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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万家香火奉金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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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四起，画面一转，周围又昏暗起来。黑暗中，忽听得一声妇人啼哭，原是李夫人自梦中惊醒。
身边的丫鬟点了灯道：“夫人又梦魇了吗？”
借着油灯微光，只见李夫人两眼红肿面色憔悴，目光有些涣散。
“夫人可是又梦到小公子了？”
话音刚落，李夫人便又失声哭泣起来。毕竟母子连心，自己疼宠的幺子方才七岁，却那般惨烈的自戕，如何能让她安眠？
“夫人莫要多想了，明日还是请老爷回来吧，好歹陪夫人过了头七……”
李夫人却只摇头叹息：“算了……老爷公务在身……”
杨戬心中跟着一寒：亲生儿子死去不过数日，李靖竟等不到头七便离府，天下竟真有这般铁石心肠的父亲！
哪吒受命托生于李府，虽未曾提前告知，想必也是师尊为隐藏他身份不得已为之。纵然一时冒失犯下过错，七年父子缘分，竟也不愿祭奠一日？
昔日在金霞洞，师父提及他这位小师弟的家中，便只轻声叹息不愿多说一句。拜见过的师叔师伯也噤若寒蝉，但凡触及金光洞里这位的故事，皆按下不表。
杨戬只当是有什么忌讳，如今看来，哪里是有什么忌讳——只是无话可说罢了。
次日天色刚亮，便有下人来报：“夫人，府外有个妇人，领着两个孩子跪在街上，说是求见总兵官大人。可这……老爷不在，您看……”
“她可有说是所为何事？”
“她不肯说……”下人面露难色：“我一问她就一个劲的掉泪，边磕头边求见老爷……您看是不是赶走吧？这人来人往的……”
“罢了，你将人先带进来，待我问清楚缘由再行处置。”李夫人披了外衣入前厅，不多时便见下人领进来一位渔妇和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妇人一见李夫人，便拉两个孩子一并跪下磕头。
李夫人见状不明，只起来搀扶她问道：“你是何人？可是家中有什么难处？”
“总兵官老爷大恩，民妇无以为报，特带两个孩子来磕头谢恩！”说罢，便催促两个孩子，“快给恩人磕头！”
两个孩子也是涕泪连连，边哭边向李夫人叩首。
李夫人疑惑道：“不知我家老爷是做了什么善事，叫你行这么大的礼？”
“民妇嘴笨，不是总兵官老爷，是老爷的小公子，前些天在九湾河救了我两个孩儿……”渔妇哭道，“民妇的丈夫三年前出海时葬身鱼腹，只留下这两个命根和我相依为命……
“如此大恩，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尽……”说罢又连磕了两个头，“族里的老人说小公子不是凡人，他是触怒了龙王，为大伙祭了海……”
李夫人一听祭海，悲伤之情难掩，也跟着掉下泪来。
“我们附近几个村一起筹钱，为小公子在山上建了庙祭拜，只是如今实在已是没钱，没法给小公子塑像……”渔妇三度叩首，“原是向夫人谢恩，却不得已还要向夫人开口，求夫人助我们，给小公子塑一尊像吧……”
“这……”李夫人心中为难。这庙宇塑像原是为她儿子所立，可若叫龙宫知道，岂不是又要给老爷惹出祸端？
两个孩子也跟着求道：“求求夫人，为小哥哥塑个身吧……”
眼见面前两个和哪吒年岁相仿的孩子，李夫人的心一痛，登时软了下来。
如今哪吒已去，人死不复生，庙宇乃是百姓自行筹建，与李家无关。何况为了老爷平安，她这个做娘的尚不曾悼念一二，心中何忍……
想到这里，便一咬牙点了头。
却说哪吒饮剑自刎，魂魄四散。须知人身有三魂七魄，三魂为天地命三魂，七魄乃喜怒哀惧爱憎欲之人情，七魄依三魂而生。
常人身死，则天魂归天路，地魂入地府，命魂则消散，待入轮回而重生，三魂重聚，再起七魄。
可枉死之人，天路未启，地户不开，而命魂已散。只余天地二魂飘荡，若无引路神官，直至阳寿二魂方可归位。
哪吒命魂消弭，七魄俱散。许是死时太过惨烈，那天地二魂飘飘荡荡不知去了哪里，险些丢掉。幸而太乙真人念了整整三日回魂诀，方才将他残存的二魂聚拢唤回。
那日渔妇携子谢恩，太乙真人自然也看在眼里，不由心中感慨，便对着哪吒残魂问道：
“哪吒，你此番劫数皆因替他人不平而起，倘非如此，也不至骨肉分离，生死相隔。你可曾后悔？”
那缥缈的残魂俯身叩首道：“师父说过，天地柔仁化生万物，万千生灵岂可践踏？徒儿既是昆仑弟子，有非人之能，路遇不平又岂能坐视不理，任由那龙宫草菅人命？哪吒无错，为何后悔？”
“好，不愧是我太乙的徒弟！今次你虽因匡助他人蒙难，却也因此义举为百姓祭奠，受万家香火供奉。”
太乙真人一挥拂尘，空中便显出陈塘百姓在家中供奉的灵牌来：
“善因自有善果，你虽身死，魂魄不全，却法力俱在。你前去翠屏山，那里的百姓为你建了庙宇，你娘亦为你塑了金身。你此去庇护一方百姓，受香火三年，便可再造命魂与七魄，重生肉身。”
“娘？我娘为我……塑了金身？”
太乙真人一声叹息：“李夫人尚念及母子缘分，已属不易。你虽立下誓言断了凡尘血亲，这份情意也不可不谢。”
“是……徒儿明白！”
那翠屏山上的哪吒庙，因是百家接济，一切皆是百姓自己动手，建的歪歪斜斜不甚规整。里面香烛牌位、案桌贡品却样样俱全，可见虔诚。
不大的庙室当中，一尊精雕细琢的金身双目含光，乃李夫人托人按哪吒生前相貌所制，栩栩如生与真人毫无二致。
那两名渔童见了也直呼和小哥哥一模一样，喜得众人日日前来祭拜。
哪吒金身塑立庙堂当夜，李夫人便在一片清明梦境中，见到自己的儿子腾驾云雾而来，仙气缭绕中向自己恭敬地俯首拜了三拜，谢她金身重塑之恩。
李夫人醒来便觉神清气爽，许是梦中得见儿子，心情霎时好了许多。
说来奇怪，自打她背着老爷给哪吒塑了金身，便再无梦魇缠绕，气色也愈发红润起来。
李靖虽奇，但恰逢东伯侯姜文焕为父报仇举兵起义剑指朝歌，四十万兵马力压游魂关。战事吃紧顾不得家中琐事，见夫人气色好转未曾多问，不多日便至关外野马岭操练三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