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昏到黎明》华婴

1、第 1 章

　　不二牵着他的手，穿过那条黑暗甬道。
　　那时他便想，这一生，我再无法爱上别人。

　　他们的相遇并不美丽。
　　手塚的爸爸，牵回小小一个男孩，“国光，以后他就是你弟弟了。”
　　那男孩其实和手塚一样年纪，唤作周助，不二周助。

　　并不是亲生弟弟，所以不跟他一样的姓氏。
　　很久以后手塚才知道，不二和手塚家，是怎样的关系。
　　虽然他从来没有在乎过。

　　不二在这个家不受宠爱，因为他的身世并不光彩。
　　甚至不是私生子那样明白的事。

　　不二总是独自玩耍，不和手塚说话。
　　手塚本就是寡言的小孩，有时远远注视他，并不主动搭话。

　　大抵那是自卑，然后成了自闭，不二总是在微笑，对谁都微笑，笑得天真而又神经质。
　　手塚一度怀疑他不会说话，然后想自己似乎没资格这样定义人家。

　　到了上学的年纪手塚被家里安排到最好的私立学校，而不二仍旧窝在他狭小的房间独自玩着积木游戏。
　　手塚渐渐发觉那是一种蜷缩的姿态，因为苦痛，因为无奈。
　　但他从未想过要去拯救或者安慰，因为他知道他亦不过是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不二并不是他的家人，没有人把他当作手塚家的人。
　　爸爸再也没有对谁说过，他是他的弟弟。

　　国小三年级，手塚发现不二偷偷拿走他的课本，他并不恼怒反而有些安心。
　　手塚向他提问他都对答如流，国小的课程虽然简单，但作为基础都很重要。
　　即使只在有限时间里暗中学习，不二仍可掌握得很好。
　　手塚知晓他有着不亚于自己的头脑，甚至应该比自己更懂如何学好。
　　从那以后手塚天天邀不二一同做功课，他得以知道不二原来有着很好听的嗓音可以笑得如此开朗。

　　他们终于不再彼此沉默。
　　不二会主动跑到手塚的房间和他聊天，对于无法体验的校园生活不二总能提出奇异的问题，让手塚都要苦思如何去解答。
　　看着被自己击碎了可怕幻想而讪笑着的不二，手塚觉得生活稍微有了一些乐趣。
　　在这个刻板严肃的家里。

　　如果生命是种必然那我对你的感情也是一种必然。
　　就像上帝设计你我的命运，无关粗制滥造或是精打细算，总之它们已经存在。
　　我从来不认为与你相遇是错，即使这样的感情注定是场悲剧。
　　我亦知道若我停止爱你这悲剧就能被中断。
　　但是你说过，你说过，我们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注定。
　　所以无从回避，所以无需回避。

　　国小最后一个暑假，手塚拜托他的妈妈让不二和他上同一所国中。
　　其实那是件很简单的事无需花费多少心血、金钱。
　　但是手塚不知道他的妈妈有多憎恶“不二”这个姓氏。
　　那是个禁忌话题，不去提起不去注意，是大人们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此刻它被手塚打破了。

　　所以手塚的妈妈失望的睁大双眼，近乎咆哮的向着不二大骂：你这个流着贱人血液的妖精——你在勾引国光是吗——

　　对于失态的妈妈手塚没有多说什么。
　　不二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睁眼注视着手塚的妈妈。
　　手塚看见不二的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手塚转身走出家门。

　　整整一晚手塚的妈妈都在崩溃边缘。大人们手足无措的围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不二坐在他没有灯的房间哼着从旁边的教堂学来的AmazingGrace，微笑着落泪。
　　他不记得妈妈的脸只记得她也仇视着自己。明明他一直很听她的话。
　　他没有爸爸手塚的爸爸不是他的爸爸。
　　他在黑暗中喃喃自语，爸爸一定很爱我但他一定是死了。
　　如果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来接我。
　　啊即使他死了他也会来接我。

　　伸手抹去眼角的泪，不二从窗户翻到院子，然后爬过低矮的围墙，向着城市的左边跑去。

　　来到这个家已经三年但一次也没出去过。
　　因为他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这次终于可以离开，原来这个地方也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