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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卫珉鹇从席上走开,台上已经换了个比法,是六艺之乐。她肚里有些不舒服,周遭闺秀小姐聊得开心,时不时有阵阵银铃笑声,今日香客临门实在不少,乱糟糟的,所以她只带了流云流光逃似的去了御花园里看景儿,不想那几盆十八学士茶花边上也有贵客,卫瑜鸣什么时候退场的她还真没注意,只见他只带着贴身侍卫二三站在风口,后头竟还跟着司空朔,卫瑜鸣摸着茶花的花瓣儿说:“这也是个富贵地儿养出来的富贵花儿。”

      这是一盆嵌黄玉白色的茶花,和他一身栀黄色锦绣袍子看起来也很相配,司空朔抬眼瞧了花一眼,淡淡地说:“这花贵气不凡又莹白可爱,值得被好生将养着。”

      四皇子回头看他,颇有些意外,笑说:“阎公十八学士图,当时妙笔分锱铢,可惜本朝巨才寥寥,不像高宗时十八文曲星辅佐明君左右。那时才当真是盛世。”

      司空朔把玩着手里纸扇的扇坠,平静地回话:“可惜高宗后英宗治政稍逊,十八学士也难免凋零。”

      “盛世养出来的狼总归缺了点狼性,还失了良心。”卫瑜鸣背着手抬眼看,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朝堂诡谲,风云变换,凛望是有才的,明年新科,本宫先提前祝凛望心想事成了。”

      他深深作一揖:“多谢四皇子厚爱,凛望必将全力以赴。”

      卫瑜鸣满意得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带着人走了。

      司空朔直到他走出去很远才站起身,泰宁湖里的荷叶翠绿欲滴,当中有好些粉的白的荷花开得旺盛极了,当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他的手搭在湖边雕玉石栏杆上,修长指节轻点,许久才叹出一口气:“青鸾飞入合欢宫,紫凤衔花出禁中。四皇子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伺候的小厮不明所以,谄媚道:“公子高才,说的话都是诗情画意的,不过小的不懂,四皇子怎么给您出难题了?”

      司空朔只是笑,展开一把纸扇轻扇,那扇坠儿是个精巧的玉梨,圆圆地,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只望明年春闱高中得以入仕阁中,方不负十年寒窗,江东父老。”

      这是又把话题岔开了,这小厮眼睛滴溜溜一转,“小的刚才路上经过,那边徐小姐似是喝得高兴了,公子可要去看看?”

      这徐小姐是中书令徐宏远元妻唯一的女儿,和司空朔是嫡亲的表兄妹,他一抬下巴:“这丫头不是个省心的,带路罢。”

      绕过一片开得正旺的竹夹桃,那边徐灵犀正和宁康公主说得开心,哪有什么醉态,一身淡紫宫装的卫珉鹂在一旁作陪,只一如既往微笑地看着她们说笑,时不时插一句而已。

      冷不丁撞见了两位贵人,司空朔似乎吓了一跳,拱手道:“下人带路不察,唐突了两位殿下,草民这就告辞了。”

      “表哥留步!”徐灵犀急急喊住了他,她可是故意要司空朔在大公主面前露脸的,结果这表哥一点都没有眼色,竟然要走。她瞟一眼大公主,娇声道:“撞见殿下也得好生打个招呼,怎么能这样就走了呢?”

      卫珉鹂少见外人,早低下了头,卫珉鸾则微微歪头,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司空朔心知肚明,这表妹是一腔好意,可他却有些消受不起,回身无奈一笑:“灵犀在殿下面前无礼了,望殿下恕罪,草民司空朔拜见两位殿下,方才唐突了殿下在这里赔礼了。”

      他是个守规矩的,只眼观鼻鼻观心的,也不抬头看人,倒是卫珉鸾把他打量了个全,她向来是个端庄温柔的:“司空公子免礼,本宫和三妹妹与徐家小姐偶然遇见,相谈甚欢,是个有缘分的。”

      司空朔拱手:“是殿下垂怜灵犀。”

      “本宫听徐小姐说司空公子一会儿还欲争夺六艺之书?”

      “是。”司空朔捏着手里的扇子,“诗书乃君子立身之本,时时不敢放下的。”

      卫珉鸾声音听不出情绪:“方才公子走得早,‘射’这一项二皇兄拔了头筹,公子是乙等,唱礼的公公唱过了公子名字,内侍已经记去名字了呢。”

      “草民惶恐。”

      “听鹔小王爷说公子在国子监读书也是头一份儿的,想必‘书’这一项,三甲不难。只是本宫倒是想问问公子,诗书是君子立身之本,那是公子的什么呢?”

      司空朔一愣,这话是在讽他不是个君子还是讽他用诗书争夺风头?他没明白哪里得罪过这位大公主么,心下有些愤然,冷笑道:“诗书是朔的立锥倚靠,时候也不早了,草民那边还得准备‘书’这一项,先行告退。”

      徐灵犀想拉住他,却被他挣脱了衣袖,他衣珏翩飞,大步流星走远了。

      “殿下。”徐灵犀吓了一跳,回身跪在卫珉鸾面前,“表哥失言,灵犀代他给殿下赔罪,望殿下莫要怪他,诗书上表哥向来佼佼,有读书人的傲气,加之府中情况殿下想必略知一二,司空一脉子孙凋零,就指着表哥了,殿下的话......确实是......折煞他的傲气了。”

      卫珉鸾并不说话,徐灵犀愈发惴惴,“殿下......”

      卫珉鹂抬头看看地上的徐灵犀,又看看脸色晦暗不明的卫珉鸾,“大姐姐,那边席面又开了,咱们可要过去?”

      “徐小姐起身吧,本宫并无怪罪之意,你们先去,本宫身上不适,先去更衣。”

      卫珉鹂和徐灵犀看了一眼她,见她脸上真的没有怒色,又互看一眼,一齐退下了:“是。”

      二人携手先走,卫珉鸾坐在原地好半晌,洗玉还想扶她一把,却见她看向那丛竹夹桃,宫内有专司花草的宫人养得精心,盛夏里开得很旺,一树的粉色花朵,漂亮极了。

      是本宫折你傲气了么?

      卫珉鹇在花园里逛了许久,她也是个点背的,刚碰完四皇子转脸又碰上另一个‘龙子’,北堂曜正蹲在路中间,手里捏着根草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戳什么,边上两个伺候的常随一脸焦急地劝:“主子起吧,这条路人来人往的,撞见贵人就不得了了。”

      北堂曜用那根草儿戳一戳路边的芍药:“来不及了,这不是已经撞上了么?”

      常随一愣,往四周一看,结果就看见站在不远处带着侍女的卫珉鹇,他们不认得她,却看她衣饰不俗,知道是个贵人。

      他们北廷的人在南朝可谓屋檐压首不得不低头,陆海赔笑脸赔习惯了,一张脸笑起来菊花似的灿烂,弯腰拱手行礼做得一气呵成:“贵人莫怪,我们主子就是孩子心性......。”

      北堂曜转过头看她,卫珉鹇居高临下,向他行了个小礼:“见过王爷。”

      他点点头算是回礼,“六殿下有礼。”

      他们两个一面之缘都算不上,卫珉鹇和他没什么话可说,也赶着回席面,说道“本宫一时路过,那边还有些杂务,先行一步了。”

      “六殿下。”北堂曜喊住她,抬了抬下巴:“本王观殿下印堂带灾,如果可以的话,今日......水边就别去了吧。”

      流云气愤道:“王爷这说得什么话,我们殿下好着呢,怎么就印堂带灾了!?”

      北堂曜折一支粉白芍药别在发间,修长指节抚过斜飞长眉,端得是倜傥风流:“那就当本王胡言乱语吧。”

      他生得相貌堂堂,面若冠玉,墨发如漆,只松松用玄色锦带系着,一朵粉白芍药别上去倒是意外地一点都不违和。

      卫珉鹇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只盘云纹檀木簪子递给他:“本宫会注意的,多谢王爷赠言,只是这苦夏炎热,花儿折下来撑不过一刻钟就要萎靡,如果不嫌麻烦,还是用簪子别住吧。”

      陆海吓了好大一跳:“主子......”

      北堂曜失笑:“本王还道这簪子落哪去了,原是让殿下捡着了,多谢殿下物归原主。”说着接过手,兀自松松盘了一盘,鬓边落下些许碎发,露出残缺了一角的左耳。

      卫珉鹇眼神一动,向他行了礼:“本宫告辞。”带着流云流光走远了,等看不见他们了,流光才嘀嘀咕咕问:“殿下是什么时候捡到崇云王爷簪子的,奴婢们怎么没看到?”

      她眼波流转,笑得俏皮:“不可说。”

      陆海和潘江原地面面相觑,潘江问:“这位就是南朝皇帝最宠爱的六公主吧?”

      南朝的六皇子是个早殇的,在这里能被称为六殿下的肯定就是传言里宠冠到极致的奉康公主了。

      粉白的芍药落在地上,果然如她所言,不到一刻钟已经有些萎靡了,北堂曜把玩着手里的扳指,点点头。

      “可主子的云簪一个多月前就不见了,怎么会到了她的手里?”他满脸警惕,这云簪意义重大,不怪他要多想一二。

      北堂曜拿眼睛看他,眼神凉飕飕的,“怎么,还指望本王给你解释不成?”

      陆海缩了缩脑袋,心说我可不敢。

      檀木的云纹簪子别的乌鸦鸦的发间,倒是给他添了许多隐士般的出尘气质,北堂曜站直了身子,双手交缠藏在振袖里,望向北方的天空:“这南朝的后宫,也是有意思地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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