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生》几尘

8、乐非生二

　　悦生不知已过了多久，梦里她看到王灵玲凄冷的身体泡在一血池中，瞬间惊醒过来。
　　此刻，她正躺在一间房内，内头像是熏了什么东西，很香。整个房间的布置很典雅，看起来令人很是舒坦。
　　观察屋内许久，突然传进敲门声，见没有人应答，那人便自顾走了进来。是个端着什么东西的女子。看到悦生醒了。她先是一愣，随后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一旁的桌上，对着悦生开口道:“姑娘，护法说您醒后，可去久柯院寻他。”
　　悦生没有应答，只是略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此女子容貌姣好，行为举止极为规矩，但神情却有些木木的。
　　见悦生没什么反应，女子便道:“桌上的是米粥，护法说姑娘醒后可能会饿，就让我给姑娘煮了些粥。”
　　悦生看向那粥，粥装在白色的瓷碗中，还有些热气。“多谢。”
　　“姑娘客气了。”说着，女子也不在屋内待着，径自走了出去。
　　悦生下了床，赤脚走在屋内，本来温和的屋子，此刻变得有些许阴冷的。在一旁的衣架上，悦生看见了一套衣装，不是她的，但应该是给她留的。她没喝那碗粥，只穿了这套衣服，样式规矩得很，像是特有的练习用的衣物……
　　之后，悦生便走出了屋子，发现刚刚那女子竟在门外守着。“姑娘想必不知如何到久柯院，我可以带姑娘前去。”
　　“如此便多谢了。”
　　悦生跟着眼前的女子，七拐八弯得走了好些路，终于来到了她所说的久柯院。到了院门口，女子就不再往前了。“护法说，只请姑娘一人进去。他在后院等候姑娘。”
　　悦生顿了顿。
　　看向院中，里头的绿意从院墙的窗隙探出，一派平和。似乎。什么也没有。大约吧。
　　悦生默然，还是踏入了院中，绕过前厅，到了后院的入口。
　　此时正值夏季，无云的天气。后院种了好些树，一白衣男子站在树下，头发未束，只用一锦缎松松得绑着。似乎听到有人来，他慢慢转过身，凉凉的视线落在了悦生身上。
　　这一幕看得悦生脑海泛白，熟悉的感觉攀出，她却是忍住了，让自己不动声色。
　　白衣男子缓缓向悦生踏来，直至走近她。良久，他开口道：“姑娘醒了。”
　　一句平平淡淡的陈述句，悦生一愣，只憋出个嗯字。
　　男子又道：“此处是周门。我为此处左护法，绯久。”
　　男子说罢，又一顿：“想姑娘当是好奇为何在此处。几日前你们上山之时，意外之下入了周门的迷幻阵，只有姑娘一人还尚存意识，只不过待我们赶到之时，姑娘也恰然昏厥了过去。如此，我见姑娘天赋极佳，便将姑娘带了回来。”
　　悦生蹙眉，在脑中过了遍绯久说的话。
　　的确，她恍惚间好像是在一片黑暗中昏厥了过去。
　　顿了一阵，悦生问道：“如此，你们买这么多女子上山来是为何？又为何要通那迷阵？”
　　这样说着，悦生都觉自己语气里带了几分讽刺。
　　绯久淡淡看向悦生：“买这些女子，是为做些杂活。周门如今形势大好，扩张极快，需要有更多的人手。至于通过迷幻阵，带你们进山的是个新人，他似乎是寻错了道路。如此而已。”
　　说罢，绯久转身似要离开院子。而后又道：“至于拜师之礼便省了吧。我向来不喜这些繁琐事物。”
　　有阵热风拂过，吹乱悦生额前的碎发。她没有应话，只是默默得不知看向何处。
　　绯久顿了顿，又忽而转身，深深看了悦生一眼。随后便踏出院中，只留一句话飘扬空中。“往后，我会教你习武。”
　　说实在的，在看到绯久模样时，悦生莫名生有几分好感，如今尚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虽说她不懂得武功，但即是一个门派护法，想来功力定是不弱，她若是贸然行动，该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如此。悦生便跟着绯久习武，她基本待得的地方，就是久柯院，她自己院子。
　　悦生习武时，绯久有时便坐在石桌旁看着书籍，她透过每个动作都能不经意间看见他。讲真，他的样子真是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不过，绯久毕竟是周门的左护法，他能陪着悦生的时间并不多，到后来，大都是悦生一人独自练习。
　　悦生不想单单只练赤手空拳，于是她向绯久询问是否可以练剑。出乎意料的是，绯久似乎对此很是反对。
　　但知道悦生这固执丫头的性子，就算他反对，保不定她还会私下偷偷练，便也就应下，至少在他的指导下，不像自己练习那么容易受伤。
　　一日。悦生在久柯院练习剑谱，绯久去处理周门的事了。恍惚间，一剑刺破空气中，悦生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急促的呼吸，心下正是疑惑，便停下动作，握紧手中剑，朝院门望去。
　　令她惊讶的是，竟然有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向她奔来，悦生默默看着那团毛球到她身边后，便趴在了她的脚上。虽说如此，但是那急促的呼吸声却仍是没停，迷茫之间，悦生终于见到了来人的模样。
　　两个人。
　　前头的是个看起来就很温柔的女子，悦生现在处于武林门派，但这女子却梳着发，身着一袭淡黄色襦裙。到院门后，悦生听见她的喘气声确乎是急促得很，仿佛刚刚那细碎几步小跑就能扼断了她的呼吸似的。后面的那个，年龄似是较小，此时，一脸愁虑看向那喘息不已的女子。
　　“小姐，还好吧。”
　　“不碍事的，缓会儿就好了。”
　　待那女子终于缓过起来，微微抬起头，发现了悦生的存在，开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地朝悦生露出微笑。
　　她慢慢朝悦生走近，悦生能感觉到，这个女子的脚步有些虚浮，虽脸色看起来还算得好。
　　“你是悦生吗？我听阿玖说他近来收了一个弟子。”女子又笑开了，笑容当真是比得上春里花绽的颜色，“我叫周颜，初次见面，刚刚白白有些失礼，着实抱歉。”
　　悦生略微愣了愣，随即抱剑向周颜恭敬一鞠躬：“颜小姐。”
　　周颜一愣，似对这个称呼有些反应不过。随即微笑道：“悦生你不用这么拘束，直呼我名字便好。”
　　悦生不答，只是没头没脑得忽而来了句：“这是颜小姐的宠物吗？”
　　说罢，那团毛球动了动，似乎觉得趴在悦生的脚上舒服得很，只是单纯挪动了自己的身体。
　　“啊，不是。”周颜笑着低头，看向那团毛球，“它是阿玖带回来的。我略懂些医术，有时阿玖若是遇见什么受伤的小动物会带回来给我看看。这小家伙已经待在这里有些日子了。看今天它跑得那么快，想来过些天就能放它走了。”
　　周颜蹲下身，朝毛球招招手：“白白。过来。”
　　毛球似乎是有些不情愿的，但听到周颜的呼唤，还是起身，跑进了周颜的怀中。周颜轻轻抱起毛球。“璇青。”
　　周璇青闻言，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悦生。
　　悦生这时才注意到，她提着一食盒。
　　周颜抱着白白，对悦生道：“这是桂花糕。不嫌弃就吃一些吧，今天阿玖好像不在，那我也不便在此处添麻烦，先走了，再会，悦生。”
　　“再会，颜小姐。”
　　悦生抱着食盒，愣愣得目送周颜离开，许久之后，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石桌上。
　　自这之后，悦生常能见到周颜，还有周璇青来到久柯院。久而久之，也便熟稔起来。有时是周璇青单独一人来，过来送些糕点或是别的什么，比起初见时的拘谨，多日相处后，悦生才发觉原来这是个活泼有意思的姑娘，她看起来不像佣人，却一直跟在周颜身边，算的是陪伴，也算的是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