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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哄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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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晋顿了一会儿,想想怎么和燕徊说。“有些事情本来就该丫头小厮,不能主仆不分。再者你一向脾气太好,大家都晓得主子宽厚,做事不那么谨严。本来这也没什么,驭下苛刻,叫人心生怨愤,所以本该有个管家:苛刻让他去苛刻,宽厚还是主子宽厚。只是管家却难找。”
“我知道了,说了要找,明儿就找。”燕徊更高兴了,“有了管家,好多事儿我就腾出来,我陪你。”
秦晋没胆子直说燕徊不好或是不对,永远都没有。
“管家不好招的,招来也不信任。倒是新买来那个小厮,你使着好不好?那是个有经验的,我觉着倒还机灵,是从干净人家转过来的身契,你多用心,不妨带一两年,将来便用作管家。”说有经验太泛泛了,其实是邻城大户人家家生子,伺候过人家赎身的小相公,又识字,因为那大户人家没落了,养不起这些人,所以发卖出来。
秦晋挺费神,才找到一个有些经验的,不会觉得断袖古怪的,人倒也机灵的,还识字,放在燕徊身边。
但他今日不走运,燕徊又不大高兴了。
燕徊不太喜欢那个小厮,叫阿良,这人太会来事了。
头一次进房里伺候,打洗脸水来,他在镜子前坐下,秦晋还没拿梳子,阿良倒先拿起来,要给他梳头。
可谁要他梳头呢?他又不是自己没长手,要梳也得是秦晋给他梳。
晚间燕徊沐浴,亵衣毛巾他倒是准备好了,偏要多事,显眼处摆一盒香膏。燕徊只在秦晋特别忙的时候,才会自个儿准备了让他方便,平日里准备都是秦晋的乐趣……再则,那东西是他能碰的吗?燕徊好赖没当人面儿摔那膏子,将他撵出去了。
不过还是机灵,有个一次两次的,也就学乖。但他不会手语,燕徊要使他,也麻烦。
别的事情上,燕徊即便不占理,秦晋也顺着他。唯小厮却是个堵,他直到今年才给燕徊配小厮,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你是觉得,他不如清平?”
清平便是燕徊在秦府时的小厮,用得最久那一个,是个孤儿,燕徊在街头捡回来的。因为一起长大,跟他日子也长,也跟着会了些手语。早年间,那小厮和燕徊倒是要好。
“我说了,那狗东西贪财忘义,你还拿他来比?”秦晋对这件事格外不能容忍,“哪天你见到他,是不是还打算原谅他,重续主仆情分呢?我告诉你,离他远远的。如果见到他,我第一个打死他!”
燕徊抬头看他,似乎有些不解。
秦晋也察觉自己失态,怔了一下,又道,“好了,我不打死他。咱俩早晚要回梓州的,名望也是越来越高,哪天传到那东西耳朵里,指不定痛哭流涕,回来求你。要是有那么一天,你不能心软,远远打发他。不然给我瞧见,要给气死。”
燕徊有一会儿没反应,然后又笑,好像秦晋刚说了好笑的事情。“他敢回来找我,我先打跑他!”
“还有件事儿,”秦晋索性结束所有烦心的问题,“最近怎么了,老在书房睡,你还想让我考状元不是?”
燕徊便又笑,“谁叫你说我没用,我多学学诗,万一写出个惊人之语,就成名了呢。”
秦晋直觉他这笑有点远,甚至虚无缥缈的,但是问出来了,燕徊也答了,他不能不信。便道:“成名了有什么用?”
燕徊愣了一下,“好像是没什么用。算了,你还是回房,不想成名了。”
那晚燕徊果然让他回房,但自己不回。秦晋缠过去,被他推,说想画一幅画,长卷的,要一个人静静地画。
他也果然撒手不干什么洗衣铺床煮甜水的活儿了。
秦晋这才晓得他是真的动气。
将整件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从说燕徊胖了开始,一直到说成名没用。有错肯定是有错,但那是闹着玩儿的,燕徊不会为这点闹着玩儿就同他翻脸。
秦晋又想到清平,早年间那看起来是个护主的,燕徊信他。但将他和秦晋放在一块儿做选择,燕徊无疑还是会选秦晋,并一直都是这样选的。
秦晋压下烦躁,不可能是因为清平,没有那么严重,燕徊也没有闹,更像是生着闷气。
他不想燕徊有气,便想着先哄回来。
他先将阿良指到铺子里干活儿,早出晚归,不让燕徊看到。而他亲自洗衣铺床,端茶递水,喂汤婆子,烧炭盆,剥果子……常在燕徊眼前晃,但是低着脸,不说话。燕徊若是推他,他就退一步;若是不推,他就麻利干小厮的活儿,干完了自己退开。
外面能不管的事情都不管,账册也拿回家里,忙到备饭时辰,亲自去给燕徊准备三餐。那卖相和口味,和厨子准备的毕竟不同。燕徊看一眼,就知道是他做的。
他还去书房捡一册诗,回屋里看。不明白的地方,就找王子焕问了,朱笔批注。那些词句背是不好背,看一遍倒不费时,他毕竟也是桓都书院出来的,认字儿总不是问题,白日虽少有空闲,夜间却好用功。这般诗卷叠着账册,笔管挨着算盘,灯火亮到后半夜才歇。于是一两日通读一册,再给燕徊放回去。
燕徊先是没见到阿良,以为他又把人卖了,便想要买回来。人他是不太喜欢,但不是因为人家多不好,不能把人卖了啊!他不愿和秦晋说话,便让王子然打听,结果没有卖,是到铺子里去了。
知道这回事儿,再看到秦晋,他便皱皱鼻子,瞪一下。
燕徊说要画画,那是个借口,其实什么也画不出来。每日在院子里逛一逛,剪秃噜两枝花,一开始还只作看不见秦晋,反正秦晋低眉顺眼不说话,彼此都不搭理。后来又瞪秦晋,秦晋在他眼前晃多了,端茶递水都要挨瞪,一双杏眼圆圆的,凶巴巴。秦晋实在绷不住,噗嗤一乐,担心他恼,矮着腰麻利地退了。
两个人不说话的第一天,秦晋当这是燕徊不明原因的赌气;第二天,他当这是乐趣,也好像明白一些燕徊洗衣铺床的心意。但这样的日子着实也累了些。
第四天夜里,他在房里看诗,时辰倒还早,却有些困。这几日目下青影,都没散过。
秦晋起身添茶,犹还想着“君子好逑”不是个好逑。等壶里倒出来,香气扑鼻,是滚热的酒酿牛乳。
秦晋先是吃惊,他本能警觉,立刻察觉到后背有人。那淡淡的清爽的竹叶香,是燕徊常给他熏衣裳而沾上的,一直散不尽,混着燕徊涂抹身体的脂膏清洗后所留下的花果味儿。秦晋没有回头,在身后之人伸手环抱他时,既有一种燕徊居然只能撑过四天,果然还是心软的怅叹;又有自个儿真是厉害,哄人的本事炉火纯青的自豪;还有今晚可算不必用功,心神都放松的庆幸。
他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思,返身拥住燕徊,与他鼻尖挨着鼻尖,“忽然间闹脾气,我猜了许久,也猜不着。”
燕徊没有后退,还是挨着他,在他手心划:再猜。
“不给提示吗?”
燕徊这回退开,看着他,神色认真。“我喜欢,全部的彦哥哥。”
秦晋觉得燕徊这话不是提示,分明是表白。遂乐,“还同我生气吗?”
燕徊摇头。
秦晋心里若有匹小马,这就要撒欢奔出来了。“那……明日,我可就不去洗衣、铺床、叠被……”
燕徊也点了头。
“阿良给你叫回来?”
燕徊默一下,然后点头。
“我往后再猜猜,若还猜不着,你也别同我生气,再多给些提示,好不好?”
燕徊又默一下,还是点头。实在猜不到,他会告诉他的。
秦晋这才安心给他一个吻。随后取小碗倒出甜水,与他共同尝了,一碗已尽,这才道,“江南来一料商,晓得咱们买卖大,谈供货的。人倒是过两日才到,书香世家的出身,书信上瞧着也是个文气的,又是亲自过来,诚意也够了。我想便凑个雅局,茶酒也罢,城内城外游赏也罢,得有学识好见识也高的作陪,但你晓得我那些朋友,柏先生授课在忙,夏辛也就半碗水吧,可就只剩下你一个,我想你跟我一道儿会会他。”
燕徊又倒出余下一碗余量的甜水,听他说完了,是正经事,微微惊讶后,也没有多想,点头。
这样平淡的反应却不是秦晋想要的,“怎么,我猜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