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谈钱你却》方糖镜

21、闲言碎语

　　上次的约会是夏风扬工作上的一个转折点。

　　凌曦说得对，一个技术蓝领是没法领导创业公司成长的，所以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开发总监来接替自己原来的位置，那样他就可以从琐碎的研发工作里解放出来，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战略层面上。

　　找开发总监方式可以有两种，一种是内部提拔，一种是外部招聘。

　　目前白虎游戏的研发中心分为策划部、美术部、程序设计部、测试部、运营维护部，开发总监就相当于研发中心的老大，内部提拔的话得理应从部门经理选择。

　　美术部的部门经理花明澜资历最老，但是胆子太小了，不适合。

　　测试部和运营维护部不是核心部门，不适合。

　　筛选来筛选去，夏风扬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程序设计部的高级工程师林秦身上。

　　众所周知，白虎游戏是一个上至CEO下至清洁阿姨都没有什么节操的公司，所以无论多么好的孩子进了这个大染钢难免受到一些不良风气的影响，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而林秦是唯一一个可以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你可能会看到夏风扬心情不好一言不合就竖中指，也可能看到花美男不务正业开小差看帅哥，甚至是看起来最像个淑女的万玲，也会为了省几块钱和供应商争得秀发散乱脸红脖子粗。

　　如果说，领导们还需要顾及一下形象有所收敛，那么员工疯起来就更加肆无忌惮了。什么把人推到厕所里都只是低级玩法，听说住一个宿舍的经常有被脱光了拍裸丨照的。

　　唯独林秦从来不吵架，不争执，不迟到早退，也不参与这些猥琐活动，即使看到了也只是在旁边静静的笑。大概是因为他学历比较高，性格也比较文静，不太习惯和大家一起疯，只是把心思放在工作上面。

　　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他都是公司内部最合适的人选，但他又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就是在公司里太高冷了，人缘不太好，不怎么能融入团队。

　　这点其实也不难理解，试问一下，如果一个男人不和你一起吹水扯皮，不和你喝酒抽烟，也不和你聊些有颜色的话题，那这样的兄弟要来何用？所以林秦一直都挺独的。

　　本来人缘不好不是一个大问题，大家都是打一份工，出了公司的门口谁都不认识谁，但是如果要选研发中心的老大，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了。

　　再三思量，夏风扬最终还是决定让万玲联系猎头去挖个合适的人回来。

　　合适的人选很快就找到了。

　　任职于一家上市公司的开发部经理谢天桦，今年29岁，有独立带团队开发超过10款游戏的成功经验，他因为公司目光短浅转型做快餐游戏，和他经营理念不合，才会在年前选择辞职。

　　夏风扬见过很多在上市公司工作的人，即使是技术人员出身，进入了管理层理念也不得不跟着发生了变化，围着股价打转。这位有能力又有追求的人才，很快就吸引了夏风扬的注意，他马上约他出来见面。

　　谢天桦开朗健谈，谈起市面上各种游戏的时候，就像评论员之于足球一样如数家珍，眼里难以掩饰的光芒彰显他是真心喜欢这个行业。

　　薪资，待遇，发展理念也八九不离十，两人约定好年后入职。

　　“没有想到融资后的第一笔大出血竟然是招高管，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夏风扬说。

　　凌曦却说：“任何的项目都是暂时，只有人力才是一家公司最富有活力的源泉。你们公司的人都年轻得紧，有在上市公司工作的谢天桦压阵，这笔钱花得很值得。”

　　………………

　　转眼间，新年就快要来临了。

　　临近农历新年，年会这种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大公司喜欢在酒店包个场，然后领导致辞、表演抽奖、表彰员工、吃团圆饭，怎么高大上装逼怎么来；而未成规模的创业公司，通常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就完事了，白虎游戏也不例外。

　　不过，对这么一家上至老板下至清洁工都比较没有节操的公司而言，他们通常还喜欢搞点事出来。

　　譬如去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就闯进夏风扬的办公室，拉他进群，强迫他发红包，然后又把他踢出群，空留夏风扬一个人在办公室一脸懵逼。

　　又譬如去年聚餐的时候，碰巧订的那个包厢洗手间的门锁坏了，他们就玩起了把人推进洗手间的低俗游戏。于是在花美男上厕所的时候，夏风扬被推进去了，夏风扬上厕所的时候，万鸿被推进去了。

　　总之……往事不堪回首。

　　而今年的新年，因为凌曦的到来，而被赋予了不同的新意。

　　发红包的游戏当然还是要继续玩的，只不过今年的土匪头子变成了夏风扬。他带着一帮人马杀进凌曦的办公室进行围追堵截，凌曦迫于淫威之下只能哭笑不得发了几个大红包。

　　但是当夏风扬激动地喊“把他踢出群把他踢出群”的时候，却得到了这样现实的回答。

　　“小老板你傻呀，凌先生这么有钱，让他留在群里天天发啊。”

　　“…………”

　　你们这些见钱眼开的家伙！

　　推人进厕所的游戏也还是要继续玩的。其实就怎么给凌曦一个惊喜，夏风扬策划了良久，他觉得趁凌曦去洗手间的时候把其他人推进去吓他一跳还不够刺激，于是有人建议，不如冲进去的一瞬间用手机把他惊慌失措的表情拍下来。

　　夏风扬表示这个提议很赞，并且打算亲自去当执行者。

　　没想到当他拿着手机气势汹汹地冲进去洗手间的时候，就听见后面的员工们哈哈哈大笑一声，然后把门嘭地一关，从外面锁上了。

　　“…………”

　　你们这些衣冠禽兽！！！！！！！！！

　　在夏风扬的怒吼中，无节操的年会节目就这么告一段落。

　　马上就是新年假期了，到处都能见到拖着行李箱的匆匆背影，平日里喧闹非凡的城市已俨然一座空城。就连风雨不改的凌曦，最近也没有来公司了。

　　夏风扬猜他大概是回家去了，像他们家那样的豪门大户，新年恐怕要应酬一堆人，他估计也很忙吧。

　　夏风扬过年期间一直留在深圳，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回家乡没有什么意义，过年期间游戏公司也比较忙，索性就留下来加班。

　　在大城市里过年，吃饭是最大的问题。店铺没有几间正常营业的，白菜能卖到十块钱一斤，猪肉快赶上牛肉了，于是夏风扬屯了一堆速冻水饺和泡面天天吃，不过这些垃圾食品平时填填肚子还好，接连吃一周就会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就在他快要吐的时候，除夕那天接到了万玲的电话。

　　万玲说，爸妈让他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夏风扬感动得几乎泪流满面。

　　前面几年夏风扬也是在万鸿家蹭年夜饭的，但今年不一样……万鸿遭遇到了那样的灾难，如果不是他家里的人主动邀请，他是不会主动上门蹭饭的。

　　没想到他的爸妈在这个时候都没有忘了自己，他感动的要命，马上收拾好东西出门。

　　万鸿家离得不远，所以他也没有开车，坐地铁还比较方便一些。

　　地铁上空空荡荡的，除了夏风扬以外，只有坐在对面的两个年轻男人，一个头发染成棕色，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两个人都低头对着手机屏幕。

　　夏风扬一般是很少去关注和他毫无关系的乘客的，但这两个年轻男人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因为他们在玩的，碰巧就是白虎游戏研发的第一款游戏。

　　“还真的挺好玩的。”棕色头发的男人说道：“为什么我们天诚游戏就是做不出这么好的游戏呢？”

　　原来是同行，夏风扬对天诚游戏这个名字不是很熟，只记得应该是个做换皮游戏的小公司。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眼镜男突然凑过去对他说：“你知道吗，我有个朋友刚好就在这家游戏公司工作。”

　　“你在白虎游戏还有朋友？”棕发男回忆最近看到的行业新闻：“这公司好像挺叼的，第一轮就融了不少钱，和我们这种小打小闹可不一样，那老板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夏风扬。”

　　“哦，照片瞧着比我们霍总还年轻多了，和我们差不多大吧？真是同人不同命。”

　　听到这里，夏风扬的嘴角几乎快要扬到天上去了。虽然之前接受采访的时候，记者对他就不乏溢美之词，但他明白这很大程度上是商业互吹而已，不能完全当真。

　　今天是他首次从同行的身上听到那么直白的称赞，说不得意也是假的。

　　然而，就在他得意的时候，眼镜男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线说：“我听朋友说，他是个同性恋。”

　　夏风扬一愣，再也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