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求别哭》仓鼠浅

21、事起

　　湖光平静，才易被惊鸿划破。叶一帆的日子过得太好，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安逸很容易就会被打破。

　　打破一个家里蹲的舒适很容易，比如，在他睡觉的时候把窗户打开。又比如，让他出门。

　　“虽然不该说吧……”叶一帆欲哭无泪，“但是他的外祖母辞世，为什么我要跟着去？”

　　雁回笑道：“你们在一起，路上有个伴。”

　　叶一帆就像被人泼了一盆臭豆腐，脸色难看的很：“我就是个包袱，求求你们把我给放下吧。”

　　慕敛见叶一帆为难，也在一旁帮腔：“我一个人也可以。他们还派人来接我呢。”

　　“对啊，我一个外人去做什么啊！我又哭不出来。”叶一帆小声嘟囔，忽而“哇”地大叫一声，扑上去抱住雁回的大腿，苦苦哀求他师父不要让他下山。

　　雁回不动声色，却凭空提起叶一帆的衣领，啧啧叹道：“长高了不少，该出去看看了，走吧。”话音落下，叶一帆就被扔出了回雁峰。

　　雁回又低下头问慕敛：“传音符都带了？”

　　慕敛点点头，雁回又道：“不要不舍得用，没有什么符纸比你的命更贵重。”

　　慕敛又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徒儿走了。”他当然不是怕浪费符纸，而是怕麻烦师父师兄。只是这些话要是说出口，又要受师父一顿劝诫，叶一帆本来就怕出山，可不能让他等的太久了。

　　雁回不知道二徒弟的心思，轻松地拍拍他的后脑勺，示意慕敛出发。

　　慕敛出了回雁峰，就看见靠在树边闹脾气的叶一帆。慕敛走近了，刚想开口劝他，却听得身后一声音道：“敛少爷，小的恭候您多时了。”

　　慕敛回头道一声“久等”，又转回来想解决叶一帆的麻烦时，却见这人已经在树边抱膝坐着，不住发抖。慕敛料想他这是怕见人的病犯了，就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轻轻抵住不住颤抖的双肩：“没事儿，我在。”

　　叶一帆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一把拉住慕敛的手，神色急迫道：“带我走……”

　　慕敛于是回头对等候的仆役道：“劳驾。”

　　被慕敛带上通往林家的马车后，叶一帆的精神才恢复清明。他气自己没出息，轻易就被慕敛拐走，所以两眼瞪着不肯说话。慕敛见状，想着师弟是在闹脾气，该想点办法哄哄他，于是柔声问他：“叶一帆，你有没有吃过冰糖葫芦？”

　　叶一帆被他问得一愣，想说吃过，但是又想起自己的乞丐人设，于是摇了摇头。

　　慕敛以为自己问到了点子上，欣悦道：“那我待会去给你买串尝尝。”他计算着时辰，料想这时该到了一座不小的城池旁，于是探出头去和车夫说：“劳大叔等等，在城里歇歇脚吧，三日之内赶回去都可以的。”

　　叶一帆一时没抓住慕敛，就让他与车夫全都合计好了，此时还在心里默默悲愤。听了慕敛与车夫的对话以后，他又觉得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怪异，他说不上来。

　　他正准备深入思考时，却见慕敛撩起车厢帘子，就要下车去给他买糖葫芦。

　　叶一帆死死拽住慕敛的衣角，就像拽住了希望：“我不想吃，你别去买。”

　　“没吃过，怎么知道想不想吃呢？”慕敛微微笑着，安抚地拍拍他，“我一会儿就回来。”

　　这句话如果放在自己以前的世界里，那就是一个妥妥的flag，叶一帆的心上蹿下跳，紧张极了。就算这不是个flag，一想想自己要在仅仅隔着四周帘子的情况下，与满大街的人“亲密接触”，叶一帆就觉得吾命休矣。他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倔强，绝口不说自己怕了：“我陪你去。”

　　慕敛想了想，觉得可以，就转而握起叶一帆的手，牵着他下了马车。

　　阳光刺眼，车水马龙，叶一帆亦步亦趋地跟着慕敛下了马车，往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街上走去。

　　车夫见两个小孩手牵着手走了，喊了一声：“别玩太久了，抓紧回来。”

　　“好的，”慕敛回头朝着马车夫笑，“谢谢您了。”

　　叶一帆手上一用力，就把慕敛给拽了回来，迎着慕敛质询的眼光，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不想看你对他笑。”

　　慕敛笑得更开怀：“那我对你笑啊。”

　　“不是这个问题！”叶一帆又一扯慕敛的手臂。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肯定是有哪里不对，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昨天刚下了雨，城里的空气比往常清新许多，出游的人也多了不少。又正逢上赶集，因而两个小孩子进了城区，看见的就是一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这景象让叶一帆全身都绷紧起来。他本来就怕得要命，这种他比大部分人都矮的情况更是加重了他的紧张感。偏偏买糖葫芦的还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他几乎要改口说自己不想吃了。可以遥遥望着那从未见过的巨大而纤薄的糖风，他可耻地犹豫了。

　　该感叹慕敛的脚程确实是快，叶一帆犹豫的这一小会儿，已经被他带着从人缝里钻过去，挤到了卖糖葫芦的跟前。

　　慕敛掏出钱来，拿了根糖葫芦，一回头却觉得手上触感不对。定睛一看，手边是另一个人的身体，叶一帆早已淹没在人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敛心道不好，连忙大叫道：“叶一帆——叶一帆！”

　　他连喊几声，不见有人应声，慌慌张张地沿着来时的路一路找回去，视线所及的是身周来来往往人的肚子或是大腿，却始终捕捉不到心中的那个小身影，实在是心急如焚。

　　叶一帆正是在慕敛付钱时，被人流刮擦，一个不小心脱手被带走的。其实他还没有走得多远，听得见慕敛声嘶力竭地在喊他。可他不敢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大声回应慕敛，只能听着慕敛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被聒噪的人声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