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百世》品茶道梦

45、意料之中（四）

　　柏桦树林的底部很暗，白景梦举着掌心炎，照亮身侧，他张开了灵力网探寻灵力异常的事物，颜蕴也同样如此，举着掌心炎，与白景梦背对摸索。兰凌是半妖，视力极好，白景梦告诉他高处能看得更广更远，所以他就像只猴儿一样，在白景梦和颜蕴的头顶踱来踱去，发现了不对劲的东西便告诉那俩人，好让他们去看看情况。

　　可是......白景梦在发抖。

　　他从靠近柏桦树林起就一直很慌张，不是那种紧张的压迫感带来的慌张，而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什么的慌张，他起初以为是预感到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而产生的不安，但他发现了迷阵，并且在迷阵里转悠了许久，这份慌张依旧没有消退。

　　“白景梦，你的灵力不稳。”颜蕴察觉到了，两个人的灵力网同时覆盖同一片区域时会彼此影响。其实他之前就想说了，思考了很久，还是问了，他怕白景梦的灵力不稳是因为与人打斗那晚受了伤。

　　“嗯，我知道，没事。”白景梦点点头，没再多说。

　　颜蕴也没再说话，背过身继续寻找阵眼，可是过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了：“算我多嘴，白景梦，你的状态不太好啊，是之前那晚受伤了么？”

　　“没有。”白景梦道，头也没回，他在认认真真地找阵眼。

　　“哎呀，受伤了你就说，别不好意思。”颜蕴道。

　　“没有。”白景梦继续寻找阵眼。

　　“那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

　　颜蕴被呛得吃瘪，他愣了愣，又赶紧道，“怎么不关我事？你是要面子么？没事的，要是受了伤就给我先看看，我这里随身带了点药。”

　　“看屁啊，你烦不烦？”白景梦被问得有点烦，加之心慌一直磨灭不去，态度便恶劣起来。他倒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告诉颜蕴自己就是心里慌，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吧？太娘了，一点都不爷儿们。

　　白景梦觉得这种话从兰凌嘴里说出来叫可爱，从他嘴巴里蹦出去叫恶心，说不准还会被颜蕴这个傻子嘲笑。

　　“景梦师兄......”兰凌犹豫了片刻，“是不是因为君寻师姐的事在困扰啊......”

　　“君寻师姐？”颜蕴脱口而出，白景梦都没来得及疑问。

　　“君寻师姐咋了？”颜蕴不解，又大悟，而后自觉几分好笑地转身看着白景梦，“咋？今个儿君寻师姐真把你吓坏了？嘿，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怕她呢？你不是连白曦......”

　　“你给我闭嘴。”白景梦翻了个白眼，“跟这个没关系。”

　　“不是这样的......”兰凌也说。

　　白景梦疑惑地看过去。

　　兰凌道，“我是半妖，视力很好，虽然刚才我一直在屋顶，但我也有看清......”他犹豫了片刻，“颜蕴弟弟，我们正在跟踪的、带着红衣姑娘出城、来到这里的那个人，是君寻师姐。”

　　一字一顿，白景梦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知道是君寻，他哪里知道是君寻，他怎么可能知道是君寻？！他在下面的时候一团黑，能发现是个人正驮着女鬼姑娘就很不错了！

　　“你确定是君寻吗！”白景梦几乎是吼着问的。

　　兰凌被吓了一跳。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君寻？君寻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他再讨厌君寻也不认为君寻会做这样的事！君寻不是跟白曦那臭女人一样总是视天下安危为己任吗？还总说什么“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如果说始作俑者真的是流自白氏的人，那白曦肯定是第一个把那人抓起来的，君寻是第二个，他俩如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就是天下道义本身。

　　“你真的确定是君寻吗！”白景梦又问。

　　“是，是君寻师姐.......吧......”兰凌结巴了，被问得连自己都怀疑，“我看见了她的脸，不过我并没有闻到味道......景，景梦师兄刚刚困扰的不是这个吗......”他小心翼翼地投去视线。

　　白景梦没有说话，兰凌也不敢再出声，他感觉自己好像冒犯到了景梦师兄。

　　“哎呀。”颜蕴尴尬地开口，顿了顿道，“现在不是有那种易容吗？不是说没有闻到君寻师姐的味道，那也有可能不是君寻师姐。”他想起今日白景梦给他讲玉指环时的模样，白景梦解释得那么婉转，他也不愿相信这种龌龊之事会出于仙门之手。

　　可是白景梦顿了很久又道，“那可能真的是她吧？”他喃喃地道，“那就是她吧。”

　　再没有说其他，白景梦默默地燃着掌心焰，压低了身子去看丛林根处，重新摸索其阵眼来。

　　所以这就是心慌的原因么？因为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君寻。

　　白景梦心里很清楚，颜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按照今日自己给颜蕴所讲的那番推论，他在红衣女鬼家等来的人应该大概率是与此事有关联的，且上盈城内大多数人家都认识流自白氏的校服......最重要的一点，他和那个黑影交过手。

　　正因为交过手，所以白景梦非常清楚自己当时的感觉绝非似曾相识那么简单，必定是反复经过千百训练才会生出的熟悉，如果始作俑者真的是君寻，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曾经在白氏灵溪谷内的体术课上，只有君寻和白景梦练过手，其他子弟从不愿意靠近白景梦。

　　可是君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是受了胁迫？还是另有其他人的指令？自己该不该和颜蕴还有兰凌这样的外人一起来解决这张诡异的事？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他是选择大公无私让流自白氏背负罪名，还是杀人灭口让颜蕴和兰凌消失？

　　并且如果这道指令来自白曦长老呢？白景梦知道白曦长老一直有个喜欢的人，谁都看得出来，所以他无可厚非地想能让那么一个正义凛然地做出这种事的只有那个人了，那个人......那个人可是流自白氏的宗主啊。

　　兰凌用余光窥觑着白景梦，他发现景梦师兄的面色已经相当凝重了，他自己也只好跟着沉默下去，耷拉着猫耳朵安安静静地找阵眼。他总是很害怕做错事，也总是认为着自己不能做错事，可是现在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在不合时宜的地方说了不合时宜的话，他做错了事，做错了事就是没有用的人了......他果然还是个没用的人。

　　于此同时颜蕴也斜觑着白景梦，一直看着白景梦的神情从沉默转为复杂，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来：“喂，我说白景梦，你怎么连自个儿同门师姐都怀疑呢？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们都不该妄下定论的，你知道不？”

　　白景梦没说话，依旧在沉默着找阵眼。

　　颜蕴急了，“你和君寻师姐关系应该也不错吧？她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你到底怂什么？自己人都不相信么？自己人都不相信那你还会相信什么？”

　　“我什么都不信。”白景梦冷冷地道。

　　颜蕴一愣。

　　白景梦没再说话，往另一头走了几步，离颜蕴更远了。他现在很烦躁，一边在纠结着这桩事情该如何处理，一边在想那云芳秘境还去不去，如果告诉了宗主，那他肯定去不成云芳秘境了，如果自己解决了，那兰凌和颜蕴肯定要原地嘎嘎的，无论怎么选，这件事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得滚回灵溪谷，做以前那个没朋友没目标成天浑浑噩噩的小痞子。

　　“这么说吧，白景梦。”颜蕴想了想，放松了语气，也觉得刚才的话欠妥，他重新组织了语言道，“如果是我，我是说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而凶手是你们，我绝对不会不闻不问直接怀疑你们，我会当面问清楚，看着你们的眼睛，除非你亲口说出真相，否则我死也不认。”

　　白景梦看了颜蕴一眼，花了足足两三息才理解颜蕴原来是在安慰自己，可是他俩从这个问题开始时就没在一个频道啊，白景梦想的和颜蕴说的根本就两杆子打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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