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百世》品茶道梦

13、商女怪病（四）

　　“哦？具体是怎么回事。”

　　王富贵道，“我家玉儿心善，看见流浪的小猫小狗就想要抱回家里，那天也是，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走近那只小猫，就突然往地上一坐，脸色煞白。当时跟着玉儿出去的婢女说小姐当时满脸惊恐，紧接就连滚带爬地逃跑了，边上的家奴拦也不拦住。”

　　“唉，”王富贵叹气，“那次也是同样的情况，玉儿说她当时看见了一头狮豹模样的妖兽，所以才如此惊慌。”

　　“你就这么确定那只是一只小猫儿么？”颜蕴忍不住插嘴。

　　“确定。”王富贵点头，“我们那婢女也机灵，事后特地将小猫儿带回了府上，方便去净洁使馆求助时提供线索。但使馆里的仙人和妖使都看过了，也说那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猫儿，并无他异。”

　　“噢......”白景梦点着头思量，没有再说话，他心底隐约有了个底，但到底怎么说还是得见过王玉儿之后才能判断。他回头想去问问兰凌和颜蕴的意见，试图检查一下自己没有思考的地方，可那俩人直接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究竟是什么回事”写在了脸上。白景梦一下被噎住了，只能扭头去问问这位才结识的红衣少年。

　　更离谱了，这红衣少年只是笑，对上白景梦的目光他甜甜一笑，你完全看不出来他究竟在想什么。白景梦觉得这人有点像二傻子，或者......他摇摇头，不愿往那方面去想，一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年，倒不至于城府那么深。

　　“仙人，这里就是我女儿的闺房。”王富贵道，他给了眼神让旁边的婢女将房门推开。

　　屋子里的光线极暗，大大小小的窗户都被深色的幔帐遮挡住了，入门的右侧是坐榻，往左是里屋，里屋内有一把侧立着的古琴，古琴的边上是用做梳妆的梨花木台。

　　白景梦看了一圈，没感受到什么异样，打算运作灵力探查时忽地发觉一个长发女人坐在木台边上，他差点原地跳了起来。刚才光线不好，粗略扫视一圈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个女人。

　　应该是王玉儿，穿着一身深色的长裙，几乎与房间融为一地。她偏着脑袋，拿着一把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极其缓慢地梳理头发，木台上的铜镜返照出她苍白的脸和空洞无物的眼睛。

　　白景梦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右手抓上了另一个人的手，他是真的害怕，话本里写的女鬼也不过如此了。同样，对方也抓住了白景梦的手，似是害怕，两个人十指相扣，白景梦能感觉到那个人手心里的冷汗。

　　“颜蕴弟弟，你没事吧？”兰凌在边上小声地问。

　　颜蕴？白景梦立即回头，看了看手，又看了看颜蕴，又看了看手......颜蕴也同样如此，看了看手，又看了看白景梦，又看了看手。

　　更加毛骨悚然了。

　　两个人抽搐着脸颊，把手甩开。

　　白景梦咳嗽一声，对王富贵道，“我大概知晓情况了，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难事，不过此等邪祟防不胜防，提前摆阵布局定是无用之功，恐怕在下及几位师弟要在府上多叨扰几日了。”

　　“这，这么说是有救吗！”王富贵大喜，王夫人的眼里也终于了神采。

　　“嗯。”白景梦点点头。

　　“好好好，我这就叫人安排，仙人啊，这次就给你了，我女儿，一定要救救我女儿！”王富贵立马回头嘱咐家奴安排客房，甚至准备丰盛的晚食邀请白景梦等人一同入宴。

　　可白景梦是知道的，莫说王玉儿的闺房，就连整座宅院内，他都感觉不到丁点儿的邪祟气息波动。他既没有恶心，也没有头晕想吐，就算张开灵力网，感官全开，他也纯粹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如果不是自己的天生仙骨有假，那就是王玉儿的病......有假。

　　用过晚膳，天已黑了大半，院落里的深郁树荫像是一团厚重的浓墨，不远处的流自城夜市传来隐隐的喧闹。白景梦一行人暂住的院落靠里，近王玉儿的闺房，兴是由于家中的小姐怪病，这附近几乎没有人，安安静静的，石板地的缝隙中蹿出茸茸青草，几片落叶从头顶飘落。

　　白景梦随手拈住一枚叶片来回翻转，“关于那个王玉儿的事，你们怎么看？”

　　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了，目的是为了更了解兰凌和颜蕴，在以后的相处中或者说进入云芳秘境后，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这两个人。

　　“我......我其实没能看太明白，在这座宅院里我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兰凌诚恳道，“不过景梦师兄的修为比我高上许多，不用听我这种没什么能力的半妖的意见......”

　　“没事，小猫儿，”颜蕴揉了揉兰凌的脑袋，“我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邪祟的气息莫说一点，我连半点都未曾察觉。”他扭头看白景梦，“你呢？你那所谓的‘邪祟’究竟是从哪个地方冒出来的？”

　　白景梦两手一摊，没回答，扭头对翎道，“小兄弟，你怎么看这个事？毕竟是你的揭单，我们主要是起协助作用。”

　　到这时候白景梦也不忘为自己横刀夺揭任的行为表演一下。

　　“哥哥叫我翎就可以了。”翎说，他思量了片刻，“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想法，不过哥哥既然说有‘邪祟’那肯定是有的。”

　　白景梦被噎了一下。

　　颜蕴道，“那我们岂不是可以降邪除魔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兰凌说着，看了眼颜蕴。

　　“小猫儿你别怕，要真有什么我第一时间护着你好吧？”颜蕴洋洋得意。

　　“停停停，你们这儿都什么跟什么啊。”白景梦赶紧打断这俩人的臆想，“你们知道什么是揭单吗？”他顿了顿，“你俩不会分不清出任和揭单吧？”

　　“有什么区别吗？”

　　“你不会也......”白景梦看向翎。

　　翎愣了愣，莞尔一笑，“翎自然是知道的，揭任乃日常百姓所遇之杂事，在各都城驻地使馆内领取，而出任乃门派门宗各前辈亲自委任之事。”

　　“嗯嗯，说得好说得好。”白景梦孺子可教也地点头。

　　“所以......意思是没有什么用武之地？”颜蕴挠挠额角。

　　“差不多吧，最多除除邪祟或者调查一番。”白景梦道，瞥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想大展身手？看你很失望的样子”

　　“倒也没有，只是......”

　　“以为会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兰凌道。

　　颜蕴惊讶，“小猫儿这你都知道？你怎么了解我？”

　　“因为颜蕴弟弟很好懂啊，没什么心思，什么都写在脸上。”兰凌甜甜地一笑。

　　“好了，明早还有正事要做。”白景梦停下脚，拍了拍手，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旁边就是他的房间，他打算回屋歇息了。颜蕴和兰凌懂起了白景梦的意思，随即作了个揖礼道别，往里走去，他们俩的屋子在隔壁的隔壁间，中间是翎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光，只有月华隐隐从窗桕边滴落。

　　白景梦扬起手想要点灯......不出所料，他这万分不好控制的灵力到底只燃起了一盏烛灯的灯芯。他无语地瘪嘴，走过去人工点灯，一盏一盏的灯火渐渐把整个房间都明亮了——

　　白景梦猛地一顿。

　　他竟然看见了两个影子？！

　　“哥哥，是我。”

　　白景梦被吓得一哆嗦，他转过身，果然看见了刚替他合上房门的翎。

　　“这，这么晚了，翎兄来我房里是作何，有什么事吗？”白景梦尴尬地抓抓头发，心说刚才的怂样可不能被发现了。

　　“哥哥叫我翎就可以了。”翎又强调了一遍。

　　白景梦愣了愣，发现这小兄弟对于称呼异常的执着，“呃，好吧，翎，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想和哥哥聊聊天。”翎说着，垂了眼睑去看别处，白景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是桌椅的一脚。

　　白景梦有点无语，他来这儿是为了赚钱的，并不打算结交什么朋友。

　　“我一个人来流自城揭单，没什么朋友，也没有认识的人，哥哥是第一个愿意帮助我的人。”翎小声地说。

　　白景梦眉间一抽，忽然转身提了壶水在桌边坐下，他倒了两杯水，推给翎一杯，示意翎坐下聊。

　　翎眼前一亮。

　　白景梦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水，“那不妨来说会儿话吧？”他看着翎，微微一笑，“不过我看翎小小年纪的，怎会是独自一人出游？”

　　“翎作为散修自当是要四处走走停停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以江湖做壶中一酒。”翎也笑，两手捧着白景梦倒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我的师傅总说人生在世就应该去看不同的人，见不同事，只有去很多很多地方，才会知道世界有多大。”

　　白景梦心里微微一动，翎师傅说的话戳到了他心眼里去了，被困在灵溪谷等臣茗回来的日子里，他也时常会想如果离开了这里，他也想过要去很多地方看很多人见很多事......他太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了。

　　“那翎的师傅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了吧？去过很多地方也见过很多人，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宽。”白景梦说。

　　翎一愣，笑笑，没有回答。灯火的光荡在那双漆黑色的眼睛里，那么的不清透。

　　“但其实师傅去过的地方不多。”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所以其实……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哥哥可知‘命运’一说呢？每个人的运势皆有好有坏，可得可失，可赠可抢，但命中却是注定的。常言乃‘命运如此’，皆是被身遭之事束缚裹挟，身不由己。”翎似乎是另起了话头。

　　白景梦也不追问，只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常言多道‘改运改势’也是这个道理。‘运’可能被改变，但不是百分百能改变，好比修法，好比学武，多学多练也是改‘运’的方法，若是能成功则一鸣惊人，往后前途不可观量。但‘命’包括出生包括死亡，难单以人力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