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前卒》倒骑倔驴

1、北境妖星起

　　甘为马前卒

　　一卷一章北境妖星起

　　嗒嗒嗒，大草原上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布衣汉子把手中的破马鞭舞的极有节奏，胯下一匹血色骏马，跟着汉子抡起的马鞭，四条健硕的马腿飞奔而行。
　　汉子面色枣红，一看就是硬朗的草原牧民，背上斜跨一张暗色巨弓，也不知道弦上那一抹暗红染了多少草原野兽的鲜血。这时汉子一提缰绳，轻叹：“喁喁”。左手一翻，右脚轻轻一踢，马脖子旁的箭袋稀稀露出几杆箭，汉子嘴角微微上扬道：“嘿，小崽子，把你擒下给我娘子补补身子。”看着被骏马声吓得乱扑腾的飞禽，汉子身体几乎本能又熟练的搭上了弓，搭弓、闭气、拉弦，一气呵成，嗖的一声，长箭应声出弦，带着劲风瞬间就到飞禽喉咙上，“嘎……”这还没叫出个声来，飞禽一头栽到泥里，抽巴了两下再无出气，汉子两腿一夹，骏马仿佛会意般往前一个短冲刺，已经到了飞禽栽倒的小丘上，右蹄还在空中空蹬两圈，仿佛胜利者的姿态对着飞禽做以嘲讽。汉子翻身下马，一把拽住飞禽脖子上的长箭，轻轻一提，从马屁股上取下一捆草绳扎个结实挂在马前，这又一个翻腾，还没怎么看清楚就已坐上了马背，面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道：“彦珺，这小炎雀配着我给你猎的这头雪麋鹿，哈哈，够你生两大胖小子了吧。”
　　汉子是草原上普普通通一个小部落的族长，叫牧青，年纪也不过三十，眼眶深凹，眉骨如剑，高挺宽厚的鼻梁，一看也知道年轻时候也是俊俏人，宽厚的肩膀，仿佛可以让人寄托重大的厚望般，常年戎马，皮肤也被这北境的烈风吹的略显苍劲，配上些许络腮胡，这要是放在南境古都秋水城内，没准还能被那些个深闺密院里的贵人们争相私宠。扯的有点远，牧青回族心切，心里惦记着白彦珺肚子里快要落地的娃娃，这一早出族猎食，临到晌午了。
　　又疾驰了三四盏茶功夫，牧青眯着眼睛已经看到了族群所在，当下一踢马屁股，加速冲向部落大门。
　　站在寨子上戒备的族人一看族长回来了，也不多话，手里长矛一捅，长矛跟长了眼睛似的扎在门上机关处，右手一带，族门应声弹开，牧青冲看门小伙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策马直奔自己宅院。
　　这整个寨子也就两三亩地大小，牧青家靠小寨中心，一族人也就两三百号人，都是当年牧祖爷爷的后代，草原上这种规模的族群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大大小小也都组成了同盟，这年头，弱肉强食，没个兄弟部落想要在这种环境下一直生存，也是痴人说梦，牧族在整个寨中不大不小，中等规模，不挨欺负也不会恃强凌弱去欺压小族，威望在寨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牧青转眼到了家门口，脚下一蹬，身子如燕的打个转转就稳稳落在了院内，血红大马也没搭理他，自己径直往马厩走去，享用早已备好的草料去了，不时还往院里望上一望，眼里都是瞅向白彦珺的宅子，可能它也盼望着女主子早日生产出来吧。
　　“族长，你可回来了，嫂嫂问你几遍了都。”家中丫鬟青柳忙上前提过牧青手中的炎雀，喜道：“哟，这撞的好运啊，炎雀的幼崽都被你打了。”牧青咧嘴一笑：“嘿嘿，可不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碰上个这倒霉蛋，打回来给你大嫂补身子正好。去，叫虎子帮你把小风身上那头小鹿带去伙房烤了。”小风自然就是那匹高头血色骏马了，远处还听见小风打个响鼻，颇不未然。牧青一刻也没呆着，直奔夫人白彦珺闺房而去，还没走到门口，听见屋内白彦珺轻声叫唤道：“青哥哥，你洗洗再进来，老远就闻到你身上的血腥气了，太难闻了。”……牧青愕然，低头嗅了嗅，自言自语扭头去了另一屋，三下两下换了身衣裳，这又猴急的蹦了进内宅。
　　一掀开内帘，淡淡幽香就往牧青鼻子里钻，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彦珺特有的体香气，总是能给这铁血的汉子带来一丝善意。映入眼眸的依旧是那绝世的容颜，白彦珺侧着身子坐在茶桌旁绣着什么，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垂在倩腰上，侧脸透出了些许母爱，纤细的玉指捏着根小针在那穿来穿去。牧青忙走上前去，从后面一把抱住白彦珺。略带责备的说到：“你这都要生了，怎么还下地乱跑。”白彦珺给了他一记倾倒众生的媚眼道：“这不还没生呢么，怎么就不能下地走走，我这是给我们的孩儿做做衣裳。”牧青傻里傻气的挠了挠头：“虽说是没生，还是别乱下地了，万一动了胎气，这……”白彦珺没好气的又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弱女子吗？现在就是跟你过过手，让你三招估计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这牧青哑然，也对。自己还真不是这外表纤弱的娘子对手，别说三招，要是娘子彦珺运些气出来，一巴掌就能自己拍出十丈远去。“行了行了，知道你有功法在身，大夫怎么说，不是上个月就应该生了吗？怎么这小崽子还不出来？”白彦珺边迈开那如梭长腿，边笑道：“越呆的住的越是良种，你急什么，再说了，大夫说可能是双胞哦，脉象像是双胞胎，嘻嘻。”牧青又楞了楞，“啊？两个崽子？嘿，嘿！！两个，那要是一男一女，咱家可是四口人了。”又道：“诶，我今天给你打到了一头小雪麋，一只小炎雀，我这就去让青柳给你炖盅汤去。”说罢就往伙房跑，白彦珺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看着夫君出去，心里想着快出生的孩子们，又想起自己的身世，眉头微紧，随后又马上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孩儿啊，等你们长大了，一定不要想着外面的世界啊，一辈子就在北境闯荡就够了。”
　　牧青到了伙房，带着族内的虎子两三下把食材切成了小块，丫鬟青柳准备着辅料，不到三炷香功夫，伙房已经传出了让人吞口水的香气，麋鹿腿烤的金黄滴油，香料都已经烤化，容在金黄的脆皮上，炎雀这会已经被剁成了小块，放在食盅内，白色的鲜汤配上点红色的枸果，令人食指大动。这会儿青柳端着食盘进了里屋，伺候着白彦珺用膳去了。牧青砸吧砸吧嘴，看着虎子，虎子看着他，俩人同时出手，撕开了那剩下的已经被烤的金黄的小雪麋腿，大块朵朵的吃了起来，也不顾那油是不是蹭在脸上了，牧青也不在乎自己族长的身份，吃的滋滋作响……

　　吃饱喝足，牧青过来陪了会儿白彦珺，两人压根也看不出像是夫妻，倒像是情侣多一点，你侬我侬的在内宅嘀咕了个把时辰，白彦珺要小睡，这才把牧青赶出来。
　　正好，前脚刚迈出来，迎面碰上虎子，虎子大气一直喘的喊到：“族长，出事儿了。我这刚从主寨回来，主寨来了一帮人好像在打听那铁疙瘩的事儿。”
　　牧青一挑眉毛：“咋咋呼呼，小声点儿，嫂嫂刚睡下。”又不慌不忙的低声问道：“什么人，看清楚服饰了吗？”虎子点头道：“嗯，像是碎牙山的，人来了不少，差不多有二十来号，全是精锐。”牧青点了点头，拍了虎子肩膀一把，“没事，你去溪边摸些冰梭子回来，晚上给嫂嫂炖上，我去主寨看看，没事儿的，放心吧。”说罢打个响哨，小风像是幽灵般来到牧青面前，一点动静没有，根本不像一匹马能干出来的事，牧青翻身上去，就往主寨奔去。
　　其实这一个寨一个寨离得也不算远，盏茶间就能看见各族的寨子，这也是为了防止其他部落的进攻，牧青面上冷静，心里却想着，怎么又有人来打听那块铁的事儿。上月刚解决一帮子碎牙山的人，这次又来，难不成什么地方露了马脚？让碎牙山的这帮杂碎查到是他得了这块铁疙瘩？这铁疙瘩那不成还是个宝贝？这帮孙子能耐不大，犯不上拼了命的找这么一个不知道用途的东西，牧青心里盘算着，眼前也望到了主寨的大铁闸了。从腰上拿了信物，丢给这守城军头目，头目姓李名攀，生的是膀大腰圆，一双大眼珠子锃亮，平时闲的时候也会去下面小族里收些细粮，每次牧青都私下多备些特产给这厮，没办法，再清高这点人情是要做的，也算半个熟人。当下打声招呼，这就准备策马入闸了。
　　谁知马蹄子还没抬起来，李攀笑嘻嘻的看着牧青道：“诶诶，别急走，上后巷等我，有事跟你商量。”扭头跟手下交代两声，就往主寨边的小土巷子里走去。牧青眨巴眨巴眼，心想这厮难道是要再敲点钱财？自己这一族之长虽然也不大不小，钱财也是不多，每年也得为后生储备些过活的物件，不去又不行，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看看这厮有什么鬼事找他。
　　一拍马屁，小风自顾自的溜了。到了后巷，李攀笑吟吟的瞅着走来的牧青，等牧青走近了道：“嘿，你小子，来来来，好事找你，平时也就你小子像个人样，这次碰着爷爷行大运，好事分你一成。”牧青也没听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事，面上也只得装的沉稳反问道：“怎么，李兄，什么好事让你费心找我啊？”
　　“嘘，收声，宝贝！！知道吗？今天我当值，一个时辰前，有队富商从我这门进大寨，说是要收些银晴虎皮带回南春城。我呸个南春城，你见过商队里抬轿子的吗？”不待牧青答话，李攀又喷着吐沫说道：“这帮人是西域嘉龙山的！！商队里带的全是……”李攀示意牧青附耳过来，牧青只得做戏做全套的凑上前去。“全是西域奇珍，星辰钢，光星辰钢就一大箱子啊！！！”牧青缩回头来注视着李攀，要说一大箱子星辰钢也算是一大笔财富了，心下略一琢磨就知道李攀说的这一大箱子星辰钢可能只是这批财富的一小部分，听李攀的意思还远远不止这些奇珍异宝，但话说到这了，这西域嘉龙山？碎牙山可就是它嘉龙山伸到北境的爪子，北境无人不知，会不会这碎牙山的人来这有点什么关系？
　　当下问道：“怎么？李大人，这商队归商队，我们这大寨有大寨的规矩，难不成你还想？”说罢手上做了手刀在空中一划，捎给李攀个眼神，意思你懂的。“放你娘的狗屁，吃饱了撑的，我敢在大寨里动手？”李攀狠狠道。
　　但话锋一变又低声道：“嘿，这队人有个坐在轿子里的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一看就是没出过远门的富家公子哥，他应该是领头的，队里几个老人我在西域前线的时候见过，准没错，都是西域龙嘉山的爪牙，都以他马首是瞻，跟孙子似的，以前打仗的时候那几个孙子可是威风到没边啊，估计那公子哥身份不低啊。”咽了口口水，李攀接着道：“我说！他们在这寨子里转了一圈，银晴虎皮是没收几张，往那驿站一扎倒是管掌柜的要了不少粮草，喂饱了马儿怕是马上要上路了，这一走咱怕是错失良机啊！”哦？马上就走，那怕是和碎牙山的那批精锐没什么关系，应该不是冲自己来的。拉着李攀道：“李大人，你说就算是劫了他们，你有多少人手啊？能吃的下吗？人家敢带着奇珍异宝上路，就没这点能耐？”李攀一把把牧青的胳膊甩开，坏笑道：“嘿嘿，我李攀办事呢，一向有把握才做，我能保证把那批人里面的高手都给弄趴下，你只要带几个族人把货给我劫出来，在黑风岭把人给我毁尸灭迹，货咱俩人你二我八！！”，“噗……”牧青差点没背过气去，老子出面还要带着族人，还你八我二。李攀忙道：“诶诶，你三我七，不能再高了，队内高手我来搞定，你只出面打个过场，怎么？还不满意？”
　　话语间还真有点把握一定能把人家高手给办了，牧青眉毛一挑，也没答应，也没不答应，看着这厮。李攀一看牧青绷着脸，以为他觉得还少，刚想骂娘。牧青开口了，说道：“你且等我办点事儿去，我家娘子这就快生了，我这进寨子打点打点就来找你。”李攀一看有戏，忙开口道：“好你小子，平时就看你有点狠劲儿，行，你快去，我先行一步准备准备物件，等会儿用的上，你小子要是敢骗老子，哼哼！”一副小人嘴脸顿时暴露无遗，牧青心里一笑，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老子能做了他们，就一样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你。表面上笑道：“嘿，李大人，我哪敢骗您啊，等我去去就来，也就找个大夫，派几个族内护卫带回族里就是了。”说罢扭身就出了巷子，往大寨牧族领地走去。
　　大寨，虽说是个寨，你说它是个城也不为过，只不过城墙是没人家大城的高大，都是用百炼钢立出来的，冲外的一面钢尖林立，起码也能起到防御的作用，等闲高手想一两步登上来是不可能的，血肉之躯还得掂量几分。地方倒是敞亮，毕竟方圆几百里的族群，大小也有万八千个，像样点的族群都在主寨有个落脚的宅院，平时做做联络，与这族统大人熟络熟络也是避免不了的。城里有的，寨里都有，连护城河都足足有两层，规模不小，寨主住内城里，隔着两层护城河，里外各两营铁卫军，也不知道寨主是在里面当皇帝还是干嘛的。
　　牧青径直去了牧府，找了管事牧明渊，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到，“怎么？听虎子说，碎牙山的人又在打听那铁蛋的事？”牧明渊沉声道：“就刚刚，人走没盏茶功夫，来门口说是收各类钢肧，要给他家大公子打把佩剑，大公子今年年底就成人了。问了几种寒铁，就问到那种青暗色的铁肧，说是只要有，愿出百匹西域血猎神驹换一块鸽子蛋大的铁肧。”说完牧明渊盯着牧青，面色凝重。牧青心里一紧，好家伙，这玩意这么值钱吗？鸽子蛋大的就敢换百匹血猎神驹，小风也是血猎驹，不过貌似不是纯种，这厮有点聪明的过分，但脚力上应该达不到血猎神驹的程度，血猎神驹出了名的蠢，你要它跑它就一直跑，抽都不用抽，跑死拉倒，速度如闪电，耐力无穷，关键是这货不吃草，吃肉，只吃腐肉。这点小风还真不是那么血腥，这货食草的，还只吃嫩草。一匹血猎神驹起码也值个百两金票吧，啧啧，这铁蛋什么来头，值个万两黄金？族统大人估计活到死也就能掌控个千两黄金，难道这真是个重宝？
　　牧青问道：“现在人呢？走了？”牧明渊指了指驿站说道：“族长，他们往驿站去了，挨着的鸿运酒楼坐着二楼的那几个人就是，看衣服就知道了。”
　　牧青扭头瞅了瞅，酒楼二层确实坐了几个青衣男子，兵器都放在一臂之内，面色冷峻，一看就非等闲之辈。牧青心里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放着不管，毕竟从现在看来，这群碎牙山来的好像只是在乱打听，压根没什么线索指向他。这又转头对管事牧明渊说道：“明渊，你嫂嫂这也快生了，你派几个族人请华夫人到我那给瞧瞧，这都两年了，也没见生的迹象，肚子比别人大了好多。”
　　牧明渊点头应下，牧青又道：“我去办点事，你让人给嫂嫂带句话，就说可能要出去个把天，快的话没准我比华夫人还先到。”
　　牧明渊能坐上牧族管事，也深懂做人之道，一副过来人的嘴脸看着牧青，说道：“明白，属下一定就说族长在主寨例行公务，一两天脱不开身。”顿了一顿，又道：“听说明月楼最近又来了一批南天域的姑娘，听说那身段……”
　　“滚，你个老不正经的货。”
　　牧青转身就走，头都没回，心里笑骂到这厮还以为是自己家中娇妻有孕在身，不宜行房事，这是以为自己要偷香窃玉啊，心中莞尔，摇摇头，径直往寨外走着。心下琢磨着，李攀这厮的这趟浑水到底去是不去，也该是时候为族中小辈们某些钱财，毕竟自己孩子眼看就要出生，族里的那点财力，根本给不了孩子什么帮助。大草原上，谁拳头硬谁就是王，这道理他牧青懂，别人也懂，牧青不是死脑筋，大恶之事不做，但是打劫这事说出去，毕竟也不光彩，这一盘算，心中也有了打算，大不了拿了奇珍，人给放了就是，奇珍也只留一成，做为给后辈们做财力支撑，赚个辛苦钱，人命他是不打算要的。有了这打算，脚下也有力了，往寨门走去，大老远一瞅，小风这厮对着人家进寨的小母马又蹭又拱，弄的人家主子赏了它一鞭子，老老实实的躲开了。
　　牧青也没叫唤它，像不是他的马一样，往城防看去，一打眼没看到李攀这厮，刚想询问城防兵，迎面上来一个贼眉鼠眼的马夫模样的人问道：“牧族长吧，李大人叫您来了就去黑风岭外三里处的大槐树林，到了您就能瞧见他。”牧青也没应声，低头吹了声响哨，小风又没声响的溜到他面前，一人一马冲着黑风岭就去了。
　　路上牧青看看马上的弓箭，翻翻马屁股上的枪袋，缕了缕小风的鬃毛，一路疾驰，小半个时辰后已经到了黑风岭外谷，看着李攀一脸荡笑的瞅着他，牧青翻身下马，顺手抽了枪袋背在背上，问道：“李大人，这直接叫我来，怎么？西域龙嘉山的人会来这？”
　　李攀笑吟吟的说道：“你只管放心，我让他一个时辰到他就一个时辰到，洗干净脖子过来给我杀！哈哈哈！”，一顿又道：“哦不，是给你杀！”牧青一挑眉毛，也不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里明白要是这么简单你叫我干嘛，自己过来收货走人得了，还用得着带个不相干的人吗？
　　李攀左右瞧了瞧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族人呢？”
　　牧青摇摇头答道：“这种事情，人多嘴杂，最好不要有太多人知道，我自己够了。”说罢摆弄了起背后的枪袋，李攀一瞪眼，到嘴的脏话又给咽了回去，又接着说道：“行行行，你牧族在这北境也算是骁勇，看平日几大族对你客客气气，你的身手应该也算了得，来的人到这基本也都是废人，你就随随便便戳上几枪，打扫打扫，货藏好了我再来找你。”说罢也不管牧青有没有话了，上马后喊了声“你三我七，谷内分赃”就走了。
　　牧青唤来小风，从马背上取了自己的巨弓，抚了抚，又把箭袋取下扎在腰侧，把两段枪拼上，枪头上紧，小风侧头打了个响鼻，牧青瞅了它一眼，意思少管老子闲事儿。四处看了看，找了处高地背坡，翻身上马，躺在小风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了根草，颇有几分江湖大侠的味道，不过大侠可不会干这种下九流的勾当。没办法，为了族人们，有时候族长也得干点非常之事才能苟活在当下。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到了时间牧青也就坐了起来，四下无人。这李攀莫不是吹牛吹大了？自己栽人家手里了？心下寻思再等上一等，若真是无人前来，自己打道回府就是了。
　　又过了盏茶时间，黑风岭上空起了黑云，眼看一场大雨就这么来了，劲风呼起，一丝凉意升起，牧青打起精神，感觉告诉他这场面应该有事来了，一双眸子远远盯着远处。果不其然，远处驶来两骑，一前一后的往这黑风岭来了。牧青动作敏捷的下了马，呲了一声示意小风禁声，按身不动。手上巨弓搭上了箭羽，心神却是已经瞄准了前面那人，仿佛那前面的人已经是个死人了。
　　两骑转眼间已到了近处，这时后面马上的人喊了声：“小……公子，马儿跑不了了，估摸着再跑二里地就得暴毙过去。”牧青耳力非凡，一听马儿跑不动了？不会吧，这可是神驹啊，说不行就不行，难不成现在这神驹都这么废柴吗？转眼看了看小风，看着小风一只眼睛斜着也看着他，仿佛有点得意的样子。这时又一个声音，带着点阴柔说道：“我们的马儿估计是被动了手脚，肯定是那城防干的好事，胜叔莫慌，我们放马儿往西去，你我二人徒步继续走，到了前面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做打算。”
　　牧青一听乐了，嘿，你个李攀不光把人给办了，连马也没放过啊！漏出半个脑袋看像不远处的坡下。还真就两个人，公子哥确实像是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不过那老者胜叔一看就不是个善茬，身手应该不凡。两人骑的神驹现在哪里有半点神驹的样子，眼歪嘴斜的，嘴里还喷着白沫，眼瞅跑不了几步就得断气。不对啊，光看着人来了，货去哪了？难不成李攀得手了连货都一起扣下了？那自己还动什么手，杀人越货自己犯不上干啊。刚想着是不是等两人走远了，自己再动身回寨，这时候地面微微传来有节奏的震动感，牧青本就俯着身子，侧耳一听就知道远处又来人了，估计得有个二三十号人马。
　　这时那位叫胜叔的老者扭头向后望去，又回过头来说道：“碎牙山的人来了，小……公子你先走，我把人引开向西去。别多话了，走！！！”公子哥一惊，面带慌乱道：“胜叔，我……我自己走不了多远的。”胜叔面露难色，从怀里摸出两包黑纸包来递给公子哥一份，说道：“这是咱们龙嘉山的血煞散，快给马儿服下，还能燃烧这马儿的生命，狂奔百里有余。咱们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到西域断魂关碰头吧，没别的办法了，快走！！！”
　　牧青听的真切，不过没怎么听明白，碎牙山的孙子不是为龙嘉山马首是瞻吗？怎么反到不来护主，而是前来追杀？听这话里这二位应该却是龙嘉山的无疑啊。不过一听碎牙山的孙子是来追杀，心里也是一松，起码之前的猜想应该是错的，人家压根不是一伙人。牧青缓缓起身站了起来，手里巨弓是放下了，不过长枪一立，斜着身子靠了上去。
　　胜叔突然看面前山头出现一人，心中一紧。公子哥随着胜叔的目光也回头望上来，一看“呀”了一声。牧青也不说话，也不动手，就靠在枪上看向二人。公子哥想开口，胜叔横身拦了一把，又向后面看了看，叹了口气说道：“哎，怕是走不了了，也罢，让老夫会会这帮狗腿子吧。”胜叔感到了眼前这汉子带来的气场压力，感觉这汉子不简单，自己没有把握短时间过的去他这一关，所以也不想自家公子多话，但是后面的追兵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有数，当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镂空铁球递给公子哥，背身面对碎牙山的追兵，喊了声：“公子，这人要是动手你就扣动这上面的机关扔向他，他必死无疑。”说罢喂了马儿血煞散，一夹马腹就冲向碎牙山的追兵，好像他是猎人，人家是猎物一样。
　　牧青看了看公子哥手里的镂空铁球，眼神往上一移又看了看公子哥，心里嘀咕着，这老者给的这物件估计是个快速激射的防身暗器，还必死无疑，自己对自己的反应力是最得意的，别说必死无疑，自己有信心在这娇弱公子哥丢出的一瞬间把这铁球射出百步远。右脚不动声色的踩了一脚随意丢在地上的巨弓，巨弓一弹，嗡的一声弹到了手上，右手变戏法般的已经把箭用两指捏上了，公子哥面上难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动。
　　胜叔已经对上了先锋骑手，确实身手不凡，舞的一把大刀风生“血”起，切菜般切入了碎牙山的锋线，碎牙山众一看老头人狠话不多，都抄起了武器围了上来，里外把胜叔给围上了，一场缠斗无法避免。
　　公子哥这时开口了，对着牧青道：“这位好汉，咳……你是城防军的还是？”
　　牧青摇摇头，说道：“我路过的。”
　　公子哥明显不信他，急道：“路过的你搭箭冲着我干嘛？”
　　牧青努了努嘴道：“你拿个铁球对着我，我自然拿箭对着你了。”
　　这公子哥也不是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也没收了暗器，依旧拿在手上跟牧青对峙着。心中焦急的稍稍偏头望向胜叔，现在只希望胜叔能把这群狗腿子快点解决掉，再来对付这眼前男子。看了一眼马上又扭回来脸，冲牧青说道：“这位好汉，不如这样，我许你黄金百两，你帮我胜叔杀了后面那群杂碎如何？”
　　牧青想都没想开口道：“好啊，你先给我百两黄金，我帮你胜叔杀了那群杂碎。”公子哥一脸迥然，压根没想这汉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也没多话就从劲装袖口捏出几张流通的金票，金灿灿的一叠，冲牧青挑了挑头，示意到，看着了吧，老子有的是钱财。
　　牧青也没做停顿，呲了一声唤来小风，一个后翻腾空上马，双脚一夹，提了长枪横放在马背，径直冲向公子哥。公子哥手上一缩，也就做了一刻犹豫，又把手伸了出来，说道：“这百两金票，你帮我胜叔杀干净这帮杂碎，我把这叠金票都送于你。”牧青策马与公子哥贴身而过，轻轻嗅了嗅，牧青笑道：“嘿，原来是个小娘子，装的还挺像，我帮你做了那帮杂碎，你付我千两黄金，这买卖可以做。”说罢还没等这位女扮男装的假公子反应过来，已经把假公子手里的一叠金票抽走揣进怀里了，小风提速就往不远的缠斗之地冲去，牧青心想这奇珍异宝是没看到，挣得这一大笔天文数字的金票也能为族中后辈储备足够远走富饶之地的盘缠了。不做白不做，反正对碎牙山的孙子们从来没有好感过，不光要杀干净，还得把他们身上的钱财全都搜刮干净。
　　困在中心与碎牙山众缠斗的胜叔一看牧青策马来过了，心里一紧，难道小姐就被这厮给办掉了？抬头望向小坡上，小姐安好的骑在血煞神驹上，不过这一来，心神一乱，大腿一阵钻心的疼传了上来，已是被那碎牙山的爪牙扎中了大腿。疼的胜叔龇牙咧嘴，手中大刀险些甩出去。
　　就在这时，一道劲风扑面而来，带着点热度和湿度。一瞄已是看到，刚才差点扎断他命根子的碎牙山好手后脑带了根长箭，眼珠子往外凸着翻了下马。牧青第二箭已出，射向老者胜叔身后，这时胜叔意识到身后怕是不妙，还没转过头，后面已传来了一声惨叫，噗通一声又倒一人。
　　碎牙山众一看短短一息自己这边已死了两人，又看一布衣汉子骑一血红大马疾驰而来。哪还不知来了龙嘉山的高手。头目谢苼大臂一挥，外围五人一组忙向牧青迎面而去，又是一喊：“老不死的，你以为今日你跑的了大爷的手掌心吗？就这么两个人，大爷耗也耗死你。”说罢咬牙切齿的挥了手中的巨型狼牙棒就向胜叔砸去。胜叔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虽说大腿负伤，但练武之人就是练武之人，提了提体内内劲忙将大腿处的几处要穴封上。大刀一翻，已对着谢苼的狼牙棒迎面撞上，用上了内劲的大刀砸的谢苼虎口发麻，暗道这老不死的还真是难缠。
　　牧青手里长枪从后先前一滑，带了一把沙土，正中冲来的一骑面门，身子一仰，右脚蹬弓，心神已是瞄上了第二骑。“嘭”的一声巨雷响声，一箭穿死了碎牙山跟在先锋身后的倒霉蛋，连个反应都没有，就栽倒下马。这时小风疾驰中又是受了牧青意，脚下又是一个加速，牧青从马背上一弹，枪也没提，只手握住枪屁股往后一拉，借着小风的冲击力，枪尖精准的撞上了先锋骑手的心窝。眨眼间已屠了来袭的二人，一双充满侵略性的眸子盯着剩下三人，三人一呆，有些乱了阵脚，不过牧青也没连续动作，反倒是回头望向那假公子，露了个大白牙给她，意思你那千两金票你可别想收回去了，这点人马都不够大爷屠的。哼了一声扭回头，扫了眼眼前碎牙山的爪牙们，这三人相互瞄了眼，其中一人已是打了退堂鼓了，但也不敢退去，这正打着把后背漏给对方，那不找死的吗。忙大喝一声：“这厮棘手，黑大、黑二已经折了。”
　　假公子这会儿一看局面，悬着的小心脏也放下了，这汉子确实有点功夫傍身，尤其是那弓箭使得让人防不胜防。香汗已是从额头上滴了下来，小手一抹，嘴上啐了一句。
　　牧青趁着三人不知所措之际，提枪贴上一人，那人一看牧青动了，还是向自己靠过来，心中暗骂：“娘的，你怎么不去找他俩，找我作甚，我看起来好捏吗？”只得硬起骨气，举起了手里握的邦硬的大锤，这会儿心里也没了战法，抡圆了就想往牧青脸上砸，抡起来也有点尴尬，距离够不上，这才夹了夹马儿肚子，示意马儿往前凑点，让我能抡着再说啊！
　　谁料牧青把举起来的枪又收了回来，黑三一楞，心下大喜，这傻子怕不是也觉得距离不够吧，信心大增，大臂又往后伸了伸，想抡的再圆点砸出去。
　　牧青跟看傻子一样看着黑三，肩头一抖，巨弓已经翻在手上，对着黑三一呲牙。黑四、黑五这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小腹一阵抽空感。忙策马想支援黑三，但你马儿跑再快能快过弓箭吗？牧青嘴里还发出一声“咻”，仿佛带着嘲讽的般，箭羽应声出弦，黑三的胳膊再没往后伸了，心里留的只剩下悔意，这面门漏的太大，眼睛下意识的已经合上了。脑袋里一种撕裂的感觉，再无意识。
　　黑四、黑五刚策马前冲了一步，两人手上已是一左一右纷纷往回狠狠拽了把缰绳，及具默契的加速变换着路线往大部队靠拢。生怕牧青的长箭射在背后，边后撤边时左时右的晃动着身体，此起彼伏，惹的后面看戏的假公子笑出了女儿声。
　　那谢苼正带着手下十余人缠斗胜叔正酣，分不出个胜负谁也舍不得放过这到嘴的肉。双方都把对方当成了盘中菜，板上鱼肉。实力其实都是半斤八两，拼了性命谁也占不着便宜。牧青这时料理了碎牙山三人，就没上前了。反着回到了小坡上，眯着眼睛瞧了瞧这假公子，喊道：“我说，剩下的金票？”手上打个手势，意思拿钱来。
　　假公子一下就急了，胜叔还被围在那帮碎牙山杂碎手里，这厮怎就厚颜无耻的回来向他要取钱财了！！情急之下也不装腔调了：“说好了你杀干净那帮杂碎，金票我才不稀罕，你快去啊！”牧青手都没放下，又招了招道：“你先给金票，我保那老头无事。”假公子急的浓眉微簇，这点钱财对她来说，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也不是随便就能丢给个陌生人的，也是在这荒野之地，就算拿了别的值钱货，估计这北境蛮徒也不识货。慌忙一通从袖口捏出了刚才那叠金票，递给了牧青，牧青活了快三十年，还没见过这么“厚”的金票，心里大喜，这给族内后辈的财力是绝对够了，下辈子的后代都够了，脸上不由也松快了，心事一了，突然觉得这小娘子都出彩了几分，境界上的瓶颈凸显松动。
　　牧青面上大快，要知道他这种草原小族没有系统的武学培养，积几辈子大运才有这种境界上的突破，牧青二十五就困在炼体的一个大坎上，再想往上走，不得要领怕是要自己琢磨个二十年，这会儿族中大事已定，竟然对自己内心上做出了极大的冲击，想想自己快出生的孩子，牧青觉得这一切都值了。伸个腰，膝盖一顶小风，小风会意，又冲向战阵处。
　　假公子一看这牧青得了钱财竟这么有动力帮她，暗骂一句财迷。早知道把怀里金票都拿出来砸他，估计胜叔都不用出手就能把碎牙山的爪牙全拔掉。
　　牧青挺枪杀到，临入阵中，“嘭”的一声炸雷响，右手长箭离弦马上左手一勾，弓又弹回了后背，双腿没闲着，狠狠一夹，上身下俯，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把风阻降到最低，枪尖冲前，像极了那离弦之箭，电光火石间，碎牙山刚跑回来的那倒霉催的黑四本还想表现表现以多欺少。牧青的长枪已从他琵琶骨刺出，从左胸划出了道优雅的血线，冲击力不减又撞在黑五的后心窝。一个对穿，黑四抽搐着落了下马，黑五干脆就没个反应就被牧青挑了起来。
　　碎牙山剩的十余人这才侧目注意到龙嘉山的另一个高手杀了过来，黑四、黑五平日里也不算拖后腿的人，这一息已经死于非命，心中都是一惊，纷纷定了一瞬。这一瞬，已够小风跑出五步，离那碎牙山头头谢苼也就五步之遥。
　　谢苼跟这胜叔拼了小半天，带着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突然又杀来一个布衣汉子，心中怒火中烧，已接近癫狂。牧青冷静的眸子盯着谢苼的双眼，他看到了怒火，看到了一个自以为是强者的眼神，充满了不甘。手中枪尖向下，甩掉了黑五的尸体，突然从小风的马镫上站了起来，身体前倾拉弓就是一箭！！！“嘭”！！！

　　这谢苼受这炸雷般的巨响一吓，下意识就一个闪身往右躲避，身子刚移开几寸，所有人都惊讶了，根本没有长箭离弦啊，牧青就只是空拉了一弦，这之前给这帮碎牙山的心理施加了过大的压力，兵不厌诈，牧青这次根本没搭箭。
　　这谢苼一瞧，心喊要糟！！多年刀头舔血的生涯告诉他，危险！这布衣汉子藏在马儿另一侧的枪尖已经漏出了杀机！！！牧青真正的杀招其实藏于谢苼看不到的背面，枪锋露，人头已落，一枪已经扎断了谢苼的脖颈！
　　树倒猢狲散，碎牙山剩下的杂碎一看，谢苼已经凉了，纷纷策马呈不规则的形状，又上演了一次蛇形走位，这碎牙山的逃跑还真是一绝，牧青枪尖挑了谢苼的头，冲着逃跑的人射出几箭，奈何这种没办法预判的跑法，他也力不从心，射死三四人后，碎牙山余党已经渐渐跑出了他的射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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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小说~~平时就想法多，从来没动过手，这次准备试试水，纯属娱乐解乏~大家看着乐呵乐呵，有想法的可以提提毛病，欢迎指正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