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海上明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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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穆连诀话音落下，那本就奄奄一息的凤凰业终于被层层冰霜冻结，四周一片寂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黑袍人顿了顿，却是趁宗离厌灵体与那漫天极寒对抗之时，动作极快从那阳眼中心取走了缩成一片羽毛形状的火种。
他衣摆被风烈烈展开，此刻却是冷笑起来：
“简直荒谬！什么封印不封印的？！凤凰业这种拿出去多少超品势力都能争破头的存在，被你上下嘴巴一挨就成个包装纸了？……若是真有你说的那般，那这被封印的东西，岂非神级往上喽？”
他耻笑：“一个澜沧东域海外九州最末等的废物知道些什么！若是那个人……说不得还会可信三分？”
黑袍人指尖仍是一挑，那枚微弱的火种跳动了一下，却是很快就被他收进了魂体内。
黑袍人托腮吟道：“意外之喜如今是有了，随后，那位大人交代需寻的存在……”
他的目光突然停下来。原是在黑袍人取走火种的那一刹那，阴阳鱼阳面的极眼处原该氤氲闪烁的白河光晕，却是跟着熄灭而去。
他不由皱眉凑过去：“……什么东西？”
突然地，一整面河水顷刻暴动，原本纯白如牛乳的水色渐渐被夤夜的黑色所吞没，黑袍人一惊随后即刻倒退开去，那已经被他吞噬的凤凰业，亦是陡地开始爆发出一股股仿佛竭尽岂能般的热度，那无可终结的战栗与颤抖随着回光返照的火焰顷刻吞噬而没，却是火灵本能的恐惧开始显露，通过与他的融合缓缓侵占着他的心神。
黑袍人浑身僵硬，魂力化作长鞭烈烈砸于身后阴鱼间，却是一点动静也无。
他一顿，迟疑间目光凝在那头还在阴鱼阵间的穆连诀，鞭尾重卷居然就要把人扔过去当探路石了！！
“……你敢。”
方才挣脱冰层束缚的宗离厌立即化回人形，身后火翼如氤氲的霞光白而纯净，居是一息之间就滑翔而过，以凝聚的火剑斩于寸长的鞭节。
巨大的冲击波遽然无形散出，远远围观噤若寒蝉的众人纷纷被那神识上巨大上的痛楚所压制，不少人均是生生坳出口血来。
黑袍人左手化鞭刹那化作漫天光点而散，他咬牙切齿抽出用过后便收回魂体间的那把赤金血色的长剑，一掌从人群里揪住几名别宗的长老，剑光一吞，便将浓冶的血色涂了剑刃浑然一身。
他扔掉尸体举起长剑：“给我死！！”
宗离厌侧身让过横肆的剑势，沉氲的血气与杀意宛若搅起的潜龙，生生长啸着直往他身上绞去。
宗离厌于是停在了半空，那双纯白的巨翼微微灼烧着，他眸底竟是同样点起的淡淡的火光，右手下沉便是砍在了龙形的脊椎上！
血光随着剑尖的刺入顿时四散褪开，宗离厌淡色的眸子远远望了穆连诀一眼，却是翅膀一振，即要靠过来捞人。
然而就在他身形刚刚踏入那阴阵内一步，宗离厌全身火光已是悉数被压制，居然顷刻就湮没而去了。
青年吃惊的影子随后立即闪现于阵节交泰处的附近，漫身焰色居然已被消融掉大半，勉强才能凝成形状。
他的神色在火光映射下明暗不定：“等我。”
纯白火色倾泻而下重新化回凤凰模样，飞霜般的火光莹莹汤汤，居然是蒙头席卷着就要直接撞进来。
而穆连诀早在宗离厌同黑袍人交手刹那就被震荡的气浪卷到了阴阵中央。一把抽出宫商剑杵着站起身来，他目光触及宗离厌硬闯的身影，感动下不免抽噎了两声，满心温暖之中正要抒发两句权当心意，那处于自己右手下首的阴鱼眼却是突然扭曲了一下。
穆连诀只觉得一股发自内心的战栗顷刻将他吞没而去，人还没彻底反应过来，那空间扭曲的范围已是刹那扩大，四周景象顿然宛若碎掉的镜面，棱角分明，混乱无端。
时间仿佛在此刻被拉至无限遥远的彼岸，远远有肃穆深沉的颂声传来，碎掉的空间亦随之走马观灯般缤纷闪烁着，最终却是归于平静，仿佛风暴偃息的海面。
一点皎白的光芒缓缓从那海面倾洒而出，原本不大的光芒经由镜子反射，四面八方看杀人眼，心悸感却是更重了。
而后，镜子上闪烁的粼光逐渐固定，穆连诀摄回心神回头去看，才发现那些闪烁的，居然都是一只只滴着血的眼睛。
“我道歉，看来的确还有东西啊。”
黑袍人的声音突然贴着耳畔毛骨悚然响着，穆连诀大惊下即刻后退，宫商剑被那凶兵一剑劈离了手掌，随后却是挨着胳膊重重一划，连人带血悉数挑到了身下那恐怖寂静的海面之间！
浑身仿佛落入冰窟般顷刻僵硬。此水非水，沾身便又化作黑珍珠般的圆砾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重新凝入大海。
穆连诀皱眉用力游动浮出水面，费力抬起右臂，才发现受伤那处的黑珍珠们却是沾在伤口上迟迟不肯淌下去。它们一点点随着血色同样变成赤红，落在彻天彻地无际的漆黑里极是显眼。
穆连诀不敢耽搁。深吸口气运转起身上玄力，被冻僵的经脉反应迟钝，他堪堪提起一丝力气打算往那支离破碎光怪陆离的岸上靠去，却是感到身下水流不大正常。
远处隐隐有方纬的声音，在这诡异的地方却是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老大！！小心你背后！！”
——哗啦！！
穆连诀脸色一沉即刻按头下潜，巨大的破水声从身后狠狠刮过，穆连诀被重重撞过去，小腹下猛烈一痛下，便已是对上了一双金黄色的巨瞳。
那眼底似乎有魔力，穆连诀不由看呆了去，才发现那瞳孔间花纹奇异地不停变换着，细细辨去，居然像是有一轮月亮阴晴圆缺，沧海桑田。
穆连诀立即狠狠一咬舌尖，血水顺着嘴角淌下去，神识也顿时回复了大半有余。
他心有余悸试着挪动身子，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被那拥有奇异眼瞳的巨物钉在了巨大的刃齿上。鲜血顺着衣襟滚了那怪物一嘴，穆连诀深吸口气摸了摸，口腔里冰冷坚硬，居然又是一具白骨嶙嶙死而不僵的玩意。
他不由骂咧几句，脏字刚出口不过三两息，那含着他的怪物便将他一口吐在了一方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七荤八素用在这都算轻的了。穆连诀被撞得生疼，正要继续骂下去，那巨物便将头颅压了下来。
竟是方才载着他们进来的骨龙。
——就知道搭快车没好事诶！
穆连诀咬牙切齿，将红蓝鸳鸯眼换成金瞳的骨龙似乎更显妖异沧桑了些，它浑身脊椎摩擦着滑回海面，修长的身躯搭成长桥，远远便有隆隆足音厮杀而过！
一头同样拥有金目的骨麒麟咆哮着从黑暗里冲杀出来，它一步踏在龙尾上，掀起的飓风将两面海水清空，卷起的黑色巨浪宛若缓缓展开的翅膀。随后，头顶风声乍起却是有一双巨大的白色骨翼扇动而出，探出一只骨凤，同样是金色的瞳孔。
三头洪荒巨兽竟在千百年后以这般方式重聚于此，穆连诀不由看得有些呆。
随着巨龙昂首，麒麟趴伏，凤凰栖梧，三具巨大的森森白骨垒于一处，它们脚下漆黑的海水球珠，顿时顺着那洁白而雕刻无数符咒的骨骼点点跃动着上爬，却是逐渐拼凑出一团弯曲扭动的形状来。
弯如钩，月中骨。
淡淡的辉光从那原本该是凤凰与麒麟的位置缓然浮现而出。有嗜血杀机弥漫开去，居然是撼动着那三幅合为一体的骨骼又要散列开去。三头巨兽仿佛受到影响，一个个裂声嘶吼着，却是把当做祭品的穆连诀完全丢下了。
此等好机会穆连诀自然不会放过，咬咬牙扭动身子从那最中央滚落下去，他正要起身趁着海水干涸爬回去，那黑袍人却是阴魂不散再度杀来，一剑就朝他眼珠子直直挑了过来！
穆连诀道一声糟低头就躲，那血剑从眼尾浅浅划落一叠血迹，却是同样将大把阴霾气场送进脑海。
穆连诀心神俱震撤力即回。如此危急存亡之秋旁的也顾不得了，瞳术刹那施展而开，却是头一回行云流水势如劈竹，不过一扫荡就肃清了所有负面。
他匆匆转过头去，此时黑袍人刚将那柄血剑送入骨龙口中，三点微茫交相呼应，随后却是化作满月形状，将全部黑色水粒染成金黄，几息后又染成血色了。
三只只有半人大小的龙、凤、麒麟灵体从那微光中脱离而出衔尾成环。龙形间一点纯金，凤形里一点赤色，麒麟中一尾碧滴，三团纯净的血色追逐吞噬着，很快便融成只有米粒大小殷红的一丝，如圆月高悬于空，流光溢彩。
那三团灵气化形低低吟唱着消散于空，随即，那血色便如受到牵引般，顷刻直朝穆连诀奔袭而来，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曾留得！
——轰！
径如滚滚山洪倒入脑浆，穆连诀脸色煞白跌跪在地上，他咬死牙齿内视而去，那如玛瑙的血滴静静停驻在识海中央，附近自己磅礴的神识被挤压开去，居然同那血滴留出了一方巨大的空余来。
穆连诀心底微沉立即催力要将那血滴逼出去，然而他不过才一动作，那血滴便顿时化作月莲绽开飘散而去，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逐步吞没皮肤血肉。
穆连诀浑身冷汗即刻浸透衣衫，破碎的痛叱被冻在牙底上不去下不来，整个人居然都在颤抖。
被困在外侧的宗离厌看见此景，手底力气却是不由又大了好几分，他化形的巨鸟怒嘶一声闷头便往阴阵内撞，破碎的空间镜像纷纷一颤，随后却是逐步聚集而起，在穆连诀脚下步成一朵缤纷灿烂的璀璨莲花。
花开花落，一如满月重又复缺而过。一只巨眼突兀于莲心睁开眸子，跌在瞳孔中央的穆连诀终于痛吼出声，浑身皮肤一寸寸撕裂开去，更衬得那暴睁而起的金色瞳孔更加夺目。
两行血泪顺着血污的脸颊滑落，繁复而恐怖的花纹随着血色翻涌一点点刻入瞳孔深处。穆连诀嘶吼着蜷回地面，嵌入地面的手指用力过度，已是磨透了皮肤，露出了白生生的骨茬来。
拼成重叠花瓣的镜像间突然开始缤纷下起了大雪。那离得近的黑袍人伸手一触，却原是破碎剑意化成的花蕊，点滴入目，刻骨铭心。
他一怔：“棣棠花？”
猛地转身直望向那倒在血泊里表情狰狞捂住双目的年轻人。黑袍人心神大震，心底惊涛骇浪，久久难得回复！
——那双如琥珀的眸子哪怕浸在血水里，却依旧是刻入灵魂深处般的记忆犹新！
黑袍人不可置信，此时却亦是不由一字一字吞并着说出那名字。
他终于艰难地叫出了那两个字代表的名字：
”……北……司？！”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海上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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