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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出局 涤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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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之力在于势,造势是弈棋的魂精,进退得宜,去冒进而避陈守,锋芒适时且隐而不馁,隐异于弱,是柔是迂回,不藏不羁,不骄不躁,清泉细水亦或是从流激荡皆是势所依托之形,造势为谋,入势为计,合势为思,引势为顺,破势为逆。小小一方棋枰,包容的却是天地人三道!
嗒~嗒~嗒~
时断时续,脆响缠着亭檐望风铃,悠晃,清音扰了满树春花,飞红。日已西斜,天边早已云蒸霞蔚,恍惚间多了一分柔软,滤色了光与影的界线。映着云下的桃色凄艳,妖娆醉人。
景不语,人不觉,只有眼前白子黑子交错逼迫,楚河汉界从未如此的鲜明,落棋连珠,珠珠成串,棋棋成局。
薄汗渗透衣襟,润出点点水意,指尖凝着黑子,凤静池眉间双峰紧拧,目中的讶异一闪而过,对坐白发人无声一笑,在澄澈的目光里,只见骄傲的少年抬手,松开双指,任凭黑子跌落搅乱所有。
“我输了!”凤静池收回手抬眸,眼眸中却平静的不可思议。
白发人风轻云淡的挑着棋子,放回冰瓷盅“何以见得!说不定再落一子便可重掌全局!?毕竟不到最后一步,结果谁也不知道!”含笑的目光瞥过,略带深意。
潇洒一挥袖,无所谓的吊起嘴角,拉出浅浅的弧度。
“那么如果静池接着下下去,前辈可否成全静池的求胜之心呢?”
“呵呵!小子有意思!倒是对极了我的胃口,就冲你这身脾气,说不定我就让赢了!”
风过聊起几缕白□□浮在脸测,有几丝玄远的味道随风而来。
也许是坐了太久,这石凳果然不舒服,凤静池干脆换了一个位置,抱手斜倚在亭柱上“前辈倒是不客气拿‘说不定’来敷衍我!”
“世事无常,话不可说的太全,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悬念比希望来的实际!更何况······”
白发人话语微顿,望向满园桃花,浓浓的是藏不住的,或许并未想过掩藏的孤寂忧伤“我也很好胜,一直都是!”
凤静池一挑眉,那位白衣素袖,无一丝一毫的装饰,连一头的白发都是披散在背,雅静更无欲无求,直觉得他不在赏花,而是看见了那落英缤纷下,美人一笑,倾泻无尽风华。摇了摇头,微悻自己不知道哪里来了这些怪念头,去揣测这最难懂的人心。
“甘心?”
“当然不!不过输了就是输了,我凤五愿赌服输,更何况这里景色不错,虽然没生气了些,可是取材酿酒倒是方便,桃花酿,美酒溪,下半辈子我也不会无聊了!酒酿好我便请你对饮,如何?”
白发人站起来,含笑的走近亭边的一副纨绔模样的某人“好!······不过我反悔了!”
凤静池放大玩世不恭的笑容“莫非你要把我当化肥?听说血色染就的花分外惑人,夺魂摄魄不在话下,饮红止渴不算骇人,美得邪气却也霸道,如此,桃花障才名副其实,十里桃花,百里荒冢!”
白发人低笑出声,隐隐的带出异样的惊心,越过凤静池步入桃林,修长的指轻轻地拂过桃枝,爱恋缱绻,小心翼翼,一转腕之间,手中已多了一抹绯红,凤静池只觉得那一瞬这桃花真的似血般妖娆刺目,却见白发人顺目忘来,眼眸中澄澈不再,似乎有种疯狂流转。
“你可知道这桃花下面有多少白骨么?”
凤静池抿唇不答。
“花下风流!这一朵花就代表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你尽可数数这园中埋了多少风流鬼?”
“是多是少,与我很干?”凤静池滑弄着腰间的殢雪,闲闲发问。
“也许你会是下一个?”白发人轻挥袖,粉蝶漫天飞舞,洋洋洒洒的忽高忽低。
“哦,是吗?那又如何?”凤静池风眸流光溢彩,斜睨着白发人,邪肆无忌。
两厢无话,唯风动衣袂。
低声叹,风止,天清,静谧中有花落地的声音,似鱼吻破波平如镜的湖。
“十年了,我在此处便只想求个清净,人情恩怨,如若风吹尘。你若是留下,恐怕连着最后一方净土我都是奢望了!”
凤静池静静的望着。
“你走吧!你本不会留下,也不该留下。也对,弈棋最讲究顺势,凤雏不该呆在这浅薄无知的花冢!所以······你走吧!”
在那一霎的时间里,天暗了几分,花艳了几许,看不清一切,模模糊糊的轮廓还有可以想象到的释然的眼神。
暗色中白影远去,直到被夜吞噬再无法寻得踪迹。
白发人没有留下一句话,也没有让凤静池开口的机会,就这样,只留下桃花冢还有兀立着的少年。
衣角轻扯,不大不小的力道拉回了凤静池的沉思,低头一看,竟是白日所见那粉雕玉琢的娃娃。
弯弯的眼,嘟嘟的嘴,咕哝着“哥哥!果果带你出去!”
被一个娃娃不由分说的拉着走,凤静池第一次觉得所有都是如此的郁闷,恐怕是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再有的体验。
七弯八拐,从曲径通幽到豁然开朗,月光下,湖水柔美,芳尘宁谢,水廊横卧,如美人不胜酒力般的恣意,月潋如洗,银色的荷花俯在叶片之间,眼见有客夜访,皆娇羞低头,暗香萦绕着落单的珠玉,叮咚成韵。涤尘阁丝幔如瀑,透而朦胧,隐约乐声空灵送来美人娇笑,灯火通明处定是群芳舞动春心,美酒醉人心脾,如此良夜,何须自持,如此佳境,何须远观。
佳人腰肢细摆俯下一礼,眉眼却大方的盯着来人,笑容明丽如菡萏“熏风歌舞,丝竹管弦音请,琉璃灯明,美酒桑落倾城!等候公子已久,请随绾琴入席以销良辰,共赏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