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九转玄妙定乾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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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抿了嘴忍住笑意，向他揖手：“弟子先去看过哪吒师弟，将乾坤圈还了他。”
“也好。”
出了正堂，杨戬踌躇片刻，便直奔庭院临窗的一侧而去。众师兄弟的房间灯火荧荧，唯独当中的那间见不到半点亮光，想来该是哪吒的住处。
杨戬在那黑漆漆的窗上扣了三扣，轻声唤道：
“哪吒师弟，是我。”
等了半晌却不见应答。
杨戬思忖片刻，微微勾了勾嘴角，径直推开那虚掩的窗子，纵身跳了进去。
房内伸手不见五指，月光照进去犹如开了一扇门，隐约勾勒出榻上那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小小身影。
“哪吒……”
苍白的月光下，无光的眼睛有如两潭望不穿的死水，了无生气。杨戬怔怔地立在窗前，瞧着面前失魂落魄的人儿，心中立时一阵刺痛。
半晌，那人儿才木然地抬起头，翕动双唇：“杨……师兄……？”
杨戬轻轻颔首，坐在榻边，却是同他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说你一个人闷在房里，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墙角的人低下头，陷入死寂之中。
“还在为黄师弟的事难过吗？”
许久，那憔悴的人儿才轻声开口：“他，不该死。”
杨戬随他一同靠在墙上，望着满眼朦胧的月色，心里尽是怜惜之意：“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舒服些。”
“若是我能脱出身来……他就不会死了……”
“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若我救下天化，黄将军就……就……就不会……痛失爱子……”月光之下，晶莹的泪水一颗一颗，如同断线的珠子无声滑落，“他是那样爱他，宠他……”
一瞬间，杨戬被敲击得骤然醒悟过来！
“若是能代他死去……”
哪吒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忽然暗了下来，有什么，遮住了眼前的月光，紧紧将他包裹住！松木的余韵在周身环绕，带着一丝暖意不分方向地袭来！
咦……？
“不准说这种话！”杨戬紧紧环着哪吒，叫他整个陷入自己怀中，一贯从容的声音此刻竟是有些颤抖，“我不准你代任何人去死！”
他原以为哪吒是因没能救下黄天化而心中愧疚，耿耿于怀。
——是啊，他怎么忘记了。
面前的人儿，早已死过。而那惊天动地的一死，正是拜他生身父亲所赐。被至亲至爱残忍遗弃，渺无根蒂无所归依。一颗鲜活着的心，从那一日起，便随着一身莲花绽放而永远冻结起来。
如此椎心蚀骨之痛，亲眼目睹黄氏父子痛不欲生的诀别，那血浓于水的骨肉情意，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杨……杨师兄……？”
杨戬双手捧起那张小脸，温柔地抹去他眼角的泪水：“你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灵珠，集天地精华于一身，怎可轻言生死，随意轻贱自己……”
哪吒微怔，却是垂下双目苦笑一声：“师父说过，灵珠降世是为助武王而来，这条命原就是为这天下而活，不是为我自己……我身负一千七百杀生劫，天生孤克本就在劫难逃。纵然没了，了无牵绊无人在意，也未曾可惜。”
“是谁说你了无牵绊！！是谁说你无人在意！！”
哪吒恍惚地抬起头。
“——我在意。”
一夜冰封春化水，两池清秋泪纷飞。
“杨师兄……”
杨戬再一次紧紧将他拥入怀中：“不管你是为天下苍生降世，还是身负一千七百杀生劫，我只要你记得，你绝非无人挂怀。只要你愿意，杨师兄会一直陪着你护着你，绝不叫任何人再伤你……”
一双小手，慢慢地环上杨戬的背，小脸埋入他胸口，泪水再也忍不住一涌而出！
“杨师兄……！！！”
杨戬抱着那颤抖的人儿，任他在自己怀中，哭得惊天动地肝肠寸断。
一双相拥的人影映在窗上，左右开敞的窗前，月色正浓。
房门外，木吒的手滞在门前，又缓缓收了回来。
“二弟，你不是说去看三弟吗？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他还不应你？”
“大哥，你说……”
“什么？”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木吒摇摇头，只敷衍了两句，却没叫金吒瞧出他心中的错愕来。金吒见他神色涣散，只当是白日里累了，便催他早些去休息。
遥遥地望着那间已经亮起来的小屋，木吒轻叹一声。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罢。有人关心三弟，本是好事，他又何须太过敏感。
只是……木吒微微蹙起眉。
哪吒哭得泄了气，梨花带雨地抽泣许久，才慢慢缓过神来。
“可有好些了？”
哪吒一怔，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扑在杨戬怀里，竟是抱得他半点也动惮不得！那人儿窘迫地钻出来，胡乱抹掉满脸泪水，手足无措的模样实在可爱。
“我……我……”哪吒满脸绯红，竟是羞得语无伦次，“如此失礼……叫、叫杨师兄笑话了……”
杨戬望着他慌乱的模样，嘴角微微含笑：“师弟无需如此见外。你不是也说过，你我师兄弟，担心原是本分。你若是心情好些，我也便放心了。”
哪吒抹着泪点点头笑了起来，抬眼间无意瞥见杨戬胸前沾湿的衣襟，脸却是更红了。
杨戬错开他尴尬的目光，只假意什么也没看到。
“对了，我今夜来，原是给你带了些好东西。”说着，一道金光晃过，漆黑的房间便满是光华！
“我的乾坤圈？？！”哪吒见到心爱的宝物欣喜若狂，赶紧接了过来抱进怀里，“杨师兄，你是怎么得来的？？！”
“自然是从商营‘拿’回来的。”杨戬柔声一笑，定定地望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今日战场失利，我想你该是心里不快。若是手上有乾坤圈在，也不会叫那四魔有机可乘。”
正说着，那人儿紧紧握着乾坤圈，又是低下了头，一双眼睛里都是悔恨与不甘。
“所以……”杨戬接着道，“我便顺手拿了这个，给你出出气。”
白光晃了晃，显出一枚温润的玉镯来。
“这、这不是四魔的金刚玉镯吗？！！”
“正是。”杨戬笑着将玉镯放入他手中，“但凭你处置。”
手中的玉镯冰润沁凉，在月光之中柔柔地散发着无害的光辉。却正是这看似柔善的东西，害的武成王一家父子分离天人永隔。
哪吒想起黄飞虎抱着黄天化痛哭的样子，两片菱唇便咬得血红。
“哪吒？”
金刚玉镯抛在空中，哪吒祭起乾坤圈，一道金光砸过去，那精美玉器顿时粉碎！
“黄天化，未能替你报仇，碎了这害你的宝物，也算是我祭你在天之灵。”
“你不必为黄师弟难过。”杨戬瞧他又是陷入沉默中，便柔声安慰道，“清虚师叔已派人将他接回青峰山了，想来应是有救他的方法。”
“真的？！！”
杨戬颔首笑道：“我几时骗过你？”
哪吒扁了扁嘴：“第一次见面，你就骗我。”
杨戬微怔，马上便心下了然，原来他说的是花狐貂的事。
瞧着他忿忿的模样，杨戬心中一阵暖意，柔声哄他道：“那日未曾提前告诉你，是我的不是，以后绝不再瞒你，可好？”
一双眼睛痴痴地望着他：“真的？”
夜色般的眸子里波澜不惊：“自然是真的。”
这一晚两人有说有笑，不觉间又到了深夜。
不过，倘若哪吒有未卜先知之能，预料到以后的事，惊觉那杨戬行骗不过才是开了个头，却不知这一夜他还会不会笑得出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九转玄妙定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