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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槐木 ...

  •   “你的东西就这么多么?”
      杜少府将手中的纸箱放在了地上,松了松腰对柳半山说。
      “嗯,就这么多了,带多了也不方便。“
      柳半山笑了笑,他将带来的衣物一件件挂在了衣橱里面。
      “不过,你选这么一个靠近山区的破房子,想闹哪样?“
      杜少府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虽说这屋子老旧,却也被这屋子的主人家收拾的干干净净。
      柳半山房间的位置极好,开窗后,抬眼便是青山,低头就可以看到淙淙的绿水从东至西地走过,现在正值盛夏,知了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从窗口飘了进来。
      “就是虫子多了点。“
      杜少府说。
      他最讨厌虫子了,一切多足多眼的生物在他看来都是撒旦的化身。
      “还好,到时候纱窗关上了,也不会太烦人。”
      柳半山整理好衣服,走向杜少府身边的纸箱,那里面有他的珍物。
      “真搞不懂,你拿那么多书过来干嘛,这些你不都看过了么?“
      杜少府撇了撇嘴。
      柳半山将书一本本地拿出来,一部分堆在靠窗的书桌的桌头,另外一部分放在了床头,他的家具很简单,一间房,一组桌椅,一张床,一个不大的衣橱,以及一台破空调,一台笔记本电脑,除此就没了。
      杜少府见柳半山没有回答,又说:“你真打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下?你哥不是很有钱吗?给你在X市中心找个套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柳半山听了,叹了口气:“我不想麻烦他,而且住这里也方便我写书。”
      杜少府撇了撇嘴,讽刺说:“老是听你说写书,写了两年了,连书的毛都没有看到,同学们都在看你笑话呢。“
      柳半山没有接话,这是事实,他看了那么多的书,却写不出一本自己的东西,在大学的时候,他就一直在写,写,写,写的东西很多,但都是鸡毛蒜皮,什么名堂都没有,而且写书这事虽风大雨小,但在他的同学圈里面确实是炸了锅,大家表面上看在他家境殷实送了他一个小文豪的称号,背地里他却是一直被称为烂笔头。
      杜少府见柳半山沉默了,他便劝说:“你也别太难过,文笔这东西不是一时就有的,慢慢来。“
      柳半山苦笑道:“我现在也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路选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如果我当时和你们一样钻研程序,去做个正正经经的程序员,现在也不会在这鸟地方。”
      杜少府听了,随手抓起空的纸箱一下子砸在了柳半山的身上,然后骂道:“你这个白痴,老子陪着你坐了一个小时的破巴士,颠的老子屎尿都要出来了,你这家伙自己心里居然也没有个数,老子可警告你,你要是在这鸟地方没呆个一年半载,老子一定宰了你。“
      柳半山揉了揉被砸的手臂,说:“这是我心里话,说不准一年半载你也就看不到我了。”
      杜少府直接起身一脚踹在了柳半山身上,骂道:“你可别给我学那个太宰治去投水自杀了。”他是知道,柳半山平日里最喜欢的作者就是太宰治。
      这太宰治,是一个脑子里除了文采以外,就只剩下自杀的家伙。
      柳半山疼的在床上翻了一翻,语气不顺断断续续地说:“我才没那么傻,人家太宰治投水前还留了那么多的书,我连个屁都没有,投个屁,投了也没有人会惦记我。”
      杜少府听了就来气,大骂:“什么叫没人会记得你,我,你哥,还有那谁谁谁,不都会惦记你吗?真当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死了一了百了啊。”
      柳半山沉默。
      杜少府接着说:“你也换点思路写写吧。干嘛总揪着宫斗争皇,异界星空来写。你说你看了这么多文艺的小说,都是眼睛进去,□□里面出来的吗?”
      柳半山听了想了想,刚想开口,这时候,门铃被人按了起来,柳半山只好起身先去开门。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性,一头的金色波浪卷,带着黑色的眼镜,穿着破洞牛仔裤以及吊带衫,年龄是在25上下,嘴里叼着半根烟。
      柳半山一看是房东大人到了,立马口气温和地问道:“房东大人有事吗?“
      女人嘴里含着半根香烟含糊地说:“我就来看看你对这房间熟不熟悉。“
      柳半山刚想说话,结果后面一阵风卷来
      杜少府没好气地用手撑着门,对房东说道:“很熟悉,好了,你可以走了。”
      然后叭的一下把门给甩了上去,对柳半山说:“这种类型的女人你是降不住的,以后能少打照面尽量少打。“
      “可她是房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这么把人锁门外了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还不知道你?我跟你说,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是保护我自己的行为。”
      “这又关你什么事?“
      “妈的,你忘记你大学时候被你前女友甩了以后是怎么寻死寻活的?我那时候可差点去买包中华让宿管大爷帮我换宿舍。哦,对了,还有一次,我正和女朋友亲热上头,你这白痴还打电话跟我哭死哭活的,要不是那时候看你可怜,我差点拿酒瓶子把你打医院里面去了。”
      柳半山听了,头顶冒出几根黑线,只能干呵呵几句。
      这时候杜少府突然灵光一闪,说:“要不然,你把自己那个失恋的经历给写成书,你看,那么现在这个社会不是对苦情戏特别在意吗?”
      柳半山听了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那种会自找苦吃的人。”
      杜少府听了差点又抡起拳头,大骂:“是是是,你就是找苦给我吃行了吧!我真的是脑子进水了陪你到这里。”然后踩了踩地板又接着说:“连杯水都没喝。”
      柳半山能怎么办,只能跑下楼去找刚刚被拒之门外的房东大人讨了杯水,然后又上来伺候这个杜大爷。
      杜少府喝了水以后,心情也安静了下来,然后对柳半山说:“我也得走了,不然赶不上最后一班巴士了,这个破地方,居然连个火车都没有。”
      柳半山现在是巴不得送走这个吃了火药的家伙,赶紧点头说:“是没时间了。”
      杜少府起身,没好气地嘀咕,:“又苦了我这俩屁股蛋。”随后大声威胁:“要是我下次来找你,你这家伙不在了,你连尸都甭想收了。”
      柳半山立马点头说:“明白明白,绝对过的好好的。”
      杜少府这才松了口气,说:“不用送了,估计你也累的半死了。走了。”然后很潇洒地走出玄关,帅气地一下子把门给摔了上去。
      柳半山一下子瘫在了床上,还没过几分钟,门又被敲响了。
      这家伙不会丢什么东西了吧?
      柳半山嘀咕着起身去开门。
      “啊啊,房东大人,您又有什么事情吗?“柳半山吃惊。
      “别大人大人的叫了,听着恶心,我叫江川,要不你叫我江姐也行。“房东大刺刺地说道。
      柳半山听了,不禁暗自吐槽,这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名字,但嘴上还是叫了个江姐。
      江川听了笑了笑,随后又严肃地说:“我来就是提醒你一件事儿,这屋晚上可能会有点脏东西。晚上看到什么别吓着了,记住别搭理就行。“
      柳半山听了愣了愣,这房东大人可真有意思?搁着在他面前讲鬼故事呢?然后笑着说:“江姐,您放心,我这人胆子挺大,一般不虚这个。“
      江川见柳半山不信,随后说:“信不信由你,晚上就知道了。“
      柳半山一听,感觉这房东不像是在骗自己,只好说:“江姐您可别吓我,现在这科技发达的年代,哪会有什么脏东西?”
      江川指了指楼下的槐木,说:“看到了吗?槐木,槐木属阴的,左木右鬼。用木来压阴气的。”
      柳半山听了,只能强打起劲头,他胆子可真没他嘴巴上说的那么大,然后说:“您别吓我。”
      江川就丢下一句:“信不信由你”转头就走了。
      柳半山听了吓了个半死,马上掏出手机打给杜少府,然后把江川说的都给杜少府讲了。
      结果杜少府在电话那头吼了一句:“你这白痴别傻了。”然后,就一阵嘟嘟嘟的声音。
      柳半山这会是真的后悔啊,他在房间里面焦躁地走来走去,最后跺了跺脚,想:“大不了,我也去客运站,在那里住一晚,明天直接乘车回X市。”
      然后,果真就收拾行李打算卷铺盖走人,就在这时候,门又被敲响了
      “这你他妈有完没完了?”柳半山这回是真怒了,气冲冲地走过去开门。
      “你他妈骂谁呢?老子就因为你那通电话错过了最后一班车。“来的人正是一个姓杜名少府的火药筒。
      柳半山顿时泻了一半的气,只好乖乖地请杜少府走了进来,杜少府一看屋里的情况,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是打算干什么?“
      柳半山笑嘻嘻地说:“这不猜着你会回来,给你腾地方吗?“
      杜少府没说什么,就这样一屁股坐在床上,躺了下去,说:“我女朋友本来还做了麻辣龙虾等我回去的,结果给你这白痴给摊上了,得了,这龙虾是吃不成了。”
      柳半山不好意思地说:“杜哥我给您下泡面去。”
      杜少府没说什么,翻身就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柳半山就端着两桶康师傅牛肉面从门口走了进来,然后用脚将门关了上去,对杜少府说:“少府啊,起来啦,面来啦。”
      杜少府翻了个身,坐了起来,端过柳半山手里的康师傅,没好气地说:“人家都说损了夫人又折兵,我这是折了两个屁股蛋还把麻辣小龙虾给丢了。“
      柳半山说:“要不我给你加两个土鸡蛋补一补,我看江姐楼下也有卖鸡蛋。“
      杜少府翻了翻白眼:“得了吧,吃完赶紧睡,我还得赶明天早上的早车呢,不然上班迟到了,我还得接受那个更年期老女人的怒火。”
      柳半山听了,犹豫是不是要将刚刚在楼下煮面时听江川说的告诉杜少府,不过最后还是一狠心,一脸神神秘秘对杜少府说:“少府啊,听那个江姐说,这屋以前貌似死过人。”
      杜少府听了没有什么反应,嘴里含糊地说:“然后呢?哪家房子没死过人,人老了都会没掉,害怕什么?”
      柳半山说:“不是正常死掉的那种,死在这间房子里面的听说也是一个作家,因为销量不好,脑子一热,就在这里烧炭自杀了。“
      杜少府这才放下手里的方便面,在胸口划了划十字,一脸严肃地说:“各种死法中,自杀是一等的重罪,自之肌肤受之父母,而且生而为人本来就是欠这世界的,没还清就自杀,这是重罪。“
      柳半山吃惊:“没想到你还挺有想法的。“
      杜少府一脚踹了过去说:“没看我的名字吗?杜少府!我家那对老人家可是文化人,取了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中的少府俩字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懂吗?我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柳半山笑了笑,也想炫耀一下,说:“我这名字也是有文化的,半山可是王安石的字。“
      杜少府根本没有买这帐,顺口说了句:“你哥不是说,你妈在半山腰生的你,所以就给你取了一个柳半山了吗?“
      柳半山听了大怒:“我哥他的名字还是柳义山呢。这不是那李商隐的字吗!”
      杜少府赶紧打断说:“得得得,然后那个房东又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之后又有几个画家也住在这里,后来江姐看一个月都没见着这群人,上来催房租,结果就看见这几个画家也烧炭死在了这里。”
      “也烧炭自杀?这不会是约好的吧?”
      杜少府听了皱了皱眉头。
      柳半山说:“怎么可能,前后差了一年,这要是能约上,还不真的是有鬼了啊?”
      “不对啊,那你刚刚开始找房子怎么不知道这一点?”
      柳半山不好意思地说:“房子其实是三子帮我找的...”
      三子,说的是杜少府和柳半山的大学同学,全名叫做李自然,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一直被人称为三子,干的是房地产中介,顺便吃点大学的老本行,给一些小公司写点代码。
      “三子那货你也相信他大学的时候这狗东西就骗了多少人?他肯定是黑了你,这房子估计连你的房租的一半都不值,他肯定有赚中间的差价。“
      “我这不也没什么办法吗?我认识的人里面搞中介的就他了。“
      “你他妈不找你哥,找我不得了?我女朋友就是干这行的,我还能黑你?“
      “一直麻烦你也不是很好意思啊。”
      “得,赚钱没我事,苦活累活都我干!”
      杜少府瞪着眼睛说。
      柳半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陪笑道:“杜哥消消气,我们先想一下晚上应该怎么过,据江姐说,这栋屋子的房客也都见过。江姐自己也看见过几次。说是长发及腰,长舌红眼,会吓死人的。”
      杜少府听了皱了皱眉头,说:“到时候再说,实际上我还是不相信这什么鬼的。而且我们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能把我们怎么样?四妹演的小丑惊魂里面不是说的很经典吗?恐惧才是最能杀死你的。所以害怕个屁。”
      杜少府说的是小丑回魂,但他总喜欢叫小丑惊魂,主演是比尔斯卡斯加德(粉丝都称他为四妹),据说这部片子给比尔斯卡斯加德留下了很强的心理阴影,导致他在后来的个把月内还深受小丑影子的折磨,柳半山是没看过这影片的,他自认自己比较胆小,听说这部片子差点把主演都给逼成这样,更是把这部片子划到了雷区。
      所以,柳半山没办法,他能怎么办,他听到长发及腰,长舌红眼,脑子里面第一个出现的就是贞子,乖乖,这个可是个厉鬼,那时候整个大学班一起看,都能吓哭几个人的鬼片。
      柳半山就是哭的那个人。
      柳半山收拾好东西,这个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月亮挂在天上,但也有一半是遮在云里,而原本在下午显得青葱的大山这时候也和鬼魅一样融在黑暗里面,张牙舞爪。
      杜少府趴在桌上,很奇怪地说:“下午不是还有蝉叫吗?现在怎么这么安静,明明是乡下,如果记得不错,应该还会有一些牛蛙什么的叫声,这片也太安静了点。”
      柳半山听了,一想自己刚刚一直在意少了什么东西,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那虫叫声,这太安静了。
      柳半山走到玄关,打开门,朝外看去。
      这地方是乡下,所以房子并不是很密集,几乎都是交错在田野之间,白天看看还好,感觉很空旷,但是一到晚上,周围就沉在了黑暗中,零星的灯光就感觉整个地方就只有自己住的这栋,其他的房子像星星一样遥远,虽说公路上也有路灯,但那昏黄的灯光看的柳半山发颤。
      柳半山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来,他打了个颤,赶紧把门关了上去,回到房间里面。
      这时候杜少府躺在床上,翘着腿在看太宰治的斜阳。
      柳半山没说什么,也顺手取了本太宰治的逆行
      这本书他读了八遍。
      他是最喜太宰治的逆行,他感觉他在这本书里面能感受到太宰治的心情,他认为自己也是和社会格格不入的人,他无助,他彷徨,他痛苦,但他不服,他想和太宰治一样呐喊,他想将自己的灵魂都撕扯出来证明自己的信念,即便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清楚他的信念究竟是什么。
      柳半山也很赞成一句话,有趣灵魂的碰撞,总会产生惺惺相惜的火花。
      所以,他认为太宰治是他的朋友,即便这位朋友已经去世大半个世纪了。
      过了些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空调喷气声以外的声音。
      那是,嘎啦,嘎啦的声音。
      是人踩着破旧木地板的声音。
      而且就在门口。
      真是奇怪,明明这屋子的地板都是用砖石砌起来的,怎么会出现破木板的声音?
      柳半山奇怪,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十一点了。
      转头一看,杜少府脸上盖着那本还没看完的斜阳躺在床上睡着了。
      呼呼呼,空调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也突然变大了。
      柳半山打了个冷颤,那脚步的嘎啦声也越来越大。
      听的出,外面的那人正在接近这房间。
      这栋屋子有五层,柳半山是住在第五层,恰好是在这层楼的尽头。
      柳半山咽了咽口水,这个时候,门外的嘎啦声也停了下来。
      正好是他的房间。
      咚,咚,咚咚,咚咚咚。
      起先敲门声很轻很小,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柳半山吓了一跳,他赶紧摇醒杜少府,颤着手指着门,断断续续地说:“有人,有人!有人敲门!”
      杜少府一脸的迷茫,他擦了擦眼睛问:“哪有什么敲门声,有敲门声我一下子就会醒过来的。你看书看傻了?”
      柳半山吃惊地看着门,这个时候敲门声好像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他紧接着对杜少府说:“刚刚门口有人,真的有人!”
      杜少府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门口,嘴巴里面嘀咕:“我他妈真是倒了霉了认识你这么一个人。”
      打开门,杜少府探出头朝右看了看,然后回过身,没好气地对柳半山说:“你自己来看看。”
      柳半山探出半个脑袋,这哪有什么人啊,走廊上的日光灯,将光明明亮亮地打在走廊上。
      是我的幻觉?
      柳半山整个人走了出去,对着走廊思索。
      杜少府打了打哈气说:“别再因为这事吵醒我,我明天还要赶早车呢。”说完就走回床上呼呼大睡去了。
      柳半山也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正准备关门的时候,走廊上的日光灯突然一闪一闪的,这个时候走廊楼梯口的地方,一个穿着木屐披着日式大褂的男子站在那里,朝着他笑,水从他的衣角滴落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清晰地传到了柳半山的耳朵里。
      柳半山打了一个冷颤,立马将门关了上去。
      真他娘的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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