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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黄泉 ...

  •   黄泉十月,风沙漫天。

      今年是银遥当孟婆的第两百个年头了,但要是仔细算起来倒也有也有两百零八年了。本来是安生地在九重天上掌管刑罚,偶然间听闻上任孟婆罢手不干了,巴巴地就请命来黄泉,接手这档子闲差了。
      来到此间两百余年,平日里最爱的就是坐在奈何桥上听往生者讲故事,讲他们一生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每日等着故事听够了,她便吩咐阿月来舀汤,自己去往生海看花。
      往生海种着这阴间唯一的花,火红的花海总让银遥感到热切,每日总来这花海与这些花说上一会话。
      轮回门每走出一个人,往生海便多出一朵花。
      如今这花海,早已看不到头了。
      “阿池,你今日怎么有空在这?”看见花海中藏青色锦袍的男子,银遥出口唤道。男子回过身,嘴角含笑:“我今日去天庭述职了,好生无聊。” 银遥了然点头:“我到是忘了你今日去了天庭了,不过你哪次不是躲在角落里睡觉,说什么无聊不无聊。”
      池闵伸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颇为无奈:“就是因为无聊才睡的。”说完往一侧的亭子里走去。

      黄泉的风吹的花枝摇曳,银遥坐在石凳上,拄着下巴看着花海,倒是昏昏欲睡起来。池闵偏过头看她,半晌开口道:“阿遥,今日司命说会带个人过来,他缺了一魄,怕是要在黄泉呆上些时日。”听见他说话,银遥转过头来,却是目光迷离,似懂非懂。见她已是半梦半醒,池闵道:“我送你回去歇下吧。”银遥却是将头回转向花海:“不必,就在这里吧。”

      也不知歇了多久,等银遥醒来的时候,池闵已经不在了,看了眼身上藏青外袍,拢在手中,起身向外走去。

      奈何桥上,阿月还坐着桥上,一舀一递着孟婆汤。
      阿月不爱听人讲故事,看一遍生死簿,知晓姓名,验一验生前事就把汤递过去。略略看了一眼,银遥转身往判官门走,衣服得还是顺道送还给池闵吧。

      站在判官门前,左右判官向她点头示意,便回过头去继续盯着那门。
      人死后魂魄被引致渡河,过了河才是判官门,每一缕魂魄入此门,一旁的玉石上便会显其平生善恶事,由判官裁决善恶决定引他往哪边去,再来一一细判。不过魂魄所带之气会由判官门所显,往往也无需判官们做什么判断了,是以差使还是极为清闲。
      银遥站在门口的功夫已经见往来不少生魂,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过了门被领着往里去,抬脚便跟了上去。
      判官门验人善恶,善者向阳,可往奈何桥重新投胎成人,恶者往阴,需偿还恶果,方能重新投胎,却是不一定能重新为人,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皆为其道。
      若有十恶不赦之人,则永不超生,万世都是要受苦的。

      书生被领进殿内,银遥只在殿外站着,远远看见池闵斜斜地倚在高榻上,墨色长发披散开来有些挡着面貌了,心里暗嘲:“像是鬼王了。”思忖间,书生已经押了下去,银遥从未见过人被带至地府行刑,没来得及细想脚步便跟了上去。
      书生被带至三府,一一拔去手脚上的指甲,一寸寸敲断了四肢的骨头,软软地趴在地上,鲜血皮肤中渗出细细密密,敲断了骨头却没破了皮,血淤积在泛白的皮肤下,一点点变红,泛黑。他叫喊不出声来,又无法昏死过去,弓着背脊缩成了一块,四肢无法在拖动,只是拖在地上。

      “你来这里做什么。”背后声音响起,吓了银遥一跳。
      转过身,只见池闵皱着眉看着自己。
      “我随便看看。”银遥想要扯起笑脸来,但是觉得五官都有些僵硬了,脸上表情怕是有些难看。“走。”池闵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出了地府。
      一声不响的跟着走了半天,银遥终于忍不住出声:“阿池,你这是要拖着我去哪。”池闵闻言才恍若回神,停下来脚步。却又似突然想起什么沉声斥责:“我不是叫你不要去地府吗。”
      银遥连忙抬手将手上的外袍递了过去:“我是来送袍子的。”池闵对她无法,“此处离我住处近,要不要去喝杯茶。”银遥撇了撇嘴:“你的茶没有我那的好喝。”
      两人说着话,脚下往池闵住处去,刚一走近就见等在门口的司命星官。
      “司命星官,你怎么在此处。”银遥也有两百多年没见到司命了,原本在天宫她就爱和司命聊天,她那里的戏本子还都是司命给的呢。所以这偶然一见,心中甚是欢喜。
      司命星官一见两人先是躬身行礼:“见过两位上仙。”银遥扯了扯池闵的衣袖,轻声道:“许久没有人喊我上仙了,我还有些不习惯了。”
      池闵偏过头去白了她一眼,领着司命星官和站在他身后的白衣男子向里走去,边走边把上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银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进门之后司命星官把事情原委再细说了一遍,这个白衣道士本是修仙之人,修炼时魂魄离体被过路的伽懿仙君收了去。
      要说人的魂魄与凶鬼,厉兽是有极大区别的,但伽懿仙君好酒,十日里有九日喝的浑浑噩噩,怕是随手收了道士的魂魄,就回仙府闭关去了。
      这件事想来太过滑稽,可这道士缺了一魄也是上界之责,在上界久呆势必惹人耳目,司命星官真是悔与伽懿仙君相熟,门下仙童求上门来,属实推脱不去,是以求到了阴界。
      道士修炼不易,地府阴气过重怕是有损修为,呆在黄泉怕是唯一的办法了。
      银遥看在画本的面子上,点头应下,说到底也不过是找点事情打发。
      偏过头去打量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小道士,小道士眼眸微垂,睫毛颤动着投下一片阴影,银遥不由思索起来:男子的睫毛都这么长吗,鼻梁也比自己挺拔些。
      思绪恍惚间听见司命星官起身告辞,银遥眨眨眼也站起身来向他道别。
      司命走后,银遥回过身来,向着小道士展颜一笑:“小道士,跟我走吧。”等了片刻,见小道士有些愣愣地傻站着,银遥过去扯着他的衣袖向门外走,头也不回地对着坐回到桌旁的池闵道别:“阿池,我也先回去了。”

      银遥已经许久没有什么新鲜事做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小道士,她自出门脸上都带着笑意。出了门扯着道士衣袖的手放下,皱着眉思索了片刻道:“我先带你去安排一个住处吧。”小道士盯着袖子的眼眸抬起,有些慌乱地点点头。
      从池闵府上回往黄泉也有一段距离,银遥念了个口诀,拉着小道士向黄泉腾空而去。
      瞬息间,二人便已经停在了一块石碑前。
      石碑有半人高,看上去历经风雨,刻着的黄泉二字斑驳不堪,却又稳稳地立在那里。
      在这块石碑后面就是一条河,河水浑浊,泛着冷意。银遥带着小道士坐上船,渡船人表情木木的,不说话,只顾着摇桨。
      小道士看了看船夫,又低头看了看河水,静默不语。银遥歪着头看着他,盯了半晌,见他耳垂泛红,不明所以:“小道士,你不爱说话吗。”小道士看了她一眼,迅速撇过头去。银遥皱了皱眉:“哑巴?”
      小道士抬起眼:“我不是道士,还有我十七了,不小了。”银遥被他突然的一句话弄的有些发懵,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总算不是个哑巴。小道士抿了抿嘴又道:“我叫顾玉慵,字七颐。”眨了眨眼银遥道:“期颐?百岁之意?”小道士摇摇头:“师兄弟中我排第七,并非百岁之意。”
      “哦,谐音也有百岁之意。”银遥说完一句就撇撇嘴不再说话。
      船靠岸,两人从船上下来,顾玉慵开口:“方才那座桥是做什么的。”银遥见他主动开口,乐得回答:“奈何桥,想要转世投胎须得先从桥上过,饮下孟婆汤,方能投胎。”小道士点点头,又没了下文。
      两人行至一个小别院,这个院子不像池闵住处华丽的大宅子,处处透着雅致。顾玉慵微微有些讶异,看了眼银遥还是没有做声。
      银遥招了个正在院中洒扫的丫头,丫头快步过来在银遥跟前站定,头低低地垂着。“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丫头本就低垂的头又低了低,点点头,退下了。
      领着顾玉慵在一处小花厅坐下,银遥开口道:“屋子很快就能收拾好了,你到时候缺什么就告诉我。”顾玉慵点点头。
      两人无话,静坐了一刻钟,顾玉慵一张脸涨的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为何要盯着我看。”银遥恍然,对着顾玉慵扯出一抹笑:“你长的还真是俊俏。”话音刚落,顾玉慵的脸又比之前更红上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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