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秋风起》召音

2、二

　　二人平安抵达扬州。
　　两天后曹雪阳带着余下十八人抵达扬州与二人在码头上汇合。对于抢劫一事二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及，物资被搬上叶家的船，一行人在叶氏账房先生叶均益的引导下前往藏剑山庄。
　　常年生活在军营之中的皇甫澄已然多年未见这繁华的模样，她恋恋不舍地瞧着人来人往的扬州城，船只摆渡，渐渐的城市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想起了八岁之前，自己在脂粉横流的坊中跑腿。
　　八岁以后，每天和刀枪打交道。
　　父亲是天策府牺牲的将士，母亲是贱籍。
　　这不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么。
　　半日晃荡，一行人抵达藏剑山庄。叶先生点算完毕，邀请一行人前往客房小憩。皇甫澄从未见过大得堪比秦王殿的私人宅邸，眼睛四处飘转，处处流连。瞧出了小军娘心思的叶均益在吩咐侍女引导曹雪阳等人去上房休憩时，特意让人把自己小儿子找了过来。
　　皇甫澄刚到客房，扔下包袱，观摩客房多宝架上摆着的瓷器时，房门被敲响，一把从未听过的男声从门外响起：“在下是叶闻鹤，奉家父之命带军娘参观叶府。军娘可准备好了？”
　　她把门打开一条缝，只露出一只眼。门缝里只能瞧见男人精致的衣领交叠在胸前，太近了，近得仿佛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男人被她此举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几步，她这才瞧见他那张精致得像女人的脸。丹凤眼，直挺的鼻梁，薄唇。和府中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不一样，她还是头一回见男人也能活得这么精致。
　　她把门全打开，男人抱拳行礼道：“在下叶闻鹤。”
　　“在下皇甫澄。”她抱拳回礼，“你说你带我去参观？你怎么知道我想参观？”
　　叶闻鹤只笑笑，道：“叶家是生意人，察言观色自然是会的。”
　　她回头，将刚卸下的钢枪背上，走在了叶闻鹤的前面：“走吧！我想到处都看看！”
　　叶闻鹤瞧着她背后那把红缨枪，转身替她关好房门。
　　“此处乃是楼外楼，平时无事不可进入，二庄主会生气。”
　　“此处是习武场，每日都有师兄前来教授新入门的弟子练功。有时大庄主也会来看看我们，能得大庄主一次指导是每个弟子梦寐以求的事！”
　　二人走在回廊上，时值盛夏，睡莲开得正盛。
　　“你在这里生活多久了？”
　　她一屁股坐在木围栏上，脚边的湖水下，锦鲤游过。
　　“二十有五。”
　　叶闻鹤站在她身后，低头瞧着这一身低阶军人打扮的军娘。
　　看来并无军衔，但能让父亲吩咐他来陪同的客人，必然不简单。
　　“你是从出生到现在一直住在这儿吗？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叶闻鹤乐了，“走过了。”
　　从小跟着父亲跑生意，长安城内城外的街道他能倒背如流，洛阳城有多少老商户他清楚不已。西至龙门客栈，南到丹霞石寨，他都去了个遍。
　　“真好。”
　　“你呢？你是天策府的女兵，定然见过许多我这等商人所瞧不见的风光吧？”
　　他双手交握在背后，立于皇甫澄的身后。这是他最习惯的休息方式，一来手臂可减轻背后重剑的负担，二来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他能最快作出反应。
　　“嗯，天子来过一次，算么？”
　　“天子啊，他长得什么样？”威严么？傲气么？
　　“不知道。”皇甫澄伸了个懒腰，叶闻鹤往后退了几步，“都跪着了，不许抬头。”
　　她忽然起身，乐滋滋地抬头瞧着叶闻鹤：“我听将军说藏剑山庄的弟子个个能文能武，我看你背着这么好的剑，你一定是个中翘楚，和我切磋看看吧？”
　　“……”叶闻鹤愣了愣，他见过的姑娘多得是，有羞羞答答不敢正视的，有大大咧咧不把他当回事儿的，也有一上来就跟他求亲的，还真就没见过认识第一天就要打架的。“叶家剑法之精非吾辈……”
　　“哎不打打看你怎么知道水平到哪？何况你还没跟拿长.枪的打过吧？”
　　“……”没跟其他门派切磋过的应该是这自大的姑娘吧。“难道你不怕我把你天策武学偷学了去？”
　　皇甫澄乐呵呵道：“叔父说过，藏剑山庄是君子之流，既然是君子，就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
　　“那就，请军娘赐教。”君子如风，人军娘都说到这份儿了，再不接也算不得君子。
　　皇甫澄转身拉开距离，叶闻鹤站在约二十七尺外，手持细长轻剑作防御姿态。皇甫澄一个突进正要杀一个措手不及，叶闻鹤却以一个迎风回浪避开她的攻击。转身给皇甫澄一剑，而皇甫澄堪堪避开。皇甫澄不服，枪出如龙却正正打在叶闻鹤的剑刃之上。剑是好剑，锋利无比，倒把皇甫澄的枪砍出一道口子。
　　皇甫澄不再敢轻举妄动，侧身吹响口哨，才发现常年跟随自己的青阳马并未随自己来藏剑山庄。她一时慌了神，却见叶闻鹤已不知何时拔出背上那把如盾如墙的重剑。他双手拖着向她急速奔来，“此啦啦”的金属与地面碰击而发出的声音，石板地面划出重重的痕迹，皇甫澄抽出弓箭直接瞄准他的腿部，却在满弓射出的一瞬，叶闻鹤收了剑势，转头回去追那一剑。重剑戳破石板地面立于箭之前，木质的剑撞在寒铁铸成的重剑之前自断两节。皇甫澄惊讶于他这般速度，又不解为何他要折返回身。她刚要往前走一步，却听见剑后明黄色身影之下嚎啕的哭声。
　　“没事儿，小武，师兄在。”
　　剑后走出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小男孩的身影，此刻正抹着眼泪忍着哭。
　　叶闻鹤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颤抖着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小武放心。不哭了，师兄请你吃糖葫芦。”
　　皇甫澄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她刚刚，是不是险些杀了一个孩子？
　　如果没有叶闻鹤，那个小孩必死无疑……
　　这边叶闻鹤终于平复下心情，拿着糖葫芦哄着小师弟，又拦住正在做任务的师妹把孩子带走，那边皇甫澄就要追上去道歉，却被叶闻鹤拦下，“好了，没事了。”
　　“可……”
　　“小孩子不懂那么多，我已经让师妹带他去找他娘了。现在我去向夫人道歉，军娘是府上客人，不熟山庄，此事本就是我的失误。但请军娘日后比武切磋，要多加注意周围情况，眼中只有敌人是不够的。”
　　挨了一顿骂的皇甫澄目送叶闻鹤离开，当天晚上就受到来自曹雪阳的责罚——回府后连站一月的岗，且在叶府期间，不得出房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