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坏》煨木

1、爱是饥饿之最

　　说实话，一看到她，我又感到了深深的饥饿。她的有如邓丽君清泉般的纯净的声音加重了这种饥饿。
　　“小程，我的电脑速度越来越慢，你给修修。半年前叫你修过的。”
　　我一直习惯于被人叫为胖子，现在这么一个动听的声音叫我小程，觉得自己像是脱离了躯壳，浮到空中打量着这个小程接过了一个穿着白衣黑裤素净又优雅的苗条女孩递过来的电脑机箱，在一个有点破旧的堆满零件的写字台上放好，开始插连接线。由于对他太熟悉，我可以看出他要比平时笨拙一些，也忘了招呼她坐下。听着电脑开机的叽叽声，终于想起了要说些什么：“应该是操作系统有些问题，我给你重装一下，你C盘有什么重要文件拷贝一下。”
　　“别的都没关系，只有一个文档记着我的日记，千万不能有差错，是我的性命。”
　　“这么重要你不会放在C盘吧？E盘没事。系统重装估计要一个多小时的，要不你有事先去办？”
　　因为等她回答，我就顺势认真地看了看她，眼睛并不大，一付无框眼镜与光洁白皙的皮肤十分相称，嘴巴笑吟吟地配合着秀气的眉眼激活着我内心的某种原始的渴望。
　　她自己搬过一把凳子坐下，看着我说：“反正没事，顺便跟你这个大师傅学点技术。对了，上次你给我安装的飞车游戏，一段时间我很喜欢玩，本来我不喜欢玩游戏的。”
　　我插入安装盘，问：“王老师喜欢这个游戏不？”
　　有一会没听到回答，我看了看她，见她手撑凳子两边，摆出一付悠闲的样子。
　　“沙扬娜拉啦。”她的口气里装出的轻松连我这么愚笨的人都听出来了。
　　“怎么会呢？你们的爱情故事都已经是镇里的传奇了。”
　　她慢悠悠地说：“说好听点是师生恋，说难听点是师生勾搭成奸。”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十七八岁就跟了他吧，最多可以说无良教师□□花季少女，怎么能说勾搭成奸呢？”
　　“你不知道，虽然我今年还只有二十二岁，但我的经历已经远远超过许多人的一生了。
　　看她的样子清纯秀丽，听她的声音清洌动听。怎么也看不出沧桑来。
　　我一时无语。她也无语。这时卖水果的小贩推着手推车经过店前，随便问着买鲜荔枝吗？我说买，称两斤。
　　小贩送过来，我叫她吃，她大大方方地拿了一只剥起来。
　　我问：“你说有个文档是你的性命，是不是记着你以前的事？”
　　“嗯，如果我把自己的故事整理出来，说不定可得诺贝尔奖。”她开心地笑起来，好像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我拿出记着店里流水帐的本子给她，她问干吗？我说：“趁你还没出名，给我签个名。”
　　她又开心地笑起来，我发现自己是多么喜欢看她开心地笑。“好嘞，朱大师给小程签名留念。”
　　她在桌前坐好，认真想了想，写下几个字，递还给我。我一看，大出意外，本子上几个狂草字体，龙飞凤舞，力透纸背，难以相信出自眼前这位斯文的小女子之手：店不在大有心则强 朱丽亚。
　　“我真心膜拜了，文如其人，我难以想像你会是怎样内心强大的女性了。”听刚才介绍，她年长我一岁，我说：“我真心想叫你一声姐。”
　　“好啊，看到小弟肉肉的模样，姐就开心了。或许是互补效应吧，我排骨差不多的人，看到你胖胖的就舒服。”她这么说，我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喜好，果然更加喜欢苗条修长的女孩，看到肉多的心里发腻。
　　这时，隔着巷口的文具店的二楼传来了争吵声，我一听就明白是多嘴与他母亲又爆发了常规战争。战事有点升级了，多嘴跑到街上，举着一把斧子嚷道：“你们看，这个是什么人啊，木匠给她干活，她连他的斧子都要偷的。”
　　朱丽亚问我他说的是谁，我说是他的娘。她无语。
　　我说：“他也算是我们街坊当中的一个恶心了，不管说什么，他都能讲出一套大道理来。反正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叫做多嘴了。”
　　“本来也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妈的，不过有些当妈的也真的是不像样。”听她这么一说，我猛然想到了她的妈毛云凤：原来她刚才的无语还有深层的意思。我一时无语。
　　“有位母亲，带着十三岁的女儿去见情人，这个情人是个老色鬼，装作疼爱的样子，把她的女儿抱到膝上坐，摸啊摸的，女儿十分难受，挣扎着跑开了，回家路上，她竟然为此事打了女儿一个耳光，说她不懂礼貌。”
　　停了停，她接着说：“有位母亲，带着十岁的女儿去吃喜酒，女儿指着一只大闸蟹毛腿上沾着的泥巴问这是什么，当时她母亲白了她一眼，回来的路上为这事打了女儿一个耳光，问她没吃过蟹吗，丢脸不丢脸？”
　　我疑惑她的那个文档里会有多少这样的故事，有这样的母亲也肯定会有更痛苦的遭遇，我不想再听下去，说：“听你讲述，真像听电台的主持人在说。”
　　她笑笑说：“你耳朵不错，我读书的时候就是学校广播站的主持人，学校的文艺演出也基本上是我主持。”
　　眼前坐着的是我二十一年的生命中遇到的最文艺美丽的女性，她的神情这么无邪、眼神这么纯净，一点也看不出她说的复杂。
　　对面的小百货店里传来了多嘴的声音：“从传统文化上说，你的女儿嫁出去了的，她怎么还要来分我的房子？照做人的道理，你能这样对待你的儿子吗？”
　　每次他高谈阔论的时候，一般是没人接腔的，但一点也不会影响他的话如滔滔江水般流淌。
　　我说：“姐，这些我当然都知道的。像你这么优秀的，应该过着一个十分幸福的生活。”
　　她又无语，转过头去倾听对面多嘴的声音：“虎毒不食子，她不是比老虎还毒吗？一次我单位发了几斤带鱼，她偷偷拿去给了她，还以为我不知道，几斤带鱼虽然是小事，但是这事你都干得出，什么事你干不出来？”
　　听到这，她又笑出声来，声音真的很好听。
　　“小程，姐实话告诉你姐是什么人：姐是天使，姐又是魔鬼。”
　　见我一脸茫然，她又笑了：“比如酒精，小酌像天使，酗酒就是魔鬼了。”
　　我还是不解，问：“假如说你是酒精，那什么情况叫小酌，什么情况叫酗酒？”
　　“碰到一个理性的能够自我节制的人，可能会是小酌，碰到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就只能是酗酒了。”
　　系统重装已经完成，我还不想她马上走，就装作没发现，问她：“那王老师的性格，不是应该属于小酌一类的？”
　　她愣愣，说：“他更像一个缺少酒精分解酶的，这事复杂，不谈了。对了，你姐程伟伟是我同届同学，听说在镇里上班了？”
　　“嗯，我姐挺崇拜你的，带领着我也早早地崇拜你了。”
　　“笑话我吧，我是丑闻巨星，还是毛云凤的囡，谁还会崇拜我？不说了，电脑还没好？”
　　我忙说快了快了，然后开始设置，又说飞车游戏有升级版了，我给装一个。一切搞定了，我说我摩托车在，送你去吧，免得抱这么多路。她的家在东街，我载着她很快到了，她母亲毛云凤正手舞足蹈地与一个阿婆聊着什么，见到我们就一脸堆笑地过来：“要死，这不是小程吗？生意好吧？”
　　我从踏板车的踏板上拿起机箱，递给朱丽亚，一边回答她妈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