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百世》品茶道梦

35、蛛丝马迹（八）

　　后山最显眼的草地上，那个被称作白景梦的少年正叼着草叶枕着胳膊看天，翎在他的边上，也仰躺着，左腿搭着右腿，悠悠哉哉。

　　“景，景梦师兄，我才收到消息......来迟了，请赎罪。”

　　兰凌“噗通”一声半跪在地，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看样子是一路疾跑过来的。

　　白景梦顿时傻眼了，他没见过如此庄重的行礼也没接受过这么正式地道歉，好像自己是宗主长老之类的大人物一样。

　　“我我我......”白景梦的舌头打结了，“我是你师兄啊，哪来什么‘赎罪’不‘赎罪’的？”

　　翎倒是不以为然得很，余光蔑了一眼兰凌仍旧躺在草地上吹风，白色衣袂在风中飘啊飘。

　　“啊，是是是，景梦师兄。”兰凌赶紧点头。，看了翎一眼，又结巴地道，“翎，翎也在啊。”

　　“少给我装，那黑狐不是你吵着要买的？你敢说你不知情？”白景梦瞄了兰凌一眼道，“今个儿叫你来其实也不为别的，就是想把颜蕴那傻缺也弄过来。”

　　“诶？弄过来？做什么？”兰凌问。

　　“当然是比试啊！比试！不然能干什么？幽会么？你见过俩大男人卿卿我我么？”白景梦道。

　　“啊，噢噢噢。”兰凌小鸡啄米地点头，忽然又后知后觉地惊叫了一声，“不过景梦师兄，我们门外弟子今下午是有课的......”

　　“那你怎么来了？”白景梦支起一只眼皮。

　　“因为景梦师兄在信笺上说‘速来’啊......”

　　“噢。”白景梦想了想，“那行吧，今下午的课你不用上了。”

　　“嗯嗯好......诶？”兰凌吃惊。

　　“今下午......应是路夫子的课吧？”白景梦说，“虽然翘了他的课难让我流自白氏存颜，不过你听我叭叭一会儿，估计他的课也该过了。到点儿了，你回去也上不了课。”

　　兰凌愣了愣，想了好一会儿，然后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

　　终于挨到夕阳终于斜下，高楼终于鸣钟，学堂的课到此结束了，路夫子前脚刚走，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颜蕴直接翻了窗，一溜烟儿地跑了个没影。

　　路夫子滔滔不绝的讲课终于在两个时辰后结束了，颜蕴的坐立难安也终于结束。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一会儿是这儿一会是那儿的，总有七七八八的事膈应上心头。也许是因为路先生的这堂讲课他很早以前就在书上学习过了，也许是因为一直和他搭伴儿的兰凌不在身边，反正......绝对不是因为白景梦把兰凌拐去玩了，他羡慕惨了。

　　火焰一样的云燃烧在天际，橙红的余辉照在山谷间一块平坦的空地上，空地近湖，绿荫的草都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金。

　　白景梦和翎正在烤鱼，兰凌负责在湖里抓新鲜的小鱼，然后去鳞开膛。三个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所以鱼也熟得快，烤焦之后，白景梦从百囊袋里抓出了乱七八糟的作料糊弄，紧接又一阵火焖。

　　烤鱼的香味止不住地漫溢在空中，兰凌和白景梦同时咽了口唾沫。

　　“景梦师兄的手艺果然好棒啊。”兰凌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说。

　　“那可不？”白景梦也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回头一挑眉毛冲着翎嬉笑，“怎么样？我做的烤鱼也不错吧？”

　　“嗯，很难想象是出自哥哥之手。”翎笑笑，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像在很深刻地品味着烤鱼的味道......但其实白景梦也算不上什么大厨，只是把孜然胡椒乱放了一通而已，他不明白翎为什么每次吃他给的东西都那么认真。

　　白景梦看了翎一会儿，不自觉地笑了，过了片刻又眼角一抽，反应过来，“等，等等......什么叫很难想象是出自哥哥之手？”

　　“喂！白景梦！兰凌！还有......翎？！”

　　高高的山坡上传来颜蕴的大吼，他从学堂奔到了后山，中途还迷了些路，要不是闻到了一阵一阵的烤肉香味，他恐怕还得在后山里兜几个圈子才能找到个这么显眼的大草地。

　　“哟，颜二公子！”白景梦冲着颜蕴一眨右眼，兰凌站起身来对着颜蕴招手，只有翎无动于衷，冷淡地瞟了一眼颜蕴继续吃着烤鱼。

　　“哥哥，还要烤鱼吗？”翎拿着最后一串烤鱼问。

　　“烤鱼？什么烤鱼？”颜蕴从坡上奔来，差点因为太急直接滚到白景梦面前，把兰凌吓了一跳。

　　“我就说这边怎么这么大个味儿，原来是你们在这儿生火。”颜蕴说。

　　“吃么？我和翎都吃了一半了。”白景梦说。

　　“你这不废话？”颜蕴睨了一眼，“我下课就跑来了，晚食都没动，快拿两串给我尝尝。”

　　“没了。”翎拍了拍手，把最后一串烤鱼的木叉丢进了火堆。

　　“没了？”颜蕴惊异地看向白景梦，“你俩不是吃了一半么？还有一半呢？”

　　“还......还有一半，我吃了......”兰凌在一旁怂了怂耳朵尖。

　　颜蕴张张嘴，哑口无言，兰凌眨巴两下眼睛，赶紧跑去了抓鱼的地儿，准备再弄几条小鱼上来。

　　剩下的三人静了一刻，风吹过来，翎悠悠地仰躺，白景梦打算重新坐回草地，颜蕴捞了他一把，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对折的信笺晃了两下。

　　“喂，你说的比试，比什么？差点忘了这正事儿。”颜蕴挑起右眉，另手正儿八经地摸上了金鞭的端柄，可他没有看见白景梦的法器。

　　“嘿，你说比什么？”白景梦哼哼两声，“当然是那个咯。”

　　“那个？哪个？”

　　“那个啊，那个，那个你都不知道吗？”

　　颜蕴皱着眉，困惑地看着一脸嘚瑟的白景梦。

　　白景梦怒其不争地摇摇头，眼里流露出同情至极的神情，“你......小时候没和人比过撒尿？”

　　颜蕴愣了一下，整张脸血红。

　　“怎么？不敢？”白景梦啧声道。

　　“比就比，我还怕你？”颜蕴赶紧愤懑回应。

　　两个人搭胳膊搭腿地来到湖湾边，紧接就传来颜蕴的嬉笑。

　　“怎么样？比你远吧？”这下换颜蕴嘚瑟了。

　　这件惊世骇俗的事确实以颜蕴胜利告终，白景梦深呼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颜蕴的肩膀，不说话。

　　“干嘛？打算不认账？”颜蕴束好腰带说。

　　“没呢，颜二公子想提啥要求直说。”

　　“那我要你学狗叫，围着灵溪谷跑三圈！”

　　白景梦抿着嘴唇，侧首盯着颜蕴，不开腔。

　　“行......吧。”白景梦叹了口气说。

　　“行什么行？”颜蕴一挑眉，忽地意味深长一笑，“要玩就玩个大的。”他看着白景梦的眼睛，“你，敢不敢和我去云芳秘境一趟？”

　　白景梦一惊，一愣，立即一拍大腿，“这好说啊！走走走！课期结束就出发！”

　　“诶？景，景梦师兄不是说身有禁令，不行吗？”兰凌提着鱼正往火堆走，一听说这个，他立即兴奋起来。

　　“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白氏宗训讲的就是以诚待人，先宗训，后禁令，懂么？”白景梦回到生火的地方准备再大展厨艺，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拍翎的肩膀，翎忽地往后退了一步，巧妙躲开。

　　白景梦眨了眨眼睛，讷讷地道，“你，你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我不是，我没有啊，哥哥。”翎无辜道。

　　“不是啊，我的手擦干净了啊，擦干净了，在颜蕴身上。”白景梦立即道。

　　接下来的日子，谷中的和风总是带着初夏的微亮轻轻而过，学堂先生偶尔会职责一两句颜蕴的心恍神游，但一旦高楼鸣钟敲响，窗口边的颜蕴总是一翻窗户再没了影子，谁都不知道这位苍瀚颜氏的二少爷干嘛去了......哦，对了，还有平时赖着他身边的那个半妖少年也没了影。

　　后山里头传来少年人肆意的笑，白景梦和翎在树上摇果子，兰凌在下面左左右右地拿着衣衫当布篓，不爱读书的两人都翘课了，白景梦带着翎和兰凌在后山疯耍，唯有颜蕴一个人老老实实地本着“一日不读书，胸臆无佳想”惊人意志还往学堂跑......虽然他听没听进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实有时候白景梦是觉得诧异的，在后山玩的这几天他发现翎似乎比他更熟悉灵溪谷的地势和小路，有很多他都不曾去过的地方，翎却能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可是他没问，一是兰凌在不方便，二是自知问了也没有答案。

　　六月的尾巴来临，苍空飞鸟横渡，谷中绿荫亭亭，随着今年第一期课业的结束，所有学堂子弟归家休沐的日子也到了。门外子弟和百世分支纷纷回家挑剑择戟，白氏本家，那些本就居于灵溪谷的子弟则闭门不出，修炼功法。

　　云芳秘境开启的时间日益渐近——

　　“今晚，启程吧。”白景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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