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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合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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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攒了一肚子话,因为文昌帝君作怪,没能出口。
也不只他,燕徊也似有话,两只手一时抬起一时又搁下。秦晋等他片刻,寻思着他定是要说教,怪没意思,就把油灯吹了。
燕徊在黑暗中并不安生,辗转反侧,过一刻钟,竟是下了床。
灯光忽地又亮起,秦晋半眯上眼睛,想着今晚确实逃不过,不由得叹气。
“罢了罢了,我认。我认就是了,我……我不是没有看,但我……生意这回事,有时候倒不只是生意,人都在红袖楼坐下来,少有正经事情,我若是……不过只是借几句荤话与人凑趣,实则……”秦晋不好直视燕徊,低头斟酌措辞:“实则,瞧这么些东西,我心里头倒总是想着你,你虽不比人好看……不,不是,你好看。那什么芙蓉面杨柳腰的你是没有,可你显白,后背上顺着一溜白下来,白生生……”也不知他是想到什么,抬眼在燕徊身上瞄一下,即刻又低头,喉结滚了滚,含混道:“怪好看的。”
他倒没有说清楚什么,只是语气神态,无一不显出轻薄的意思,燕徊又是羞又是恼的,脸涨得通红,手语也不利索。
“若非想着你,我还真看不下去,尤其那什么娶三百小老婆,这色胚,真真的混蛋。我跟他就不一样,很不一样,我只是想着你……唔,唔唔……”
燕徊愤而给他捂嘴,不想听他胡扯。
可秦晋反而把他的手捉住,不止不肯住口,还从床上坐起来,肃容敛颜,作势要与他好好理论一番,“徊徊,你不能这样,你要讲道理。”
“我方才熄了灯,让你睡你不肯睡,非要点灯,说教我是不是?可你说什么,你脸皮薄,真要让你来,一晚上你也比划不清什么,一个词儿你也比划不了!所以我来替你说。可我才一开口,你就让我闭嘴。那我若是闭了嘴,等你老半天,咱们今晚还睡不睡?”
话是极混了,却竟然有几分道理。燕徊干望着他,手也给他捉住,手语不得,也捂不住他嘴。
“其实我是不怕的,我都晒黑了,熬一晚上,眼睛青了也不显。可你不一样,你那么白,你多白呀,比虫蜡还白,今晚若没睡好,明儿个天亮了,两眼圈黑青黑青,配你一张小白脸,你说好看不好看?”
燕徊试图抽手,挣了两回,无果,便只是瞪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秦晋拉他到床上,“那你说,早说早睡。”
但燕徊果然说不出什么,过得半晌,看秦晋一味地犯困,就让他把油灯吹了。
第二日是又忙起来,白日匠人装修,到傍晚了,周兴平约了秦晋茶谈,要说他入伙做香料的事情。
茶楼中见了人,秦晋如牛饮水似的,喝干一碗,就将人拉扯去牙行,说帮他看房子。
“房子又不能跑了,”周兴平笑他,“你先把入伙定了,近日我是总想着这事。”
“还有什么不能定?”秦晋与他上了马车,“你写张契子,拿来我签了便是。”
“契子岂是随便签的?”周兴平摇了摇头,“在商言商,你我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也罢也罢,你拿来我看一眼,我看一眼再签。”秦晋笑道,“你是远近有名的信商,偌大绸庄,还能欺我不是?”
“你的本事,可不只小小一个玉城困得住的,将来我可指着你这笔生意。”周兴平道,“还是找中人见证,把事情写清楚,教你签字捺印,不许你赖账。”
“好好好,承了周兄吉言。”
秦晋与他在茶楼结识,因为聊得高兴,此后便做了朋友,又找他代售香料。摇情开张是要摆货的,秦晋自己那点银子周转不开,便邀他入伙。周兴平自己并不懂香料,被秦晋劝说一回,兴致竟大了,先投了一笔放在材料商那里采货。但这收益分成一事,二人只口头点过,尚缺契约文本。他今日本意,是要与秦晋商定的。
按说入伙做生意,投几成,分几成。可他们又不同,银子秦晋自己是要投的,只是起初投得少些,铺子是他管着,香方也是他出。周兴平出银子分红利,若是分得高了,担心秦晋反悔,这合伙合不长久;若分得低了,就不是做买卖的道理。
秦晋便道:“摇情这铺子,我瞧着五五就很不错。小弟在此人生地不熟,香方虽妙,还得周兄帮扶。这铺子拢共投几分银子,我心里有数,但不能让周兄一次就把银子出全了,出全了嫂子不能安心不是?所以我们先做几笔,有收益了,余下的再投。我这每月里与周兄核账,你看如何?”
“这等自是极好,只是五分之利,将来势起,这……”
“周兄,”秦晋打断他,“话是要说明白的,小弟做香料生意,只有摇情一间铺子,也绝不与兄长藏私。但小弟不是不做其他买卖,如今根底不稳,也不能不多寻几位朋友,香料有香料的账目,定然如实奉于兄长,但其他的……还请兄长见谅。”
周兴平点了点头,“我说的也只是香料行这一门的事情,五分之利,受之有愧。但你既然说得清楚,我也听你的,有愚兄出力的地方,尽管直说便是。”
“甚好甚好,眼下正有一件要紧事情,要请周兄替小弟掌眼,我得寻一处宅子。”秦晋果真不与他客气,“年前那牙子欺我是外乡,院子小、租金却贵,我是早想换了它,苦于不曾得闲。如今添了人口,是不换也得换了。”
两人说着话,牙行也近了。倒也凑巧,城中原住着北方一处人家,上个月举家搬了,留一处宅子,托牙行转手。那宅子大而敞亮,四方又规整,最妙的是院中几株山茶,大朵大朵雪白色累累花瓣,开得正好。
宅子地段不错,占地也不小,秦晋大致看了一遍,心里倒还满意,只是房价太高些。他原说是租房,可牙行不肯,只愿意寻买家。
周兴平看他为难,有意先替他垫了,秦晋是说什么也不肯的。“倒好像我找了你来,是特意要你出银子似的。”
“倒不是那意思,今日与你周转些,他日为兄有事,也是要你相助的。”
语毕,他即刻叫人去家里封银子,说是王子然一个小姑娘得要看护,又教牙行寻个婆子。
秦晋当晚作东,与他痛快畅饮,酒至三巡,周家小厮送来一件狐裘,说是周家少夫人怕公子着了风寒,嘱他酒也温着些,莫要伤了脾胃。虽半个字也没提要他回家的话,可周兴平一看时辰不早,家里都来人了,当即告辞。
秦晋送他上了车,原本挺高兴一日子,忽然间生出些闷气。瞧瞧周家这做派,不就是出来喝一顿酒么,还来人接?
怎么就没人接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