,恭顺的送到了那妇人怀里。
妇人轻轻抚着,细细看着那白猫,眼皮也没抬的问宋尘:“你是谁啊?怎么在这花园里扰了我的崽儿散步?”
宋尘不卑不亢的看着她,脑子里转着,却没答话,因为她也不知道如何说自己是谁。
另一个蓝衣丫鬟见她竟无视了自家主子的问话,冲她呵斥:“夫人问你话呢,还不快答?”
看来这便是韩绮霞的继母,韩府老爷的续弦。
宋尘敷衍的笑了笑,低声答:“我是韩小姐的朋友。”然后扭身就走了,她看见前头有一座小桥,只想过桥去另一头,这样颐指气使的贵夫人,她实在是不想与她周旋。
却听得其中一个丫头在背后骂着:“什么朋友?夫人,她就是小姐接回来那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竟也如此猖狂,轻蔑夫人,想那也是小姐给她撑着腰她才敢如此做。”
韩夫人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十分嫌恶:“本来是膳后消食,竟碰见个倒胃口的东西。”
宋尘走上拱桥,望着桥下淌过的水流,心却如同水面上的波纹,从未停止过翻腾。
逃了这么久,竟还是在别人网中。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挫败和恐慌。
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若不是宋尘一向敏锐,几乎是听不见的。她转身,发现刚才那两个丫鬟,竟跟了上来。
宋尘面露警惕,问道:“又有何事?”
绿衣丫鬟轻轻的笑着,说:“夫人刚才说了该罚,还没罚你那。”
另一个蓝衣丫鬟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了宋尘手臂伤处,宋尘吃痛,屈膝要蹲,被那绿衣丫头狠狠一推,翻下了护栏,掉进了渠中。
失去平衡倒下去之时,她看见韩夫人仍是高贵端庄的站在桥下,怀抱着白猫,笑容讥诮。
临了还听见那两人的骂声:“一个残废也在这跟我们夫人叫板?”
渠中水流冰冷刺骨,宋尘一个激灵,睁开了眼,想到暂时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她努力顺流向前游去。
过了片刻,她想要浮上去换气,看见头顶光线晕沉,水面上有一个黑黑的影子,随水浮动着。
浮出水面一看,发现是艘极小的木舟,许是给仆人打捞渠上漂浮的杂物之用。
宋尘吐了口水,艰难的爬上小舟,稳定了平衡之后,随之而来的是钻心的冷意。冬日阴沉的天气,她的衣裳全部湿了水,现在冷风吹着,就像内里塞着冰块似的。
小舟顺着水晃晃悠悠的行着,宋尘看了眼,船上全是些落叶枯枝等的杂物,用手拨了拨,她却一眼看见了个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个黄纸包,用麻绳系着。宋尘疑惑怎会有这种东西混在一堆破烂物里,便拿起来拆开。
里面装着的是药渣,已经沥干,却还能闻到苦涩的味道。
宋尘又找着,找到了不少这样的药包。看这剂量和贴数,又捻出一味她识得的药材,像是她每天服用的药。
宋尘往前看去,水渠蜿蜒深长,不知道要流去哪里,但她心里已有几分断定,有人想把这些偷偷运出去。
西风吹得更加喧嚣,划过脸庞像是刀割。宋尘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更是抖得厉害。
若是这样,韩府里,已经来了教里的暗哨。自己的处境,只怕难上加难。
“姑娘你怎么在那船上?赶紧上岸来,这水渠通到府外呢。”
宋尘听得有人叫她,回过了神,看见是个家仆在岸上看着她,忙说:“快接我上去。”
那家仆应了一声,说句稍等,不一会拿了根长竿来,定住小船,还好修筑的堤坝不高,宋尘攀住家仆的手就翻了上来。
家仆见她落汤鸡一般,神色惨淡,眼中慌乱,问:“姑娘你可是落水了?赶紧去换身衣裳吧。”
宋尘道了谢,就朝院里走去。
本来是想凭记忆回韩绮霞住的淑懿轩,不想韩府院落复杂交错,院落深深,七走八绕,她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穿过一片竹林,又是一个陌生的院子,宋尘心里叹气,正欲转头原路折返,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那声音雄厚沉稳,她认得,是韩璋。
韩璋见她发丝还滴着水,衣裳也是紧皱的,鞋履上还沾着污泥落叶,怔怔的看着自己,没问什么,立刻叫人把她扶进屋,换了干衣,烤上暖炉。
站在门口吩咐丫鬟去熬姜茶来,韩璋才进屋,看着坐在榻上的宋尘,细瘦的脖颈细瘦的手腕,单薄的像张纸。
韩璋站在榻前两步远的地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宋姑娘,本该让你,让你先沐浴暖身的,呃……这个,我这里没有供女子梳洗的东西,等绮霞回来了,将你接回去好生照料,就暂且委曲姑娘在我房里待一会。”
“是呀,少爷这里,是该备着些给未来夫人用的东西才是。”
门口进来一个丫鬟,笑得甚是喜气,端了碗姜汤进来。
韩璋凶她:“你多什么嘴?”
那丫鬟看来是平时与韩璋关系甚好,也不怕他,弯着眼睛取笑道:“可不是么,少爷早该准备了,也不至于怎么跟姑娘说话都不会。”
房外蓦地想起一片清脆的笑声,韩璋看去,竟是几个大小丫鬟挤在门口看着热闹,他虎起脾气把她们都赶走,关上门,有些尴尬的看着宋尘。
宋尘先开了口,打破了屋内凝固的气氛:“绮霞还没回来么?”
“是啊,她闹着要去听戏,我便让人带她去了,先回来了。”
韩璋端起桌上的姜汤,给宋尘递去,发现宋尘伸手时动作有些奇怪,似乎在忍着什么,只是皱着眉,没说一个字。
“宋姑娘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落水了?旧伤可是复发了?”
韩璋有些急了,忍不住凑近坐下,端详她的脸色。
宋尘忍住咳嗽的欲望,低声道:“走路没留神,摔了。”
韩璋更恼了,说:“我可不信,你为何总忍着不让人知道?之前大夫为你正骨,明明那样难受,你也咬着牙没喊一句。”
韩璋眼中担忧重重,语气柔和:“一个女孩子,不用老是自己受着,我都怀疑你是铁板做的。”
宋尘抬眼,看着面前英武健壮的少年将军,他有着深邃的双目,飞扬的眉宇,散发出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个人她在风月鉴沽酒时就听说过的,年少以军功扬名,意气飞扬又是富贵世家,是多少康都少女梦想的郎君。
宋尘声音有些低哑:“为什么,会如此厚待我……咳,咳,我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韩璋愣了愣,忙安慰说:“怎么会是陌生人?姑娘与我妹妹相处这么多时日,我妹妹以知己挚友待你,我自然也认你做朋友的。既是朋友,姑娘不必看低自己。”
半晌,韩璋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是真诚又有几分局促,说:“况且我见姑娘平时还会教绮霞诗书作画,姑娘才情如此,韩璋也是钦佩的。”
宋尘笑得感激,说道:“绮霞有你这个哥哥,真的很幸福。”
韩璋见她开展笑颜,淡然出尘,气质冷澈如同疏月,舒了口气,由衷的说:“姑娘真该时时笑着。”
监督着宋尘喝完姜汤,韩璋突然发问:“姑娘对自己的事总是只字不提,还没问你家人何处,我也好差人去报声平安。”
宋尘冷淡的说:“无人寻我,也无人可报平安。”
心想着奕晗既也没有安排接应自己,想必也是厌烦了自己总是惹些事端,不想管自己了吧。
那这世间,可是真的无人问询了。
韩璋没想到竟是这样情形,满脸歉意,道:“提起些不好的事情……”
突然门被粗鲁的推开,韩绮霞气鼓着脸,走进来扑到榻前,问:“宋姑娘,夫人是不是为难你了?”
宋尘刚想开口解释,韩绮霞生气道:“府里的丫鬟都告诉我了。她怎么这样过分?明明知道你是我院里的人……我要她给我说清楚!”
说罢转身就要走。
宋尘急急起身,拉住她,艰难的说:“我不想惹得你们不和,这样我很惭愧。”
韩绮霞扶住宋尘,愤愤不平:“冬天水里有多冷?要是你起不来怎么办?你手伤没好这下肯定更严重,她不明摆着要你的命吗?你不用怕,我一定给你讨回来!”
韩绮霞一向随着心性来,又是个不怕两肋插刀的性格,提着裙子风风火火的就跑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