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是故人来》酱风鱼火

13、需要洗白的灵魂

　　这真的是路明月这辈子头一回坐宾利。

　　什么感觉呢？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停车等红灯的时候，会时不时收到来自隔壁车道的、后方跟车的、过马路的行人等等等等的一道道注目礼。

　　一套地段面积都还过得去的房子在大马路上移动，要她在下头她也得行个羡慕嫉妒恨的注目礼。
　　路明月悄悄整理下仪容，不自觉便翘了个小小的二郎腿抖了抖，人啊，天性就是这么地贪慕虚荣。

　　然而乔行知实在是个十分欠揍的人，因为他并不懂得看破不说破这一维持世界和平的基本准则，他说，“你把背挺得这么直，以为自己是人民解放军接受人民检阅？”

　　瞧，狗就是嘴里吐不出象牙，狼也一样。

　　刹那间路明月对他仅有的那么点感激之情也荡然无存。

　　她懒得理他，任由蜜汁尴尬的静谧在豪华的车体内蔓延，混着那微弱的真皮的香味，竟有那么点庄严肃穆的意思。

　　半晌没等到任何回应的乔行知又说，“你那蹄子，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不必。”路明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干得不能再干。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乔行知：“回去记得24小时内冰敷，24小时后热敷……算了，白痴都知道的常识，不用我说这么多吧？”

　　路明月这回竟然有些懵。

　　难道不是煮个鸡蛋趁着热乎拿毛巾包了滚一滚？电视里都是这么放的啊，从小到大哪里磕着碰着她家路太太都是这么做的啊，她也是这么继承这一优良传统的啊。

　　乔行知转头瞧了她一眼，突然笑了，“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路明月冷不丁被他说中了，老脸一红，然而她又怎么会给他嘲笑自己白痴的机会，上车后一直惜字如金的她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用那种极其淡漠的语气说，“这车里怎么有只苍蝇？”

　　于是乔行知彻底沉默了，火山爆发前的那种。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同他人相处时，他从来不是主动的角色，有兴致时聊上三两句，没兴致时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才懒得去在意人家的感受，懒得搭理就是懒得搭理，就是这么随性就是这么任性。

　　可是今天身边坐着的这个人，她不说话，于他却有莫名的存在感，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那种，所以他才会难以忍受这种尴尬的沉默，成了没话找话的那一个。

　　而她路明月，竟然指桑骂槐说他是苍蝇？

　　乔行知认为，这又是一桩奇耻大辱。

　　路明月摸了摸自己的良心，也觉得这次她有那么丁点儿过分了。人家老板难得大发善心送她回家，她把那颗善心当成驴肝肺算是怎么回事？

　　她也觉得奇怪，这些年的修炼不是修炼得挺八面玲珑的？李越常说她什么来着？猎头界的邓文迪？咳咳，虽然方向不那么准确，但暂且也可以当作是一种肯定吧。

　　可到了乔行知这怎么就不灵了，成传说中甄嬛传里活不过一集的无脑少女了呢？

　　要不说点什么缓和下气氛？

　　她正这么想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

　　发微信来的是言飞那个当证券分析师的发小。姓了个十分古典的复姓，司马，名字却很洋气很苏，崇光。司马崇光。

　　两人加上微信聊了也有几天了，意料之中地还算合拍。可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总是没见上面，这些个这样那样的原因里头嘛乔行知自然占的很大一头。

　　司马崇光：路上的明月下班了吗？

　　路明月悄悄以余光看了眼乔行知，回：“今日老板开恩，大赦天下。”

　　司马崇光：我掐指算了算，你今天运势不错。

　　路明月：（捂脸）大仙你真幽默，这都大晚上了……

　　司马崇光：什么叫夜观星象？这就是夜观星象。

　　路明月：……摔倒的老奶奶都不扶就服大仙你。

　　司马崇光：good girl。再说晚上就不能有好事发生？

　　路明月：for example？

　　司马崇光：有只股有点内幕消息想不想知道？（勾引）

　　路明月乐得开花，真是雪中送炭啊，忙回：“想想想想想想…………………恩人呐！！！”

　　一旁开着车的乔行知瞧见了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想起刚才自己热脸贴她冷屁股，心里说不上来的那点滋味，发酵了，量变成质变了。

　　质变使人阴暗。

　　于是他在右侧变道看后视镜时一个不当心，瞥到了路明月的手机屏幕。

　　司马崇光？多少钱砸个缸啊？

　　按理说他这时应该是很有骨气的，应该是内心再怎么如马景涛般咆哮表面都应该是冷酷的，应该是冷暴力以暴制暴的，可还是下意识地忍不住，装作很随口那么一问，“男朋友啊？”

　　路明月也是下意识地回，“不是。”

　　莫名地，他才舒坦那么一点点了，说不上为什么。可看见路明月眼神blingbling闪着光直瞪瞪地跟只三年没尝到过肉味的狗似的盯着屏幕上的“对方正在输入”，方才质变掉的那点滋味变本加厉、又咕噜咕噜地往上冒了。

　　这一冒可不的了，连带着手脚都重了，猛地一个右拐跟漂移似的，路明月吓了一跳，手机没拿稳飞了出去，在操控台上蹦跶了一下，不偏不倚地掉在乔行知的脚边。

　　天呐天啊，手机你闯大祸了，这可是宾利！跟polo之间差了多少个你知道吗？可以绕地球一圈了！

　　她心惊胆战地跟安全带作斗争，努力伸长了脖子扑在操控台上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无缺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她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拼命伸长手臂去够乔行知脚边还亮着屏幕的手机，她的潜力股，她的房贷，她的面包，然而手到用时方很短，她为难地开口，“……那个，能不能帮我捡一下？”

　　说时快那时迟，乔行知在红灯结束的第0.1秒果断踩下油门，没好气地回，“没看见我在开车？”

　　路明月：“……”

　　“还有，”乔行知颇有深意地，“麻烦你有点作为女人的自觉。”

　　路明月：“？？？”

　　“夜黑风高，一辆豪车，孤男寡女，以及你这么…唔…特殊的姿势……你觉得人家看见了会怎么想？”

　　路明月黑人问号了两秒，下一秒冷不防地悟了，砰地差点儿从椅子上弹起来，啊啊啊啊啊乔行知你个死变态，给你买一吨强力去污粉够不够洗白你肮脏的灵魂？

　　“你你你……”她“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憋得脸红脖子粗的。

　　乔行知瞧她握着小拳头蓄势待发的模样，活像只炸了毛的Hello Kitty，竟然会觉得有那么点可爱，连带着乌云密布的心情也漏进了点阳光似的。

　　黑色的宾利穿梭在城市宽阔洁净的马路上，熟悉的霓虹不断变幻着色彩，闪烁着驱散黑暗，喧嚣却又无比安宁。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主们假期愉快^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