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月暗笼轻雾》小马君

35、难得深情

　　思量了一番以后，我便打算应下帮她。

　　便扶了嬷嬷起来说：“嬷嬷言重了，如今我也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受不得您这么大的礼，其实要帮也不难，只是嬷嬷要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她见我同意，倒是欣喜若狂的说“这是自然，娘子的大恩老奴感激不尽，自然是不会在外人面前胡言乱语的。”

　　我既得了她保证，就与她说道
　　“其实这也简单，重……王爷不喜吃糖，可以少放点冰糖，至于皇上，口味偏甜，就多放几粒就是了。”

　　她听闻我的话便长舒了一口气，着手准备，只是先盛了两碗出来，温了起来。当下又往锅中放了些许冰糖，又熬了一会儿，便算出锅。

　　折腾了一会儿时间，也算到了正午。

　　此时要是这碗粥下了肚，他们怕是也不吃午膳了。从前也经常这般，在王府里随便喝了粥、便顾着吟诗作对，下棋赏玩了。

　　只见那丫鬟麻利地端着三碗燕窝粥，盖了盖子，放置在托盘上，正欲端了出去。

　　我心中早有一时蹉跎了许久，不知该不该做，
　　“等一下，”我叫住了丫鬟

　　“姐姐，这是？”

　　我随手抓了一点，研磨好桂花碎，细细撒在这粥上门面，说道，“记得把这碗给王爷。”

　　这是他最喜欢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从前他就是挑食，什么也都只捡自己喜欢得吃，若是没有这桂花末，中午也怕是闷着不吃了。

　　他虽对我无情，我心中有怨，只是有些习惯一时半会还是改不了。就怪当时自己用情至深，他的一切喜好，竟这么滚瓜烂熟得印在这脑子里了。

　　也就当做借花献佛了吧，毕竟落雨对我有恩，若是因为这两碗燕窝粥得了皇上的恩赐，我心里自然是欢喜的。

　　凉亭里，夏日炎炎，四面青柳环绕，草长莺飞。饷午时分，寂静无声中竟带着几丝倦意。

　　只有三个仪态不凡的男子坐了那凉亭中，就着一盘黑白水晶棋，对奕起来。

　　其中为首的男子身着明黄色龙纹长衫，头戴玉冠，一脸狡黠的笑了笑、以扇敲了敲石桌，得意洋洋道，

　　“重韫，你看，这棋，终究是朕险胜了几招啊。”
　　他的声音轻快傲慢，带着些许欢喜，毕竟能够赢他实在是令自己快意许久的事

　　“嗯。”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倒是波澜不惊，约莫二十左右，身着青衫脸色寡淡的应了应便不在说话，思绪却漂向了远方

　　或许是一直习惯他这般样子，另两个人也不作声，边上的太监得了主子颜色，便弯腰拾了那棋子，再来一盘

　　说话间那燕窝粥便被丫鬟呈了上来

　　三碗装在炖盅中的燕窝粥被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后、行了个礼，丫鬟就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陪着玩着久了，肚子也开始空空落落，岳霖于便难得开口笑着对二人说“皇上，王爷、请吧。”

　　“那就多些爱卿款待了、不过今日没吃早膳，确实是有些肚子饿了”

　　那风流天子自然不会客气，只颔首示意、边上的太监便端了面前的那碗，抽了银针出来，本欲替他拭毒，就见他手一挥笑道
　　“不必了，岳爱卿是自己人。”

　　说罢就拂了那太监令他退至一旁，自己也不客气，打开了燕窝盅的盖子，一股甜甜的清香扑鼻而来，他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舌尖轻滑而过，却有几番惊喜道

　　“嗯～看来爱卿为了这碗粥费劲心思啊，知道朕最喜吃甜。”

　　岳霖于听闻这话呆滞了一下，喝了自己那碗，疑惑道、是平日里的味道啊，很甜么

　　两人就这么吃着，一碗已经见了底，却未见对面的青衫男子动手，许是想到了什么，那天子蹙眉、恼着声说
　　“自小就数你最是麻烦，快快吃了，若是饿了肚子，回宫母后又该说朕了。”

　　那男子这会倒是听了劝，脸上虽是一副温雅的作派但是身边熟识的人便知道，偶然间也有几分小孩子的扭捏作态。

　　他只打开放在自己面前的炖盅，却愣住了，只见上面撒着细细的桂花花瓣，有一股清新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

　　许是那桂花香味散了开来，那少年天子，只看了看那碗炖盅、心中一阵波澜，霖于从不关心这些，又从何而知重韫的爱好。

　　“你怎么知道皇弟喜欢把桂花撒在燕窝粥上”

　　“臣也不知道啊。”岳霖于一头雾水，心中疑惑顿起

　　“来人，宣厨娘觐见。”除非是近亲之人，不然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此时有蹊跷。他心中起了疑心，随即便叫人来盘问

　　不消一会儿，还未细细审问这厨娘，就见一清新脱俗的少妇带着一众婢女，从后院转了上来

　　“参见皇上，是民妇，是民妇吩咐厨房准备的。”落雨见崔嬷嬷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怕露了风声，便早早躲了一旁，想着若是皇上看出了蹊跷，要宣，便上去解围，也不会出了乱子。

　　她顿了顿随即说
　　“只是因早些年与安王妃娘娘有过几面之缘，无意间提起、王爷和皇上的口味，便记在心上，民妇妄自揣摩圣意、请皇上和王爷恕罪。”

　　提到她的名字，只见青衫男子眼神暗了暗，似是想起了什么

　　“原来如此，你准备的很好，何罪之有。快请起”

　　少年天子见她解释得条例清晰，脸上一片坦然以对的样子，平日里也是最见不得美人受委屈，就夸道

　　“不愧是霖于的心上之人，果真是聪慧过人啊。”

　　“谢皇上谬赞。”

　　既然事情已经问清，也就这么一笔而过了。他也没有再追究，只是吹了吹燕窝粥上的热气，就这么一口一口默默地吃着。

　　皇上自然是龙心大悦，崔嬷嬷得了赏赐自然也是感恩戴德，就急忙忙退下了。

　　我躲在墙脚，见他消瘦了不少，只一面，竟解了相思。

　　半年的时光，他变得不多，依旧束了玉冠。这幅温雅闲适的样子，更令人难以将那日在王府里嗜血冷血的他重合起来

　　老天是这么的不公平，他依旧是那副，让金陵多少闺中美人魂萦梦绕的陌上公子的模样，

　　而我，荆钗布衣，不施粉黛。越发得平凡无奇起来。若是此时站在一起，怕是做他身边的奉茶丫鬟也不配了。

　　一阵清风徐来，掐了尖尖翠翠的树梢，在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浓浓的失落感袭上心怀。耳边似乎还有着他的脉脉细语，他的缱绻深情。

　　我不知道我当初之所以答应，来到这尚书府，是不是为了现在这一刻。既然，已经成全了相思，便收拾了心情，当下便决定要离开。深深吸了一口气，如今落雨毕竟要御前侍奉，自然也没时间再陪我了

　　独自绕过了花园，来到尚书府的后门，就从小巷中离开，急急走了几步，落荒而逃般，我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回荡在这条僻静幽长的巷子，你到底在躲什么，纪温婉，

　　这么想着，却发现，蹉跎了一下午，天色竟已渐暗。便不由加快了脚程。走了没多久，转角处，就有一彪形大汉唤我

　　“小娘子，要不要鲈鱼，二十文一只。”
　　那大汉，脸上一条长长的疤痕，青天白日的光着膀子，只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质褂子，人高马大的伫立在那立，面前是两桶满满当当的水，里面装着想来也是好几只鲈鱼了。

　　他虽极力唤我，脸上带着几分讨好。但这面相太过可憎，竟让我有些惧怕。

　　转念一想，爹爹最喜欢鲈鱼，买了一只回去，晚间给他加菜也是不错的，更何况这价格也是实惠，市集上一只也要三十文一只

　　他只管招着我，心里挣扎了一会儿，我便壮着胆子上去，因着四下无人，而天色又渐暗，我多了些防备，便离得远了些

　　他见我这般，可怖的脸上扯出了怪异得笑容道
　　“小娘子，你怕我做甚，离得近些好挑了这鱼。”

　　听他这么说，我只硬了头皮，上前去，也不挑随手指了一只，说“麻烦大哥了，我要那只。”

　　他也利落，手起刀落，便替我杀了那鱼，去了鳞片，又拿竹绳串了起来，递给我道
　　“五十文。”

　　“刚刚不说二十文？！”
　　他见我一脸惊异、露出一口黄牙，粗鄙得说“我说二十文是地上那条死鱼，你挑的自然是好的。”

　　好一个无赖，今日算是遇到敲竹杆的了。我心中一急，觉得自己真的是愚笨至极，竟信了他的胡话，

　　贪了这便宜，如今算吃了大亏。又见他不是善男信女的模样，心中不想再与他理论，本欲想掏了袋子中的钱银舍了他去。却觉得他的眼光越发的炽热，上下打量着我，好像要把我看穿。

　　他见我这般慌乱的样子，知道我是害怕，便顺水推舟竟抓了我的小臂，扯到他面前，眼中满是贪欲的压低声音说
　　“若是你肯再陪哥哥一会儿，那钱不要也罢。”

　　若不是刚刚离得远些，我们之间又隔着水桶，他这么一扯我或许就这么撞进他怀里去了。

　　看来他不仅是个无赖，还是个市井流氓。我又燥又气，只急急忙忙掏了钱，又怕惹恼了他，只温声说“我，我有钱……”

　　话未落音，“啪”的一声，一包锦色钱袋，砸中了那彪形大汉的头，那力度不大不下的。

　　“拿着钱，快滚。”
　　那大汉本欲发火，却见面前站着一位俏丽的黄裳佳人，看起来像大户人家的丫鬟，衣着虽是款式普通，但是材质却是上好的绸缎面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