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路》夏天爱喝热水

35、异母弟弟

　　阮乔的恢复情况特别好，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她脸上的气色一天天的红润起来，瘦下去的肉也一点点长回来，这最大的功臣呀，必是邹婶莫属。
　　转到特护病房一周后，周琰宣布阮乔可以适当外出放风，这可把阮乔高兴坏了，早就被闷坏的她立马想出去，不过被辛辰拦下。
　　“乔姨，现在还是一月份，天寒地冻的，您这身子骨可不能往花园跑。目前呢，您只能在住院楼内部溜达溜达。”
　　阮乔听完后一脸失望，不过心里也明白辛辰是为她着想，便乖乖听话，每天只在住院部一楼休闲吧待半个小时。
　　一天下午，邹婶照常推着阮乔来到一楼放风，不料竟有个半大的少年朝她们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您，放过我妈妈，我愿意替她受罚。”
　　跪在地上的少年很高很瘦，头发微黄，皮肤微黑，一双幽蓝的眼睛大而有神，鼻子很挺，是个英俊的少年，不过衣着很不得体，显得十分落魄。
　　他的这一突然举动引起了周围人群的骚动，纷纷围过来，一副看戏的姿态。
　　而邹婶在发现少年的第一时间就将阮乔护在身后，想起上次自己不在让夫人受重伤，一下子就愤怒了，“你这孩子做什么，好端端冲我们下跪干什么，赶紧起来！”
　　说完，就见地上的男孩儿抬起头直视着她，邹婶在看到少年的眼睛时愣住了，因为那双眼睛和路屿简直一模一样，对着这样的眼睛，她再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其实邹婶身后的阮乔看到少年第一眼，就隐约察觉到对方长得很面善。再听到少年说出的话后，便猜到了他的身份。阮乔再次经历生死关头，对过往的一切真的都全然放下，所以即使想到路承潜居然还有个儿子，也只是感到讽刺而已，心中并没有波澜。
　　于是，阮乔出声，邹婶让开身子方便她说话。阮乔看着那张和路屿有七分像的脸，平静的说：“你很孝顺。”
　　少年直愣愣的看着面前面容憔悴，但掩不住周身雍容气息的女人，原来她就是让妈妈一辈子都耿耿于怀的人，果然很美。
　　但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温柔，“你母亲害我差点丢了性命，该受什么样的惩罚由法律说了算。起来吧，别丢掉你母亲想要维护的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邹婶，我们回去。”
　　“好嘞！”邹婶赶忙推着阮乔离开，不再理会地上的少年和周围群众的指指点点，心想，反正我们没有错，我们家夫人才是受害者。
　　少年依旧跪在地上，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低下头沉默，垂在身侧的双拳紧紧握住。
　　辛辰听说住院部一楼发生的那一幕，赶紧跑到阮乔病房看她。
　　阮乔笑着拉过辛辰的手，安抚似的拍拍，温柔的说：“星星，我很好，别担心。”
　　虽然听阮乔自己这么说，但辛辰还是不放心的检查一遍，确认真的没有问题才输了口气。她带着微微嗔怪的口吻说道：“乔姨，你吓死我了。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有大的情绪波动，心脏会受不了的。还好没事，不然以后肯定不让你出去溜达了。”
　　“好好好，以后我会注意控制情绪的。”阮乔笑着向辛辰保证，“成天待在病房里，乔姨会被闷坏的。到时候你岂不是又要心疼啦”
　　辛辰嗔怪的睨了笑得格外温柔的阮乔，心里的些微气恼瞬间消失，只剩下担忧。“乔姨，那个人交给阿屿处理吧，您别放在心上，好吗？”
　　“好”阮乔点头，“忙不忙，陪乔姨坐一会儿。”
　　这会儿正是半下午，辛辰不太忙，便和阮乔一起坐在床边的沙发上。
　　“星星啊，你听阿屿说过他父亲吧。”
　　辛辰点头，“提过一些。”
　　阮乔看着窗外，仿佛透过玻璃看向遥远的过去。“我和他父亲的婚姻是场交易。路家是华侨，战争年代最早撤离的一代。当年路屿爷爷想要把集团转移到国内，需要有国内的大家族引路，于是便有了这场联姻。我那时候大学还没毕业呢，正是最天真烂漫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父亲，就被他那双幽蓝深邃的眼眸吸引，很高兴地同意这个婚事。那时的我，压根儿没考虑过对方喜不喜欢自己，愿不愿意和我结婚，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和那个英俊的男人未来的生活。”
　　辛辰听着，心想：“好巧，我也是被路屿的眼睛吸引的，果然基因强大。”
　　“爱情使人盲目，以至于我看不到他对我的冷漠疏离，还自认为那是他独特的魅力。呵呵，真的是太傻了。结婚后，我的满腔热情也被一点点熄灭，直到有一天，我意外发现那个冷漠的男人对着另外一个女子，笑得那么好看，那么幸福，才终于认清事实，原来他根本不爱我。心冷了，人也清醒了，我提出离婚，他答应。然而，我们的婚姻早已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路屿爷爷求我，我无法拒绝。于是，我提出一个要求，给我一个孩子。阿屿父亲妥协了，一年后我就有了阿屿，从此就真的失去了他。阿屿出生后，我全身心投入到孩子身上，他身为父亲的责任，让他每周六回家一次。更小的时候，阿屿还会问自己的爸爸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我只能回答他爸爸在忙工作，周六就回来。等他再大一点，就不再问了，性子也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敏感。小小的人儿除了我不靠近任何人，冷漠疏离的模样像极了他父亲，我又心疼又害怕。”
　　辛辰脑补出小时候的路屿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客厅，安静看书的画面，格外心疼。
　　“终于有一天，阿屿父亲突然消失了，所有人都找不到，就这么扔下一切责任走了。一个月后，寄来了一封信，没有地址。他说自己受不了这种束缚压抑的生活，要和爱的人寻找自由，让我们就当做他已经死了。真是太可笑了，我那时才发现，自己居然爱上了一个懦夫、逃兵。之前我是恨他的，后来则是看不起他。他就那么轻轻松松走了，留下的却是一团乱麻。那时阿屿还小，他爷爷还在国外公司坐镇，我只能挑起他父亲丢下的责任，等阿屿长大。”
　　辛辰看着身旁带着笑的阮乔，心疼极了。她知道阮乔的婚姻不幸福，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不幸和痛苦。她一个闲赋在家多年的女子，如何承担一个大集团的重担，其中的难绝对无法想象。但是，她却坚持了下来，还带着陆洲集团一步步扎根国内，直到车祸倒下的那一刻。辛辰觉得她好伟大，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强吧，一如妈妈沈明月。辛辰伸手抱住阮乔的一直胳膊，把头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静静的不说话。
　　阮乔笑着抚摸辛辰顺滑柔软的长发，柔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走过两回鬼门关，我想的很明白。我现在很幸福，有阿屿那么孝顺帅气的儿子，还有你这么乖巧漂亮的儿媳妇儿，只希望能多活几年，让我抱抱孙子就圆满了。”
　　辛辰没在意阮乔刚刚叫她“儿媳妇儿”，只觉得心疼。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意味着，看着天色渐暗，看着城市灯光亮起，驱散黑暗。
　　***
　　现在阮乔是重点保护对象，在医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瞒不过路屿。晚上，路屿来医院看过阮乔后，便带着辛辰去了另外一家医院。
　　辛辰知道这家医院，与警务系统有合作，一般嫌疑犯或是犯人生病都在这儿就医，她隐隐猜到他们将要去见谁，只是什么也没问，陪着路屿就好了。
　　路屿带着她来到住院部4楼一个病房前，门口站着他的助理唐明和两个警察。他们看到路屿忙站起身来敬礼，唐明打开病房门请路屿和辛辰进去，自己从外面关上门。
　　狭小的单人病房里只有一张病床，剩下的都是仪器。辛辰自然认得，也猜出病床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得了什么病——肾功能衰竭。肾透析的仪器发出嗡嗡的声响，病房内一片静默。
　　“听说你母亲醒了。”躺在病床上的干瘦女子先开口，声音虚弱无力。
　　辛辰感受到路屿的冷漠，这是在她面前很少出现的，没有害怕只是心疼。
　　女子见两人没说话，也没在意，自顾说着：“我确实犯了错，该受什么惩罚我都接受，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但是，阿泽还小，他也是你弟弟，你不能不管他。”
　　这下路屿终于有了反应，只是周身的气息更冷，语气含冰：“弟弟？20年前爷爷就把路承潜的名字从族谱中剔除，他早就不是我的父亲，他和你的儿子算哪门子的弟弟。”
　　辛辰伸手拉住他，无声安慰。
　　路屿侧头看了她一眼，脸有一瞬的柔和。
　　“阿泽才17岁啊，他还在上学。我走了以后他一个人怎么办？”女子显然情绪激动，呼吸急促，连在身上的机器响起警报声。
　　出于医者本分，辛辰正想过去帮她检查，就见病房门“嘭”的一声被推开，一个瘦高的少年冲到床头，迅速帮女子戴上呼吸机，嘴里叫着：“妈，妈，你怎么样？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待女子平静下来，示意少年摘下呼吸机，孱弱的面容浮起一丝微笑，“阿泽，晚饭吃了吗？”
　　“吃了。”少年的声音暗沉，辛辰听着觉得像路屿，但是没有路屿的好听。
　　女子抬起干枯的手掌轻抚少年的侧脸，“那是你哥哥，你去认识一下。”
　　少年久久不动，在母亲哀求的目光下终于转身面对路屿和辛辰。
　　辛辰心底微讶，和路屿真的好像，特别是那双幽蓝色的眼眸，如出一辙。只不过眼神迥然不同，如果说路屿是猛虎，那么少年就是幼狼。两张相似的面容，相对而视，明明血浓于水，却势同水火。
　　辛辰感觉到路屿抓着她的手更紧了，气息更冷，“你下午去找我母亲了？想求情？”
　　少年表情倔强，抿紧双唇，双拳紧握。
　　女子听到路屿的话，惊呼一声，“阿泽，你去找她了！谁让你去的，不是让你不准去吗？你...你，呼呼呼”说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喘气，少年转身要帮她戴呼吸机，但是被女子拒绝了。
　　女子一边剧烈的喘息着，一边恼怒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良久才平息下来。不等她再次开口，路屿早已失去耐心，不想在这里多待，也不想再看到这对母子。
　　“你该庆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不要再靠近我母亲半步，这不是警告，是命令。伤害我母亲，受什么罚法律说了算，我不会放过每一个试图伤害我在乎的人的人。记住，我们的关系只是受害者与伤害者的关系。”说罢，便拉着辛辰大步走出病房。
　　辛辰最后离开时看了母子两人一眼，看到了女子眼中的光渐渐暗下去。

　　马上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