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克斯漂流记》灰狗

4、第四章 奴隶

　　直到太阳西沉，珀森才恢复一些意识，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舔着他的脚趾。
　　他动了动脚发现不是什么东西在舔他，只是河水而已，但是他四周有个活物是真的。
　　珀森的身体在他大脑发出指令之前就率先做了反应，翻身往旁边一滚。
　　那个活物似乎比他还要惊恐，瞬间消失不见了。
　　河岸上一个人影也没有，空气异常寂静，只有一点点风吹过。
　　珀森从沙地上站起身来，从脸上拿掉了翻滚之间挡住他视线的东西，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珀森手里面攥着那个不速之客留下来的一条带绿色花纹的毛织围巾。他把围巾凑在鼻尖上嗅了嗅，一张刀削的面孔扭曲了一下。
　　怎么都是蛇血的味道……

　　珀森跳进河里的时候就知道了，他背上有两道刀伤、肩胛被利齿咬过一口、右侧腹部一个箭伤、腿上都是抓痕，他知道自己中了毒，基本上没什么救了，顺着水漂了这么久，伤口很快就会泡的腐烂，不到这些伤烂的彻底，他就会死了。漂流到最后珀森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活着，也许是因为他还有生存的本能吧。
　　现在珀森身上的伤口都痊愈了。
　　他的皮肤上只剩下一些红痕，那是新长出来的血肉，证明着那些伤口曾经存在过。
　　珀森长到这么大已经不再相信神明会给予纯洁的信徒恩赐这种话了，他本人也并不是一个虔诚的神信者。
　　但是这样起死回生的奇迹除了神明，还有谁能够办到呢。
　　珀森看着寂静无声的密林深处若有所思。
　　他动了动筋骨，想变为兽型却没有成功。他放弃不再尝试，就以人的形态往密林深处走去，他要寻找到围巾上的那个气味儿。
　　珀森走了大约不到半个小时，身体不知怎么的就到达了极限。珀森感觉到了一阵无法抵挡的疲惫，手脚无力、浑身酸软。
　　他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
　　珀森的意识又被那种濒死的困倦席卷了，他强撑了一会，却拗不过黑甜梦乡的魔力，还是睡了过去。
　　树林安安静静地等着珀森睡熟了，过了很久，一个人影从帕森熟睡的那棵树上爬了下来。
　　雅克斯灵活的像只猴子，他轻手轻脚地跳到地上，从树的背后探出头来，围着树绕了半圈，半跪在珀森旁边看着他。
　　雅克斯悄悄地、悄悄地伸出了一只手，试了试珀森的鼻息，确认了他还像往常一样活着。雅克斯的手放心地垂了下来，探到珀森的手边，牵住了他的围巾一点一点地往回抽。
　　雅克斯抽出一点就打量一下珀森，看看他有没有要醒的意思，照他这个速度，他和珀森得在这耗一个世纪。
　　雅克斯看珀森睡得那么熟，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他壮了胆，最后一使劲，想一鼓作气把围巾都抽出来。
　　结果害的他自己被拽得一趔趄，雅克斯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别在腰后面的钢制弯刀。
　　雅克斯抽出刀来和珀森对峙了一会，发现珀森并没有醒过来，他只是感觉到手里的东西在滑动，本能地握紧了手掌。
　　一股没有来头的羞恼席卷了雅克斯。他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太像个草木皆兵的胆小鬼了。
　　雅克斯懊恼地拽回了自己的围巾，还不忘推一把吓唬过他的珀森。
　　巫医觉得这个病人真是非常的麻烦，雅克斯把他从垂死的边缘拽了回来，表面上看他已经痊愈了，实际上只是中看不中用。他伤的实在是太重了，巫医的魔法不足以让他完全恢复。
　　看一看他头上的血条就知道了，还有一大半都是空着的呢。
　　雅克斯原本打算休息一下就再给他施一次回春术的。但是这个病人自己提前醒了。
　　雅克斯不知道他的深浅，也没想好怎么打发他，只是出于他能活着实在不容易才搭救的他。
　　巫医根本没想把他治得太好，只要能自己走动就行了，这样他就能自行离开这儿。
　　雅克斯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生命力如此顽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走到林子里四处游荡。
　　看这个人的神情，应该是在找他的。
　　雅克斯上下打量着珀森，突然眼神里带上了一些估量。
　　这个漂流者真是有一把好体格，他就像战士一样虎背蜂腰、骨架坚实，四肢长而有力，肌肉紧凑流畅，这种线条意味着珀森耐力极强、爆发力也不错。
　　总之应该很适合做各种体力劳动。
　　雅克斯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掌，手指骨节分明、虎口有茧，说明他常用刀剑。指头之间和指肚也有茧，雅克斯猜他应该善用弓箭。
　　雅克斯渐渐露出了和他打算让角马先生做他的坐骑时一模一样的表情。
　　如果隆多在这儿，他就能看出来，雅克斯又开始做梦了。

　　雅克斯除了是个哑巴、脑子简单、笨手笨脚之外，要隆多说，他还算是个不错的学徒。
　　只有一点隆多不太得意他，就是这个雅克斯明明是个巫医，长得也像个巫医一样细胳膊细腿的，但是一点也没有巫医的气质和修养。
　　他就像部族里那些满大街疯跑着撵狗捉鸡的玩泥巴小男孩一样，天天梦想着成为一名战士。
　　那种强烈的愿望，即便雅克斯口不能言隆多也看得出来。因为从小雅克斯就喜欢抱着那些战士的脖子，让他们把他举起来。长大之后隆多还发现过雅克斯偷藏战士们报废了的枪头，悄悄用它们刺杀偷粮吃的耗子。
　　隆多也对雅克斯做过很多的思想教育，但在他一根筋的大脑面前无一成功、全部失败。
　　隆多干脆放弃了对他的洗脑，只要雅克斯还肯学习怎么当巫医，隆多对他的其他行为都持放任自流的态度。
　　其实隆多搞错了方向，雅克斯并不是对战士有什么执念，他对刺客和游侠也充满着向往。或者说只要和冒险、传奇沾边的东西都让他神魂颠倒。
　　说白了，雅克斯是一个有些中二的巫医学徒。
　　现在雅克斯又陷入了他的中二幻想之中。
　　雅克斯琢磨了一下到目前为止事情的发展，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传奇故事的典型环节！
　　一个受伤的战士、一个住在山林里的魔法师（是说他自己，虽然准确的来说雅克斯是个巫医，但他坚持认为魔法师更适合传奇故事的画风），魔法师治好了战士，战士苏醒之后，隐居山林的魔法师从战士嘴里得知了最近发生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件事，然后故事就可以开始了！
　　太好啦！雅克斯激动得脸都红了起来。他觉得如果是魔法师来当主角的话（必须让魔法师来当主角），那么这个战士应该成为魔法师的……奴隶？
　　……
　　不不不，奴隶太奇怪了，雅克斯又仔细的想了想决定让他成为魔法师的仆从。
　　这就好多了。
　　就当做我帮你治病的代价吧，雅克斯想着，在你能独立走出这片森林之前，你就要当我的跟班儿了。

　　现在昏迷的珀森已经成为了伟大的“魔法师”雅克斯的跟班儿，作为跟班儿，雅克斯认为珀森不能再随便睡在像“一棵树底下”这种地方了。
　　雅克斯双手握拢放在嘴边吹了吹，发出呜呜的笛声，角马先生听到之后很快就出现在雅克斯的面前。
　　雅克斯拍了拍角马先生的背，角马先生非常识相地跪了下来。雅克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把一滩烂泥一样的珀森拖到了马背上。
　　驮稳了珀森的角马先生慢悠悠地跟在雅克斯身后，他们一起走回只有两个吊床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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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克斯将珀森安顿在了自己的吊床上，然后他又开始收集适合做新的吊床的材料。雅克斯选了一些年轻粗壮的藤蔓，砍了一棵长势喜人的小树，他把藤蔓的两端系在被砍成两段的小树中间，慢慢编织起来，做了一个非常结实的吊床。
　　雅克斯把吊床绑在旁边的两棵树上，跳到上面试了试，感觉没什么不妥，就打算自己在这张床上睡一晚。

　　夜幕降临的时候红嘴和他的女朋友也没有回来，雅克斯猜他们的窝大概已经建好了，红嘴可能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雅克斯抱着钢刀躺在新床上，听着对面珀森的呼吸声，一个人住久了，雅克斯有些不习惯别人待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他总觉得这样很危险。雅克斯抑制不住的想念起红嘴来。要是红嘴能待在这陪陪他，他就没那么睡不着了。
　　雅克斯翻了个身，夜幕里一双眼睛黑亮亮地盯着珀森。
　　他打算慢慢养着这个软脚战士。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教他怎么当一个魔法师的跟班儿了……
　　这么做当然还有一个好处。
　　如果他的病人是个危险的家伙，雅克斯摆平他的胜算就高了。
　　雅克斯这么想着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翻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