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空心玻璃

28、白纱

　　金澜破产以后，除了简瑶，闵越晞和售楼处的同事也都没什么联系了。优秀的简瑶同学凭本事击退了一个又一个相亲对象，然后自己开了间婚纱店，空余的时间准备自学服装设计。
　　这天早上闵越晞还在睡觉，就接到简瑶的夺命连环call，叫她去店里帮忙。
　　“越晞姐，你出门没！！！地铁到站帮我带杯黑糖鲜奶，珍珠多一点！少冰！”
　　“刚出门，再催不买了。“
　　下楼的时候有点下雨了，闵越晞纠结了一会还是回去拿了把伞。刚上地铁，简瑶的微信又开始轰炸，闵越晞就知道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喝到奶茶的机会。

　　简瑶那家婚纱店挺好找的。在柏州新区的商圈，隔着马路在商业街入口就能看到。
　　已经完全入夏了，轻薄的雨丝洒下来像是飘在空气中的白纱。闵越晞晃着两杯黑糖奶也懒得打伞，顶着雨小跑着过了马路。
　　简洁的外装修，招牌是浅蓝色的喷漆。名字也粗暴，没有什么疯狂装逼的英文，就简简单单得叫“白纱”。还莫名得有点好听。
　　“快死出来拿你的黑糖鲜奶！“婚纱店门口要刷卡，闵越晞踮着脚躲到屋檐下给简瑶打电话，这死丫头居然还给她磨蹭了好一会。
　　“来啦来啦，越晞姐你好慢哦。快来帮忙，刚好有人来试纱。“
　　接过奶茶，简瑶赶紧戳上吸管迫不及待得吸上两口，然后拉着闵越晞往里走。
　　婚纱店外面是单独的玻璃展示架，墙上设了道暗门，往里走才是真正挑选婚纱的地方。
　　内部保持了同样的色调，墙壁也是浅蓝色的粉刷。顶部的暗灯打下来，照着左右两排挂得整整齐齐的婚纱。
　　走到底往右，一边是休息室，一边试纱间。
　　简瑶先回试纱间帮忙了，让闵越晞放下包就来。
　　好在雨下得不大，也没有淋湿太多。
　　一块很大的深棕色窗帘隔开了试纱间。闵越晞喊了声简瑶，然后拉开了帘子。

　　她愣住了。
　　陈姝俐从里面的隔间走出来，镜子后面的扶手沙发上正在看杂志的，是褚峰。
　　陈姝俐选了一件中袖的蕾丝婚纱。肩膀上做了透视的效果，上半身是层次感丰富的蕾丝，腰间配了简单的蝴蝶结提高腰线，再往下是修身的包臀裙摆。
　　她提着裙子走到镜子前，略微侧过身，裙摆温柔得晃动着。
　　“陈小姐穿这件特别合适。“简瑶正帮着陈姝俐整理裙摆，见闵越晞进来赶紧叫她，”越晞姐，记得吗？海珀的陈组长，我们还一起吃过饭呢。“
　　“闵小姐也在这里啊。好巧。“
　　闵越晞放下窗帘走进来，厚重的羊毛窗帘摩擦过她的手指，粗糙细微的触感，然后静静得垂落了。
　　她没去看一边的禇峰，她也知道禇峰看到她了，只是同样避开了视线。
　　“是啊，我记得。陈小姐眼光还是这么好。“
　　“禇峰，你看这件怎么样？“陈姝俐对着镜子整理了头发，”就是伴娘的衣服可能比较难选，你们这里有配套的伴娘服吗？“
　　“有的，白色的正好有一套。我拿给陈小姐看一下。“简瑶把伴娘裙找了出来，是一套白色的缎面一字肩小礼服。
　　禇峰放下手里的杂志点了点头。他和陈姝俐来商业街上吃饭，来得早了又碰巧看到这家婚纱店，于是陈姝俐就提议进来看看。
　　很巧。
　　“挺好看的。”透过镜子，陈姝俐注意着禇峰的表情。短暂得发表过意见以后，褚峰又重新低下头看起了杂志。
　　“正好我有个同学和闵小姐身材差不多，要不闵小姐试一下，让我看看效果吧。”陈姝俐接过简瑶手里的礼服贴在闵越晞身上比了比。明明说着挑衅的话，但陈姝俐好像是那种天生的淑女，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狡黠，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温婉和大气。
　　闵越晞从陈姝俐手里接过伴娘裙，走进了试纱的隔间。

　　隔间里，全身的落地镜，边上还放着一双试纱的高跟鞋。
　　闵越晞反手拉上后背的拉链，冰凉的衣料贴着她的皮肤，大小正好。
　　她的头发一直没剪，不过到腰以后好像也不怎么长了。闵越晞把压在裙子背后的长发抽出来，撩到耳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来，对着镜子绾了个发髻。
　　闵越晞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木讷又冷漠。她试着微笑了一下，然后把长发丢了下来。
　　走回镜子前，陈姝俐看着闵越晞，她没有直接发表评论，而是转过头去问禇峰。
　　“怎么样，好看吗？”
　　禇峰看着镜子里的闵越晞，他也看到闵越晞隔着镜子看了他一眼，只是短暂的目光相接后，她眨了下眼，随即移开了。
　　一年前的那个秋天，禇峰看着闵越晞在黑梦冰冷的玫瑰丛里站起来，白色的一字肩礼服垂到地上，披散到腰间的长发笼着她瘦弱的肩膀。
　　她好像是直接从花丛里走下来，跨过浅浅的水带，走过星光熠熠的暗道，穿过人群站到了他的面前。
　　“真好看。”
　　他看到镜子里的闵越晞笑了。
　　窗外飘着薄薄的细雨，偶尔的一阵风吹过来，徒劳又短暂得拨散了闷热的空气。
　　可惜在这样相似的雨天里，不能再送你回家了。

　　褚家。
　　褚之岳今天特意叫了两个儿子回家住。
　　禇峰一晚上都心不在焉，褚南瑆敲了他的房门，禇峰过了好久才开。
　　“哥。想让你帮我个忙。帮我送份喜帖。“
　　“可是今天餐桌上爸问你，你不是说日子还没定吗？“
　　禇峰没回答，只是从书桌旁拉了张椅子，示意褚南瑆随便坐。然后他拉开旁边的抽屉，把准备好的喜帖递给褚南瑆。
　　褚南瑆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又合上了。
　　“闵越晞吗，其实我认识她。“褚南瑆把喜帖放到一边，”以前金澜的销售对吧？“
　　“对，她也提起过你，还夸过你帅呢。“
　　“是吗，不过她应该不知道，其实我早就见过她了。”
　　褚南瑆看着褚峰惊讶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在英国的时候，有一年复活节，碰巧送她去过医院。但她没见过我。“
　　那天午餐看到闵越晞下唇上的黑印，禇南瑆就认出她来了。那是那场车祸的时候，一小片钢板扎进了闵越晞的嘴唇留下的。
　　褚南瑆语气平静，褚峰却是愣住了。
　　“真的吗，她还一直都以为是一位好心的中国游客。你们都见过面了，怎么没告诉她呢。“
　　看着褚南瑆捏在手里喜帖，禇峰居然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仲夏第一场梅雨来临的时候，闵越晞刚好赶到家。
　　从前黑梦旁边那家面包店的老板准备移民了，闵越晞出去和他谈了转让，保留了店里的烘焙师，她平时去店里也可以跟着师傅学习。
　　公寓楼下停着辆从没见过的车。闵越晞顾不上多想，刚跑进电梯间，外面就传来了闷雷的轰响，宣告着即将到来的暴雨。
　　褚南瑆在她家门口等着她。
　　闵越晞翻着钥匙走出电梯间，被褚南瑆下了一跳。
　　“褚先生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我刚好路过。正好我弟弟拜托我给闵小姐送份喜帖。就上来看看你在不在。”
　　褚南瑆往旁边让了一点，闵越晞开了门，庆幸着出门前整理了房间。
　　她城心屿的房子很小，从床边拉过一张椅子，勉强拼了对桌椅。
　　“褚总监喝咖啡吗？不过没有糖和奶。”闵越晞习惯得打开咖啡机，才想到应该是要泡杯茶。
　　“好的。我也正好喜欢美式。”
　　闵越晞接了两杯咖啡端到桌前，一杯递给了褚南瑆。
　　那份喜帖已经被放在了桌上，闵越晞接过来，静静得合在手心里。
　　红色的喜帖边缘爬满了镂空的花朵。她摩挲着封面上的花纹，慢慢向上，直到把左手的无名指贴在喜帖的上角。随着手指的按压，喜帖的尖角轻轻地扎进了她的指腹里。
　　随即闵越晞低下头，好像被自己孩子气的行为逗笑了。
　　窗外的天色暗下来了，层层叠叠的黑云已经遮住了光线。刚才没开灯，屋子里一片暗黄的昏暗。
　　“闵小姐不准备看看吗？”褚南瑆喝着咖啡，他看着闵越晞的侧脸，回想起那时她在医院刚醒来的时候，脸上也是这样茫然无措的表情。
　　她本来不想看的，好像是一封宣布她将要被丢弃的通知书。可褚南瑆特意提醒，好像又不好意思不看。
　　她打开那封喜帖，可是出乎意料的，喜帖上大片的空白。只有新娘那一栏的后面写着“闵越晞”三个字。
　　没有时间和地点，也没有新郎。
　　最下面还有一行字，“能替我做个决定吗？”
　　她好像笑着叹了口气，又或者，是叹着气笑了。
　　“今天几号了？”褚南瑆放下咖啡杯，顺着闵越晞的视线看向昏暗的窗外。
　　“几号？”闵越晞听着褚南瑆的发问，她并非想不起来今天的日期，只是细细想着，很久才喃喃得开口。
　　“时间过得真快啊…”
　　窗外这场积蓄已久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瓢泼大雨，雨滴摔死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而随着暴雨的不断密集，暗淡的天空被撕裂了，天色逐渐亮起来，变作一幕清丽的冷白。
　　闵越晞合上喜帖，抬起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远处窗外的围墙上瀑布似的花藤。
　　苦夏翠绿的枝头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出了星星点点的花。

　　在我心里始终都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年少的时候就认识，明明认识了很多年，却永远不知道下一次的相见会是什么时候了。而在这样漫长的分别岁月里，没有刻意的等待与思念，我想起他的时候也并不觉得有多遗憾，更多的却是奇妙与欣喜。
　　突如其来，犹如爱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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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结束啦。所以今天配合一下氛围真的没有小剧场了。
说真的，凌霄的氛围，全程都很自闭。大概也没什么人喜欢。等下榜以后锁了换个风格写吧。
后面还会有求生欲极强的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