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斯漂流记》灰狗

6、第六章 珀森

　　雅克斯只是站起来拔个刀的功夫，珀森已经快和红环蝰蛇同归于尽了。
　　红环蝰蛇对珀森发起了迅猛的攻击，它缠在珀森的脖子上，毒牙深深扎进了珀森的胳膊里，伤口附近的血管立刻被蛇毒侵染成黑色。
　　珀森被蛇缠着跌倒在地，他的面孔因为不能呼吸而涨红发紫，额头上青筋暴突，眼球慢慢布上了血丝。
　　珀森竭力伸出双手抓住毒蛇的身体，蝰蛇身上那么滑腻，他只扣下一些鳞片。
　　雅克斯眼神寂静地操着刀站在珀森和蝰蛇面前。
　　珀森琥珀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绝望，他胡乱地蹬着腿想要远离雅克斯，或者叫他离远点。
　　雅克斯没有管他，巫医飞速地出了手，一把将指头掐进蝰蛇头部上下颌中间的缝隙里。
　　这是隆多用来对付他那些不听话的毒蛇宠物的方法。
　　蝰蛇被迫松了嘴，但它因为紧张而收缩了身体，给珀森的喉咙带去更多压力。
　　雅克斯摁住蛇头，一刀扎下去，送这条蛇归西了。
　　红环蝰蛇瘫软下来，雅克斯顺便吸食了它留下来的魂魄力量。
　　珀森终于重获呼吸，他此时出气多进气少。
　　雅克斯一手拍了拍珀森的脸颊叫他保持清醒，一手放在珀森的咬伤上，手掌之中发出一道绿光，又给他施了一个回春术，珀森好不容易被雅克斯救回来的那点血经此一役消耗殆尽了。
　　雅克斯只好再重新为他治疗一下。
　　珀森看着雅克斯，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一句话也没说。他没有问雅克斯的神秘力量到底来源于哪里，只沉默地躺在地上，大口把带着泥土腥气的新鲜空气吸进肺里。
　　雅克斯治好了珀森身上的咬伤，他没有放下施放魔法的手。
　　巫医给珀森施展了两次回春术。雅克斯知道珀森刚才是想保护他，他很高兴珀森看起来这么忠实可靠，大魔法师就需要这样的侍从，所以他也要投桃报李。
　　珀森感受着在他身体里渐渐升腾起来的力量，动了动喉咙。
　　现在他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神灵存在的。
　　但祂应该不住在天宫里，也不愿意下榻国王为祂修建的神庙。祂如果要降临，就一定会像雅克斯一样，不让任何人知道，悄悄降临在人迹罕至的密林里，高兴的时候搭救一下挡在祂经由之路上的一条垂死的野狗。
　　雅克斯不清楚珀森在想什么，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劲敲打珀森的脑袋。虽然无法想象神灵具体是怎么过日子的，不过以雅克斯的高见，神灵们应该都有吃不完的饭、穿不完的衣服。
　　没有哪个神灵会像他一样每天要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地为一张嘴奔忙。

　　治疗结束之后雅克斯就不想再管珀森了，他摁住彩带一样躺在地上的蛇尸，拔出插在蛇头上的刀，砍掉了它的脑袋。
　　剩下的地方都能吃。
　　雅克斯把蛇挂在脖子上往前走，蛇肉不够两个人一起吃，雅克斯打算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其他可以吃的东西。
　　躺在地上的珀森伸出一只手拽住了雅克斯的手腕，仿佛有话要说。
　　雅克斯停下来看着他，很有耐心的等着他开口说话。
　　巫医很瘦，他的手腕很细，珀森握在手里都觉得硌得慌。
　　“名字……”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蝰蛇的攻击下缓过来，珀森的嗓子这会儿哑的不行。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珀森直视着雅克斯的双眼艰难地说道，他刚才都快要死了，临了竟然还不知道这个雌性叫什么名字。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郑重，雅克斯没法装作没有听见。
　　但雅克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没法说话啊。
　　雅克斯沉默的时间太长了，长到珀森以为雅克斯在无声的拒绝他。
　　我冒犯了他吗？
　　也许他更本不想跟自己交换名字。
　　是不是他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呢？
　　也许人家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呢。
　　珀森越想就越有些讪讪的，他想收回刚才的话，他不想交换名字了，不知道也没关系的。
　　雅克斯发现在他没有作出回应的这段时间，珀森的表情越来越像一条摇着尾巴跑过来却被主人一脚踢开的狗。
　　雅克斯不想让珀森误会他。魔法师要和他的勇士建立良好的关系，即使他们只是临时的搭档。
　　巫医想摸摸自己的脖子，但他摸到的是滑腻腻的蛇。
　　雅克斯跪坐下来，他抓住珀森的手。雅克斯犹豫了一秒钟，他把手放在了珀森的脉门上，珀森没有任何反抗。
　　雅克斯这才慢慢地抓着珀森，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喉咙上，张开嘴做出发声的动作。
　　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雅克斯对珀森摇了摇头。
　　珀森已经傻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感官此时此刻都集中在手上。他感觉着雅克斯手心上的茧，感觉指尖上触摸到的、雅克斯还稚嫩的喉结……
　　怎么，怎么这么突然呢，这怎么好意思呢……珀森红着脸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办好，看起来像是被雅克斯非礼了。
　　珀森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他只知道雅克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时，他满脑子里已经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珀森故作正经地清清嗓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和雅克斯面对面跪坐着。
　　“你，你没办法说话？”珀森说。
　　雅克斯点了点头。
　　珀森：“不能，不能像救我一样治愈你自己吗？”
　　哦，魔法当然可以永无止境，但每一个法术都必然有它的条件和限制。回春术可以医好一个后天失声的人，对像雅克斯这样出生起就是哑巴的人就无能为力了。
　　这太复杂了，雅克斯没法解释给珀森听。所以他只是简单地摇头。
　　珀森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像看到了一个漂亮、价值连城但特别易碎的琉璃娃娃。他以为雅克斯的意思是他只拥有治疗别人的能力，却不能治愈他自己受到的伤害。
　　雅克斯想他的勇士一定又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珀森的表情这么告诉雅克斯的，雅克斯没法跟他掰扯明白，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雅克斯为此感到烦躁，以前他从不为没法交流而烦恼的。
　　隆多不需要他说话就什么都知道，拾荒者之间根本没有啥多余的话好说，点头和摇头能应付大部分问题。这导致雅克斯的交流技能几乎为零。
　　雅克烦躁的直接表现就是错开了他的眼睛，皱着眉头打量垂在他胸前的蛇尾巴。
　　珀森以为他又说错了话。
　　是不是他触碰了雅克斯的逆鳞，又惹了他不高兴。
　　“不不不，”他也跟着低头，追着看雅克斯的眼睛，“别难过好吗，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再提了。”
　　珀森彻底地放弃了关于名字的讨论，他现在只想赶快结束这次糟糕的谈话。
　　而雅克斯不要他道歉，因为他一点也不生气珀森提起来。雅克斯想要告诉他的勇士他不介意，比起他成为举世闻名的大魔法师之后要经历的那些大风大浪这点小事根本不足挂齿。
　　更何况雅克斯一直没觉得哑巴是个缺陷，他没长那根弦。
　　但雅克斯不知道怎么把他想说的告诉珀森。
　　伟大而睿智的大魔法师雅克斯立刻想到了一个办法。雅克斯不停地阻止神色落寞的珀森把他自己的脸转到一边去，他轻拍珀森的脸颊，要珀森看着他。
　　珀森当然从善如流地盯着雅克斯看。
　　雅克斯张开了嘴，他做了一个口型，那是他名字第一个音节的口型。
　　珀森立刻意识到雅克斯在干什么，他的眼睛像被流星的火焰点亮了。
　　“哦，什么，那是阿？……哦，不是，不是阿。好的，我再猜猜。哦，那是亚……雅…对了？太好了！好的，然后…然后是什么？赫？不，不对。哦不，别不看我，再做一次吧，求你了，我能说对的……”
　　他们靠在一起磕磕巴巴地学着一个简短的名字，样子像两个傻瓜。

　　“雅克斯。”珀森终于学会了，他偷偷把这个雌性的名字含在嘴里，像含一块糖。
　　“雅克斯，雅克斯。”珀森一遍又一遍地说，不厌其烦地说。
　　雅克斯拍打珀森的手表示自己听见了他说的，他说对了，而且说的非常好。
　　珀森的眉眼弯弯的，眼眸里好像有星星。
　　“雅克斯，你知道琥珀吗？”珀森突然说。
　　雅克斯点点头。
　　“琥珀是森林的眼泪，那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叫珀森。”
　　雅克斯怔住了。这名字真好记，感觉一曾听过，就不会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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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琥珀是森林的眼泪是我瞎jb编的。
是不是这样我根本没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