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桃枝竹

155、快钱

　　从衍儿口中听说两只野狼现在不打架了，改窝在一块儿彼此舔毛，周兴平一开始还不信，某天来接衍儿回家，在后院亲自见着，此后便不想让衍儿到秦家来。他说秦晋这里风水不好，不光断袖，狼毛都断。

　　这话是闹着玩的，但隐忧不浅，王子煜和王子焕越发出落得好了，年长那个看似冷情，看重的人都搁在心尖儿上；年少那个古灵精怪，一肚子主意。他都不知道秦晋是什么运气，白拣。

　　衍儿却是个老实孩子，性子又软，原来他还想多和王子然那几个在一块儿凑着，近朱者赤嘛，可他确实是怕了秦晋家里这风水。

　　不过禁也没禁得住，那样乖的孩子，一说不给他见小姑姑，眼泪哗哗地就淌下来。他也没闹，就是泪水止不住，只一个上午，衣裳都湿透了，身子还哭得一抽一抽地。

　　周兴平能有什么办法，人王子然每天可忙了，没功夫来他家哄小子，也就只能是他家小子，巴巴儿地往人家里凑。

　　好气的是，周兴平终于松了口，还是放他去，亲自送他去都成，他自己却不急了。衍儿揉揉眼睛，找面镜子瞧了，眼是肿的，便说明日再去，今日已不好看了。

　　周兴平气归气，但觉着还成，他家小子只认王子然一个，没给风水带坏。这一想，又觉得王子然好啊，脾气许是差了些，出身不太清楚，手段狠一些，但一看就是个镇得住宅院的。他便想给俩孩子把亲事定了，安个心。不过和悦容商量半宿，都觉着秦晋得是个坎儿。这事情便还是缓些，也怕将来孩子大了，又不爱缠了。便也只是告诉衍儿，能不喊姑姑就不喊了，改叫然然姐，多好听啊。

　　秦晋还不知道周家在打主意，他和周兴平几个商量筹建商会，都还将人推上会首呢。反正镖局行会让谢家掌着，商会不能也让他家占了。

　　这一回筹备，几个人都比往日底气足了太多，在玉城中也是一呼百应。黎赵两家并刘家都已倒台，在玉城中能算得上望族的，白家还勉强能排个号，但他家也快撑不住。秦晋等人已经拿到中小蜡农未来十年的白蜡，即便蜡农中有些大户，未曾与他们签署借据，且还愿意卖白家一个面子的，或是白家自家蜡林出产的白蜡，他家还能收到，但收了以后不好运出玉城，只因镖局行会握在谢家手上，若给竞争对手押镖，要价能往低走么？

　　商会筹建已闭，玉和记也装修开业，秦晋一直关注黎赵两家罚没家产的事儿，想赚一笔快钱。但他的银子三月里还了账，这会儿紧缺上了。他便找周兴平合作。

　　想让周兴平出银子，也不能不说实话，他只好实说自己银子很不够，紧缺。

　　周兴平这辈子就没见过谁能比他更会赚的，还缺？但也不是不能理解，万一是又搞了一间山与城那样的铺子，银子都白砸呢？

　　再者，既然秦晋开了口，周兴平便是为了将来好提亲事，也得答应他，更何况秦晋一向主意好，说赚便亏不了，于是说投便也就投了。

　　要说这笔快钱，也是话长。

　　黎赵两家的案子，沈晗前期虽拖着，调查却明白，待正式开审，不只是这两家，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同商户，也牵出来一些，还查出他前任梁大人大笔受贿。

　　梁是本朝国姓，那梁大人细论起来，也是个王亲，只是血脉与今上离得远了。如今他在淮南任上，沈晗也审不得他。不过，也不妨碍他将黎赵两家并其他人等审明白。随即卷宗向上移送，州府绣城也很快复勘完毕，一点没改。

　　秦晋只知道年初沈维雍又到了玉城，沈晗让熊熊将他送回楠城，沈维雍不肯。后来沈维雍又往洛京，也是熊熊送的人。

　　这其实说明沈晗和唐相分歧颇大，否则唐相什么事情定不了，还得沈维雍亲自往洛京？

　　后来再一打听，绣城那州府都是昔年沈维雍门生，据说与唐相一派素有不和，常年屈居西南，很不得意。偏偏蜀地形势特别，一般人过来压制不住，唐相也是忍那州府，当初沈晗往玉城，他或许曾想过将他历练历练，接了绣城州府，将原来那位贬出去。不想，沈晗倒和那州府串起来了。

　　等八月份又有消息，传早前沈晗和蜀地州府各有一纸弹劾送入洛京，都是弹那位前任梁大人。那会儿梁大人虽在淮南，却也被押到绣城，洛京指令绣城主审其贪腐一案。

　　官场上这些斗来斗去，不相干的人只是看个热闹。后来梁大人又攀扯了不少，洛京也因之震动，蜀地有半数官职空出，补了不少前两科新进士子。

　　不过这些热闹都是后话了，六月份绣城的复勘传来，官府便着手处理黎赵两家资产，由于往年偷逃税款、欺占他人家产，又有些杀人行贿的勾当，罚没、赔付的资产之巨，令两家倾家荡产也还不够。

　　这些资产中，有两项不太好处置，便是两家原有的宅院。玉城寸土寸金，那两处宅子占地却极广，又都在城中心。毕竟是几百年积淀了，一代一代扩出来。

　　想换这样过分宽广的大宅子住，并且有那实力的，在玉城真是不多。考虑到黎赵两家结局不好，有忌讳，所以那些真正买得起的人家不愿意出手。官府却又不收宅子，只要现银入库，两处大宅院一再降价，最后给秦周二人买了去。

　　那宅子里原来值钱的家具、名贵的器具都由官府发卖了，剩个空院子，秦晋买到手以后便拆，拆坏也不心疼。

　　那些顶好的梁栋琉璃他都收起来，剩下秃地，拆小块儿来卖。

　　原来整个的大片院落不好卖，小块儿院子却抢手。多少人在玉城城内没地儿建房子，只好在城郊安家，夜里还锁城门，现在有了空地方，可不是一哄而抢吗？

　　至于忌讳，世家大族才谈忌讳，新兴的小足富户们，倒以占了昔日黎赵两家地皮为荣。再则，现在是拆了重建，建出来就是新气象。还有那地段，啧，抢得快有，抢慢了就没了。到后面剩的地块儿不多，更有人拼命抬价。

　　是以，不到半个月，卖地的银子比买院子整整高出一倍有余。

　　秦晋自己留了几块地，预备建作商铺将来出租，毕竟那里地段颇好。虽说租金的收益比不得灵犀引和摇情分成，但一个月啥也不做，也能有上百两进项，这就算他零花，不必事事都往燕徊那里支取。再者，有几间纯属于他自己的铺子，不是同人合伙的，将来若有急用，还可变卖。

　　至于拆下来的梁栋琉璃，只沈晗找燕徊要了一棵老梁为他父亲斫琴，其他结实耐用的，秦晋倒卖到哪里，有个什么收益，燕徊随口问起来，秦晋偏只是笑，不说。

　　这大批的梁木却也是好东西，一般人建房子，都得攒几年大梁，因为新砍的树木湿气重，用了也变形，必须让木材阴干，才能用来建房子。

　　黎赵两家用的可是好料，秦晋也是拆下来才知道，金丝楠木就有好些根，粗的得有两三人合抱，细的也比燕徊腰身要壮。买了地皮的人到处找梁，想起原来拆院子许还有些，问到秦晋这里，他只说已卖空了。

　　那段时间木材行买卖火爆，木匠石匠也抢手。可玉城中顶顶有名的几位大师傅，都说是已经接了活儿，要忙到明年去了。众人一度只能往邻城寻师傅。

　　黎赵两家原来自有的蜡林，以及在城郊、在山里的别庄也都发卖，秦晋没要蜡林——他不懂蜡虫，只是要了个百花坡的温泉庄子，让人收拾干净，入冬前一直敞着，说是去晦气。

　　却不晓得是不是晦气真给去得太干净了，八月份卜一刀从梓州回来，给他带回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