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公主逆袭手册》紫瑶儿

2、第一章 缘起

　　我从小就知道，我是父亲母亲共同的掌上明珠。
　　我一生下来，看到的就是金碧辉煌的一片。我的身边永远围绕着一众仆从对我有求必应，桌上摆着的从来就是山珍海味，身上穿的也没有一天不是最好的绫罗绸缎。
　　我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父亲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君王，我的母亲是世界上最贤惠的凤主，他们二人是世界上最般配的帝后伉俪。
　　我姓云，名晓雾，号忘忧。据说，是父亲亲自为我取了名字，且亲自择了字赐我作封号。那当然嘛，因为我是他的嫡长女呀。
　　我刚开始懂事的时候，母亲就告诉我，父亲为我起名的来龙去脉。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我刚过完六周岁的生辰，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母亲与父亲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侍从，从宴厅一路步行回到凤慈宫。
　　那天父亲的兴致颇高，生辰宴上喝了酒不说，随后一家子又在凤慈宫内殿里围着火炉用夜宵，说说笑笑别有风趣。一直到凌晨，月亮都快沉下去了，殿内越发得冷了下来。
　　窗外寒风凛凛，父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啊，朕……朕要去看看蓉妃去。”
　　我连忙牵住母亲的衣袖，左右晃晃，脸朝着父亲央求道：“父皇不能走，儿臣还没有玩够呢。”
　　父亲却已经站起身，内官忙上前替他整理衣袍摆边。父亲伸了伸懒腰，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发髻，又揉揉我的脸颊，说：“晓雾该睡觉啦！父皇明天再陪晓雾玩，嗯？”
　　我虽然心里一百个不依，却只能乖乖点头。
　　母亲拿过隐红递上的貂裘，亲自为父亲披上，一边系着绦带，一边柔声道：“陛下，隆冬深夜，分外严寒，陛下要注意龙体啊。”
　　父亲回过脸去注视着母亲，唇角凝着一抹笑意，黑亮的眼睛里流淌着暖意。他微微颔首，移开目光，低声：“阿蕊，这些年，你受苦了。”
　　母亲含笑摇头，道：“蕊儿不苦，苦的是陛下。”说着又为他掖紧了貂裘，转头吩咐一旁垂首侍立的内官道：“外头冷，务必照顾好陛下。”
　　我瞧着父亲母亲一来一去情深意浓，那为什么父亲还要抛下母亲去别的女人宫里过夜呢？我歪着脑袋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父亲的驾辇走远了，我仍坐在那里发呆，被母亲用指节敲了敲额头，我才回过神来，嚷道：“是父皇不好，不陪着我们，母后干嘛要敲儿臣的头呀！”
　　抬头正对上母亲投来的幽幽目光。
　　那目光里有失落，有责备，有无奈，有伤心，五味杂陈。
　　我自知失言，吐吐舌头，抱住母亲的双膝，将身子倚在她腿上，撒娇道：“母后不要生气，有儿臣陪着您呐！母后给不给儿臣讲故事呀？”
　　母亲笑了，伸手将我抱上她的膝头，下颔搁在我的头顶心，温言细语地问：“晓雾想听什么故事呢？”
　　我来了兴致，扭头望向母亲的眼睛，大声道：“我想听父皇和母后以前的故事！”
　　母亲一怔，随即垂眼缓缓道：“我和你父皇之间，没有什么动人的故事。”
　　我听了撅嘴：“怎么可能，我不相信！母后骗我！”
　　母亲看着我，笑了一下，用食指朝我眉心轻轻一点，嗔怪道：“你这个小鬼灵精，想不想听你是怎么出生的？””
　　我喜出望外，连连应声说想。于是母亲就开始讲了：
　　“六年前，我们晓雾出生的时候呀，陛下还是太子。那一天，天气比今天还冷。由于下了一夜的雨刚刚停住，所以清晨时分，整座东宫，哦不，不止东宫，是整座皇城都被浓浓的雾气所笼罩。那一天的雾真是稀罕，浓得几乎如黑夜般，让人伸手不见五指。五步开外的任何东西，就都看不清楚了。”
　　我似懂非懂地听着，仰起脸，插嘴道：“母后，这么大的雾，岂不是连走路都困难呀？”
　　母亲点点头：“是的，无论做什么都很难。所以星仪司的官员纷纷谏言先皇，也就是你的皇祖父，说什么：‘皇孙女诞下之时气象异常……’”
　　我又插嘴问道：“星仪司是什么东西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还小，所以不了解。星仪司，就是宫里面司掌星象和礼仪的官署。据说每个人的命运都是由天上的星辰轨迹决定的，无法改变，所以历朝历代的帝王都会在宫里设立这样的机构，用来预测自己和家人未来的命运。”
　　“哦。”我点点头。
　　母亲继续：“当时那些官员一个接一个地觐见先皇，都说，‘皇孙女诞下之时气象异常，恐为不祥之兆，陛下应将她送往金兰寺由尼姑抚养，方能保皇孙女一世平安，保皇宫诸事顺遂。’可就连我都知道，人间是何气象，都由老天爷信笔涂来，又怎能归咎于一个刚出生还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陛下为了这事，也没少往龙魂殿跑，为此还险些与先皇起了争执。所幸，先皇最终没有听信星象官的谏言，而是挥手斥退了他们，陛下和我才放下了心。”
　　对于母亲转述的那些官话，我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却也大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云晓雾，暄朝复泰年间的嫡大公主，竟然在刚出生的时候就被认定为不祥之身，还差一点就被送出宫去了！那些什么，什么星仪司的官员，真是何其可恶，竟敢在我父亲面前说三道四，信口雌黄！
　　我的思绪稍一飞远，就好像能看到寺庙里那又硬又冷的石板凳，还有那些破破烂烂的棉絮被褥，要是让我住在那儿，而且一年到头见不到父亲和母亲，我可不得发疯啊！
　　真是气死我了！
　　我正气得没法说话，母亲温软细腻的手揉了揉我的脸蛋，大约是见我气鼓鼓的样子，她看穿了我的心思似地，忍笑道：“那几个提出要把你送出宫的星象官，陛下甫一登基就将他们处置了。我也觉得心里松快，谁让他们乱嚼舌根的？皇家金枝玉叶的命运如何，又岂能让他们说了算！”
　　这还差不多！我心里立刻不难受了，只是还剩一点后怕。我把脸埋向母亲胸前，带着撒娇道：“儿臣一点也不喜欢金兰寺，儿臣哪都不想去，只愿天天陪父皇和母后呆在一块儿！”
　　我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哭腔。
　　母亲轻轻抚着我的后背，温柔地将侧脸贴在我的头顶。隔了一会，我听到她平静的声音又从我的脑袋上方飘了下来。她说：“我记得，陛下那天坐在床前，怀中抱着你的襁褓，他一会儿看看你的脸，一会儿又仰头望望窗外，半晌不说话。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知为何有点嘶哑。他说：‘这个孩子命格奇险，竟有稀世罕见的大雾伴其降临人间，若名字里不带‘雾’字，恐无力镇住她的命格。唯有如实按照她出生那刻的气象，以‘晓雾’二字命名，方能保其一世安稳。’说完后，他便命礼仪官将为你取好的名字记录在册。从此，你就有了晓雾这个名字。可是陛下认为光有名字还不够，必须加上一个封号。你要知道，按我朝的规矩，公主的封号往往要等及笄之年才能让星仪司的礼仪官择字赐予，可是你不一样，你是刚满周岁没多久，陛下登基第二天，就亲口赐了你封号的。他是这样说的，若单单以‘晓雾’作名字，又少了一些美好的寓意。平安是有了，还缺个‘喜乐’的意头。为了祝愿朕的长女一世平安喜乐，朕还要现在就赐她，‘忘忧’的封号。说着他就抱起你，仔细端详着你，然后用一种我至今难以形容的笑容对所有在场的侍从说道：‘从今以后，你们要尊称朕的长女为忘忧公主。’ ”
　　隆冬的深夜，窗外寒风呼啸，发出“呜呜呜”的呜咽声。内殿里面燃着“毕剥”作响的炭火，明亮而温暖，如白昼，如仲春。母亲的话音温柔无比，催人入眠，因此，我那些因为生辰而有的兴奋，和那睡了一下午而积累起来的精神气儿，此时此刻都慢慢地消失殆尽，整个人都昏昏欲睡起来。到后面，我几乎听不清楚母亲在讲些什么了，更别提去解读母亲话里的含义了。在坠入梦乡之前，我只依稀记得，母亲好像说着，父亲希望我一世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