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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小祖宗 ...

  •   慕川跪在地上仔细地为晨起的白棣川穿好鞋,偷偷瞧了瞧人的脸色,依旧跪着没起身。
      “有什么话就说,不用动不动就跪。”白棣川拖着人胳膊将人带起来,这么久的旅途就他和这小暗卫两个人,若是一直如此刻板无聊,那也确实是难熬。
      慕川低头站好,犹豫了下,斟酌着词句到,“主上,此行路途遥远,我们才行了不到半程,是不是要···” 话未说完,便看见一记眼刀犀利地扫过来,慕川忙规规矩矩站好不敢再言。
      白棣川一拂袖,转身走到茶桌旁坐下,“你就这么想让我迎娶昭月?嗯?”语气难辨喜怒,嘴角甚至还挂着抹笑意,但就是让慕川心底犯上寒意,腿一软又跪到地上。
      “主上,属下斗胆,属下确实不知此人。”他是真的搞不清楚,主上只是跟他说要去拜访封地栖兰地界的皇叔,从来没提过昭月这个人,而身为暗卫置喙主上私事又是能让他被赐死的大罪,这才敢以下犯上顶句嘴。
      被莫名勾起的几分怒气消失殆尽,白棣川也觉得自己这责难发的确实有些不可理喻,他跟着自己的时间不长,不知道昭月和自己的关系也实属正常,有些愧疚的瞧着地上跪着的单薄身影,大眼中净是疑惑,全无怨怼。从怀中掏出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摇着,这是他心境有起伏的时候下意识的动作。
      慕川见主上走过来,以为是惹怒了人,忙垂目紧盯着那双不断靠近的黑色暗花锦靴。白棣川将人拽起来,又压着肩膀强按他在凳上,不等人开口说不敢,就坐到对面,余光淡淡扫过桌上的茶排,慕川忙给人倒茶,他能感觉到,尽管努力控制,自己的脸还是红了。
      白棣川看他脸红的可爱,也是起了戏弄的心思,故意晾着他不去接递过来的茶,只是从他捧着茶的双手指尖一个个轻揉着。他本就不是什么出尘空灵的仙人,只是很难对人和事上心,他一向希望日子安安稳稳的就好,举手之劳的事他愿意帮,麻烦的便懒得去做了。眼前这个人,却总能时不时的勾起他的玩心。
      慕川指尖触到温热,习惯性地想向后躲,却生生克制着将手指又往往白棣川手下送了几分,垂眸盯着地面,他出言顶撞,主上罚他这双手,都算是轻的。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只是指尖被摩挲的有些痒,他不懂主上的意思,只是羞的连耳根都泛红。
      不再逗他,接过茶抿了口,白棣川解释道,“皇兄登基已经十年,暗杀之类的事物自有影卫,政事又有满朝文武,等闲事物早已不需本王出手。此次去栖兰城,皇兄的意思是,让我迎皇叔的小女儿昭月郡主回宫,成婚。”
      成婚···主母···慕川抬头望向白棣川,眼底一片明明暗暗,半晌哑声道,“恭喜主上。”他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直直坠下去,空落落的。
      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像挑衅呢,白棣川头疼地想,他一路带着人游山玩水的拖延时间,刚才又是有些不悦,这木头怎么还看不出来他根本无心成婚。皇家婚事从来就是利益牺牲品,再者他又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人,想来昭月这丫头性子直率,却知道分寸,虽不甚是博学,但也能与他琴瑟和鸣,笔墨丹青,又有些这些年培养的情谊在,倒是不招人厌。只是,成婚,太麻烦了。
      “你以后有什么话就说,本王规矩没那么严。”白棣川隔空点了点对面欲言又止的人。
      “是。主上何时动身?属下去准备。”
      白棣川牵了牵嘴角苦笑道,”不急,还需要在这金枢城里,等一个小祖宗。”顿了顿,撇了眼慕川,“用了人家令牌,再躲着就说不过去了。”
      慕川垂头,抿了下唇,“属下知错了。给主上填麻烦了。”自己闯祸,还要主上帮忙解围,如今又拖慢了行程,真是该罚。
      呵,只是极轻极轻地一声,慕川却惊的抬了头,出神地盯着白棣川,听到主上让他下楼买些酒肉出门带着,你依然有些怔愣。方才···主上是,笑出了声吗。
      二人策马沿着小路向后山瀑布行去,转过拐角,慕川突然勒马掉头,随着尘土扬起,马背上的人也已如一直箭般射了出去,身影如电,眼刀如冰。
      白棣川甚至来不及出声喝止,慕川已是挥剑劈向一处有人藏身的草丛。
      铮——
      剑与剑的争鸣声响起,慕川的剑被架住,随即两道黑影纠缠在空中。
      如今那草丛处站着的是个一身红衣的少年,身上虽有些尘埃,却掩不住眉宇间飞扬神色,相对来说略有些矮的个子却为人平添几分灵动可爱。
      少年锦时,磅礴意气。
      白棣川看着对面向他招手的少年,点了点头,微微笑着唤道,“灏苓。”
      闵灏苓几个腾跃跳向白棣川,在空中与其暗卫缠斗的慕川见状目光更冷,一个腾身,任凭对手刺来,不躲不避,向着闵灏苓寄出几枚暗器。
      “嗯——”长剑刺入肩膀,慕川闷哼一声,身形却依旧向白棣川掠过去。
      慕川不认识闵灏苓,但是夜羽是认识白棣川的,他是闵灏苓的暗卫,陪着小主子一路赶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人么,小主子玩心重,他便一路抱着用轻功跟着白棣川的马,谁知道眼前这人突然发难且出手狠辣,虽顾忌着是白棣川的暗卫但还是忍不住想在人身上留点记号。
      夜羽挑挑眉,提气追上去,笑容越发不羁,还没人敢在他夜羽眼皮子底下动小主子分毫。
      至于那几枚暗器,他一点不担心,白棣川又不是个死的。
      白棣川将闵灏苓带到身后,手缓缓扬起,随即迅速的打开折扇,衣袖飞扬,扇舞秋风,暗器应声而落,那般利器却没在扇子上留下分毫痕迹,白棣川收势,冷冷地看着急急掠过来的慕川。
      慕川被看的身形一抖险些从半空掉下来,扑通一声跪在白棣川面前,闷声道,“属下鲁莽,险些伤了主上贵客,请主上责罚。”错了就是错了,不知道从来就不能成为理由,暗卫从来就没有委屈的资格。慕川俯身扣头,将额头磕在泥土上。
      没立刻叫人起身,而是冷着脸向着随后落下的一脸不满的夜羽点点头,算是表达歉意。一脚踹上慕川没受伤的肩,白棣川是真的有些生气了,闵家千教万宠的小少爷,他倒好上来就要置人于死地。这小祖宗十四岁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非要跟着他上战场,他恨的牙痒痒都没舍得动一根手指头,人的三脚猫功夫还是当年自己为了让他自保提点出来的。虚指着慕川,可看到他肩膀上不断渗出的血的时候,终究是心软了。
      算了,他也不过护主心切。这人,待自己,一向是一片赤诚。
      慕川听着白棣川不稳的呼吸,知道主上生气了,心中更是忐忑,保持着请罚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胳膊突然受力,他顺着白棣川的力气起身,怔愣的看着主上用袖子为自己擦去额上的泥土,不罚么?他以为主上会把刚才他掷出的暗器都钉在他身上的。
      “过来点,我看看伤。”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突然被撞了一下,他何德何能,能被人如此相待。
      他奉若神明的主上,压着自己的怒火,在关心他。
      直到白棣川伸手从自己怀中取出个药瓶,慕川才终于回了神,慌乱的后退了几步,“属下没有大碍,属下自己来就行了。”
      “嗯?”轻轻的鼻音把慕川定在原地,白棣川就淡淡笑着示意他再靠过来。
      白棣川慢慢靠近此刻带着些惶恐和感动的眸子,在将要亲到的时候侧了脸装作是认真上药的样子,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对他是有魔力的,熟悉又安心。
      慕川随着白棣川的动作颤栗着,清晰的感觉到主上手触到的肌肤都起了细细密密的小疙瘩,那靠近的气息,成功的让慕川耳根红透,他紧抿着唇,比起疼痛更多的倒是为了压抑心底那份紧张和悸动。
      身子突然被人猛的向旁边一拉,伤口撕扯,疼的慕川一下咬紧了后槽牙。“棣川哥哥,不过是个下人,怎么能麻烦你呢,苓儿来吧。”灏苓英俊的笑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随意的在慕川衣服上撕了块布料,胡乱的用力缠在慕川外翻着皮肉的肩膀上。看人疼白了脸却依旧一声不吭,闵灏苓手上又加了几分力。什么嘛,他千辛万苦的找来,这个下人竟也敢跟他抢棣川哥哥。
      白棣川默默看着闵灏苓折磨慕川,这口气总要让灏苓发出来的,这么些年了,约么着这孩子也有二十二三岁了,咋还这般任性。扫向夜羽,夜羽却只无语望天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等到闵灏苓终于愿意放过慕川,死活不肯自己骑一匹马,又不肯再像来时那样被夜羽抱着,折腾了半天,白棣川只能一手揉着被闹的突突跳的太阳穴,一手半揽着闵灏抓住缰绳同骑一匹。慕川自觉犯了错自然就把马让给了夜羽,隐了身形跟着,白棣川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看了会瀑布,几人寻了处还算僻静干爽的地方,慕川将自己的斗篷铺在白棣川要坐的石凳上,擦净石桌,又拿出随身带的几样酒菜,默默的给三人倒了酒。自己则退在一边垂首立者,夜羽倒是毫不避讳,挑眉看了看慕川然后解了斗篷裹在闵灏苓低声嘱了句小心着凉,便自顾自和白棣川闵灏苓一同坐在石凳上。
      “棣川哥哥,你这些年都去了哪,我每次去王府找你,侍卫都说你外出私访了。也不来看看我,你是不是一直躲着我?”闵灏苓翘着二郎腿,晃着酒盅,微撅着嘴抱怨道。
      “咳咳···”白棣川一口酒呛到,饶是他素来风轻云淡的好涵养,此刻也悄悄在心里骂了句娘。
      白宸登基为烨国的王之后将取年号为延宁,延宁一年他生了场重病,连续一年卧床不起几乎没什么清醒的时候,闵灏苓硬闯王府,夜羽跟慕雨慕挽从府外打到府内,把他一院子的花草毁的七零八落。而闵灏苓则是一把掀了他的锦被,摇着他说别装病,一直念着什么慕哥哥,愣是把刚有好转的他气的又昏迷过去。然后这祖宗可算是信了他这病是真的,名贵药材一箱箱搬进王府,直到被闵家几个哥哥轮番斥了几顿又禁了足才算消停。
      延宁三年,闵灏苓半夜翻进王府差点被暮雨一剑毙命,被压着一脸不服的质问自己他的成人贺礼呢,硬是逼着自己把带了多年的玉佩送了他。
      延宁四年,找不见人的小祖宗直接闹到了白宸寝宫,白棣川为了护着他被罚跪了一天一夜。
      那之后白棣川就避他如蛇蝎,称自己公务繁忙常年私访民间,甚至在房中修了暗阁躲他。
      即使如此,还是躲不过。
      索性闵灏苓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突然抬手掷了白棣川酒盅又抓起酒壶一个旋身上了树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树杈上,对着酒壶嘬了一口,挑着眉得意的望着他,张扬的坦坦荡荡,挑衅的无所顾忌。
      “慕川,抢了。”慕川闻声抬头,他的主上眼角眉梢带着柔软温和,连语气都藏着几分宠溺和无奈。主上终于有真心笑的时候了,真好,他想。
      可是,他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这份收不住的安然和温暖,与他无关。
      心思百转千回,身形却已逼到闵灏苓面前,伸手去捞酒壶。闵灏苓起身向后一避,松手任由酒壶掉下去,他却看也不看只足尖在树干上猛点了下,一掌逼向去接酒壶的慕川。
      慕川感觉到掌风,皱了下眉,沉静的回身任自己自由下落,伸出一手接下闵灏苓的招式,借力下落的更快,另一手执着腰间佩剑稳稳的探向酒壶下落的方向。
      叮——当,慕川单膝跪在地上,酒壶落在剑鞘上晃了几晃停住,一套动作干净利落。看的白棣川勾了嘴角——还得是自己亲自选的暗卫。
      慕川将酒壶双手呈给白棣川,低头隐去眼中情绪汹涌,闵灏苓刚才有一瞬间看向他的时候分明是带了杀意,即便转瞬即逝,但是森寒他太熟悉了。
      只是,为什么,就为了自己差点误伤了他吗。而且,那打过来的一掌收着内力根本没想置他于死地,又是什么让他改了主意。
      正胡思乱想着,白棣川俯下身,在他耳畔轻轻呵了口气,压低声音道,“等灏苓醉了,跟我走,我带你去看日出。”
      慕川瞬时脑中一片空白,手不自觉扣紧了酒壶,那声音带着缠绵笑意,似藤蔓般,从他的耳朵迅速生长,一路伸展着枝桠到每一寸静脉,然后牢牢的攀在心脏上。他只是失了魂般顺着白棣川的力道站起来,机械的回道,“是。”随后红着耳根隐进黑夜里。
      白棣川心情大好,自顾自地想着或许以后可以把欺负的自己暗卫失了礼数分寸这件事,算为每日固定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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