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荧》柳云漪

18、噩梦

　　在那地狱般的烈火大面积地焚烧后，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化作死一般沉寂的废墟。空气中仍残留着些许灼热的气息，灰烬随风飘起。

　　宋碧汐像是灵魂出窍般坐在湖泊边上，双眼圆睁，泪水如珠线般不住地滴落。她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面前这片焦土，而是一座烈火滔天的府邸。府外，三更的钟锣当当敲响。那府上的火焰，连同西边的火烧云，点燃了整片墨色的夜空。府内，砖瓦噼里啪啦地坠落，家眷和佣人们尖叫着失控地逃窜。

　　在偏远的一个安静的小院落里，房间里的人似乎被遗忘了。小小的碧汐用丝巾捂住口鼻，艰难地从床上摔落，然后一寸寸地爬到门口。她不断捶打着上锁的门，试图打开它。可惜她的拳头软绵绵的，如同拍打在棉花之上。只见她喉咙嘶哑地叫喊着：“这里还有人……谁来救救我……”碧汐喃喃道，可又有谁能听得见呢？很快地，浓烟从门缝灌入房间，碧汐被呛得几乎无法呼吸，渐渐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

　　朦胧中，似乎有人破门而入，按着她的肩膀，急切地在她耳边呼唤她的名字。她被背起来，向着火光更盛的地方跑去。所经之处，倒塌的房柱、牌匾，破碎的砖瓦，还有深陷火场之人绝望的叫喊，带着死亡的气息，永远地烙在她的记忆里。

　　……..

　　湖畔，林钰使劲摇晃碧汐的双肩。“醒醒，宋碧汐！你怎么了？”碧汐幽幽醒转，方才懂得那不过是一场噩梦。她深深地低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你知道吗，我好像以前见过同这个一模一样的大火。火势很大很大，快要烧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我被锁在一个小房间里，怎么也逃不出去。大家都把我给忘了。”那些唯有身临其境方能体会到的绝望和被抛弃的痛楚，却伴随着碧汐的醒来，变得更加深刻。

　　林钰动容，这与他的经历又有何分别。他虽是林府唯一的继承人，可命定的死亡诅咒常常让他觉得，自己就是注定被上天抛弃的人。他看着碧汐泣不成声的可怜模样，心疼不已，不知不觉中伸出了手，轻轻拂过碧汐的脸颊，想替她擦去伤心的泪。

　　碧汐回过神来，脸颊一红。她落下眼睑，忽然瞧见林钰的手上有一串似曾相识的黑曜石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这……不是师傅日夜佩戴在手腕上的传家宝吗？”

　　“我手上何时多了这串珠子？”林钰大惊，连忙摘下来，欲与碧汐一起仔细端详。可手串刚刚离开手腕，他忽觉一阵心悸，顿时跪倒在地，脸颊迅速烧红，像是发了高烧一般，额头上热汗直冒，难受之至。

　　碧汐大叫不妙。她意识到这串珠子似乎与林钰突发的怪病有关联，立即将其重新戴回林钰的手上。瞬间，林钰脸上潮红渐渐褪去，似乎一切正在好转。奇怪的是，手串的其中一颗黑曜石珠子竟不复往日的晶莹透亮，忽然黯淡了下去。

　　忽然灵光一闪，碧汐意识到从昨晚在烟雨楼遇见师傅开始，怪事便接踵而至：她被师傅的好友崔影下毒谋害，重伤之下出现“幻觉”，而后发现昏迷的林钰独自留在房中，自己更是糊里糊涂便睡了过去。之后他们被绑架，崔影带着死士追杀至此，最后火烧遍野。如今师傅的宝物恰恰佩戴在林钰手上，居然可以抑制他体能迸发的火灵之力。一切谜团似乎都隐隐指向一个碧汐不忍相信的答案。

　　她缓缓蹲下，坚定地盯着林钰的眼睛，说道：“看来，我们必须到少阳山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