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七里马

8、第 8 章

　　何布急匆匆的问着小张：“你知道隋然在哪里吗？”

　　小张一边拿着文件，眼睛还是盯着电脑，说道：“大概在会议室里开会。”

　　何布脸色焦急的又问道：“要开多久呢！”

　　小张忙碌打着电脑：“不知道，不过已经开了蛮久了，大概不用半个小时就会出来了。”

　　何布道了一声谢，便往会议室走。

　　会议室虽然是透明玻璃建造的，可是玻璃上刷着不知什么做成的白色的花纹，有着白色花纹的地方总是朦胧的一片只可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何布焦急的站在会议室的门外踱着步子，其实因为应应是早产儿，患有小儿先天性心脏病动脉导管未闭症，这种病一般自愈是在三岁以前，若是三岁以前没有恢复，则要及早做手术，免除病患。

　　那时的她一来因为没有钱，二来认为上天对她不会这么的薄情，她总以为那条导管会在三岁以前自愈，可是最近，应应频繁的呼吸道感染，上医院一检查才知道，原来真的是动脉导管未闭合，需要立刻做手术。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快觉得疯了，她和应应好不容易有了如此平静的生活，为何上天还要这样捉弄他们，难道是他们受的苦那不够多，惩罚得还不够吗？！

　　何布握着拳头，看着会议室透明玻璃上浮动的人影，只能看到一颗颗黑色的脑袋，却看不清具体的人是谁，心头又一急，巴不得立刻就冲进去把隋然拖出来，可是，她知道应应的手术费用很多，如果她这么冒失的失去了这份工作，以后她和应应度日将会更加地难过。

　　会议室的人终于全部站起来了，然后陆续的一个个走离座位，何布站在会议室的门口等待着隋然，然而第一个出现的人却是白非。

　　何布一看见白非立刻就低下了头，十分恭敬的侧在了一边，让白非先行，白非伫立在门口看了何布一会儿，其实刚刚他在会议室里就看见她一个人焦急的在门外走来走去，心里还抱着一丝的期望她是来找他的，所以才会提早结束会议。

　　然而，事实却证明了他的猜测，何布其实现在巴不得他们是陌生人，根本不会来找他。

　　他寂然的看着何布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了一个完全不在乎自己的人竟然委曲求全到了这个地步。

　　何布站在门口跟侍应似的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出来，直到隋然咖啡色的连衣裙出现她的眼前时，她立刻就跟捉着救命稻草似的一样，把一脸茫然的隋然拉到了一侧，开口便说道：“隋然，借我三万块钱。”

　　隋然盯着何布说道：“怎么回事？”

　　何布拖着隋然就往电梯口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应应生病了，急需五万块的手术费，我手头又没有这么多的钱，现在只好先借你的。”

　　隋然一听这话，就改被拖为主动奔跑：“他生什么病了？”

　　何布到了电梯口，一边疯狂的按着按键，一边说道：“没时间解释这么多，就是一种挺严重的病，现在在三附医院呢，你快跟我回家拿卡取钱。”

　　隋然看见电梯门开了立刻就跑了进去，说道：“好，我们马上就去。”转而忽然看了一下表，轻舒了一口了气，笑着对何布说道：“中午十一点四十点，应该不算早退吧。那铁公鸡也扣不了我的钱了吧。”

　　何布知道隋然是在宽慰着她，不自觉的也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隋然看着她的笑容，拍着她的背说道：“应应生病了，你就更不应该这么紧张了，毕竟你是他唯一的依靠，要是你都这么紧张孩子怎么办，听我说，放轻松一点，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什么病治不好，没什么的。”

　　何布听着这话，心头也微微放松了一些，看着隋然一阵歉疚：“真不好意思，我都没怎么问你，就直接把你拖出来了。”

　　隋然一笑：“我们两什么关系，还用说这些客气话吗？”

　　此时电梯门正好开了，何布便牵着隋然的手往出口跑出，忽然看见白非正在前面走，何布立刻就放慢了脚步，绕到了巨大的石柱背后。

　　隋然猫着腰躲在那里，戳了戳她的肩道：“这么怕白非？”

　　何布抿了抿唇，不说话，她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难以面对白非了，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每次何布见到白非总会有一种难言的尴尬。

　　此时的白非也听到了身后突然停止的脚步声，他走到车的后视镜一望，便知道后面躲着两个什么人，心头不由得怒起，她竟是连见都不愿见他么！

　　他静了一会了又走到了那个柱子的背后，看着猫着腰躲在那里的两个人，对着何布沉声说道：“你不见我不要紧，不要忘了星期六晚上，七点。”

　　何布应了一声：“……嗯。”

　　白非看着她依旧低垂着的眼，心头烦乱的思绪猛然袭来，微微蹙了蹙眉，却没说话，只觉得眼前的她已经陌生到他不认识了，他不禁微微恼怒，恨声说道：“放心，我已经对你没感觉了，所以你不用害怕。”

　　然而说完之后又立时后悔了。

　　何布却只低着头，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着：“……我知道。”

　　白非感到一阵气闷，直觉得就想离开这里，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心里猛然喊道，她希望看见的何布，是小时候霸道单纯的她，是得理不饶人的她，是蛮横无理的她。

　　那时候，她说过要是有一天他敢对她说没感觉了，她一定会冲上前去把他揍个十七八遍，然后丢出去喂狗，那个时候，就是采儿，稍微跟他接触得频繁了一点，她也会怒气冲冲地找他质问，扬言永不理睬他，那个时候，虽然她的大小姐脾气很让人不好受，可也能很容易看出来她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不理人。

　　而现在她变得懦弱胆小，对他的态度完全就是一个小职员见到大老板，现在的他也完全分辨不出她的神色是喜是怒，是悲是苦。

　　他觉得自己从她离开的那一刻起，就被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从此那个单纯的她，再也早不回来了。

　　此时身后隋然忽然惊叫道：“阿布，你怎么啦？！”

　　他立马就想要回头看，然而走了几步，何布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哈……，只不过昨晚没有睡好，又没吃早饭，饿……的吧！”

　　白非的脚步顿了顿，停在了那里，过了一会儿，又往回走。

　　而此时的隋然正大惊失色的抱着正捂着肚子的阿布，轻声叫道：“阿布，你怎么啦？！”

　　何布的整个脸都是白色的，额头冒着虚汗，腿脚无力的跪了下来，死死地按住了肚子，问道：“白非……走了没有？”

　　隋然往后看了看：“走了。”又心疼的望着她：“你就这样什么都躲着他？”

　　何布的表情虽然痛苦，隋然却觉得那是一种名为怅惘和无奈的东西，只听得她艰难的说道：“我最不想让他……看见的……就是我这副样子。”

　　说完人已经晕了过去。

　　待到了何布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里了，她一睁眼，便看见隋然在她的旁边削苹果，一开口便问道：“应应怎么样？”

　　隋然并不看她，只淡淡的说道说道：“应应手术成功了，张阿姨在那边照顾她。”

　　何布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便要下床：“他一定很想我，我要去看他。”

　　隋然气力有些大的把她按了回去：“你知道现在你什么样子吗？脸色苍白，嘴无血色，要是应应看见你这副样子，不说见鬼才怪！”

　　何布听了她的话又躺了回去，静默了一会儿，轻轻说道：“辛苦你了，总是要你照顾我们。”

　　这时隋然像生气似的把苹果放在了桌子上：“何布，你到底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有很严重的胃病，医生说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饥饱不均引起的，我每次一问你在美国的生活，你都说很好，可是，现在你这样子像是很好的吗，你告诉我，你和笑笑在美国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看见乔木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而且为什么你回来了，笑笑却没有回来，你到底在瞒着我些什么东西？！”

　　何布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脸，然后又转过头，望着前方空白的墙壁，静静的说道：“其实，我并不打算瞒你，只不过还不到说的时候。”

　　隋然问道：“那什么时候才是可以说的时候？”

　　何布抿了抿唇，眼神空静的望着雪白色的墙壁：“有一天，我放下了，能真正说出口的时候。”

　　隋然叹了一口气：“你呀！”转而又问道：“那笑笑呢，她有没有回来？”

　　“她也回来了。”

　　隋然一愣，说道：“是吗？那为什么我都没见过她？”

　　何布语气依旧平静的答道：“以后，我会带你去见她的。”

　　隋然看着何布这副苍白虚弱的样子，也不想逼她，只又轻叹了一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了刚削放入苹果，板着脸拿给她，却又在她接过的时候笑了：“何布啊，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何布拿着苹果咬了一口，轻轻笑道：“那就别说了，反正那些东西都过去了。对了！“何布忽然说道：“隋然你帮我介绍份兼职吧，现在我吃你的用你的，应应生病也是你出的钱，我也不能一直这样靠你，你一个人也不容易。”

　　隋然拍着她的手嗔道：“你现在身子还没养好，想那么多干嘛，放心这几年，我还有些积蓄，不会被你吃穷的。”

　　何布脸色严肃的说道：“不行，我已经拖累了你很多了，不能就这样一直靠你来接济我，你放心，我知道健康重要，我会适可而止的，累了就会歇息一段时间，不会跟以前那样把自己的身子拖垮的。”

　　隋然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会帮你找找看的，只不过……”她抬起头盯着何布：“你不打算回你的家去看看吗？而且你爸爸妈妈那么有钱，那些东西迟早也会留给你，你就不能……”　　何布打断道：“隋然，我不需要靠他们来养我，我相信，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能带大和养好应应。”

　　隋然知道有些话说多了，只会适得其反，只轻轻地说道：“随你的便吧，反正啊，我也是管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