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匪报也 ...
-
承诺给胖友的老师的同人 ooc严重
其实更算是延伸向
cp:魏兴国x温建国
史盲瞎写的民国paro 有误见谅
没纠错别字我是懒猪
文笔是屎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屎
全程第一视角叙述向写得超烂嘻嘻嘻
是刀
——————————————
今年春天的时候,我坐火车回了四川。
捧着杯热茶,我惬意地享受着火车恰好的颠簸,一边向外望去。“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真是半点不假。战火的疤痕好像很快被抚平了,春风吹又生的野草像过去一样的旺盛。同样蓬勃的,是我的归乡之情。一别数载,不知家乡又是什么新貌。多亏上面给我个机会,来这儿深入群众搞文学,我也就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回乡看看。“近乡情更怯”,也不知此话当不当真。总之,现在的我,心中倒是十分的舒坦。
我靠在椅背上,回想起四川的种种。横江的浓雾,春野的碎花儿,草叶间亮晶晶的小虫,这些都是我在北平难以见到的。还有那些呛辣的土话,也是多年未听。当然,此行必去的,还有那时常萦绕在我梦间的母校。分别廿十载,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它还叫国立六中么?或说换了别的名字?“读书爱国,爱国读书”的校训还是以前那么真么?想着,我不禁有些发笑,觉得自己实在是爱胡思乱想。
——就像我十七岁时一样。
当时,早有人这么说过我,且不止一个。一个是父亲,另两个就是我的国文老师和数学老师。两人虽非兄弟,但比兄弟更相似。国文老师姓魏,叫兴国。数学老师姓温,叫建国。学生们常打趣,说他俩该改做一姓,看起来倒更像兄弟。魏老师年轻些,也跟着学生闹,说该让温老师嫁进门来,不就都姓魏了么?且两人不但名字相类,性情也相投。魏老师本不是什么安生的主儿,将前一个校的校长狠揍了一顿,又跑来我们学校教书。但在这儿他从没揍过人,每日规矩地教书,好像那一身戾气都没了似的。有人问起,他就抄起隔壁桌上的戒尺,佯怒地比划两下,慢悠悠道:“动手是温哥做的事,我是不敢的。”但实际明眼人都明白,他哪是不敢动手,只不过不敢惹温老师生气罢了。毕竟,若与那人翻了脸,今晚小酒馆的共饮可就没了。
但温老师虽能把魏老师镇住,但也并不能说明他是个严肃的人。相反,他比谁都能折腾爱玩儿。今日带我们偷溜去野山上耍一整天,明日放一箱子沾着土的花生在讲台上请人吃。有时看他,倒不像个大人,反倒像个孩子。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个人,倒把魏老师这躁性子收拾的服帖。但众人都觉得很好,也就常让两个人搭着班儿教书。
但对于两人的关系,众人却是摸不透的。魏老师黏他温哥黏得出奇,白天一并上课,晚上一并喝酒。若有什么事耽搁,那总得找一天补回来。山里信息闭塞,并没什么“同□□”的说法,我也是去北平后才知道这种摩登的词汇。但由着我的胡思乱想,竟在脑海中捏出了两人暧昧的影子。但始终朦朦胧胧隔层纸,教人猜不清。也是当年太小,胆子大,我偷偷找到魏老师,直言问他:
“魏哥,你是喜欢温老师吗?”
“……哪种喜欢?”
魏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猫一样地笑。
“就,耍朋友那种,喜欢。”①
虽说当时年少大胆,但这么羞的话,还是把我自己闹了个大红脸。魏老师则随手拿起戒尺,在我头顶轻敲一下,笑着说:
“你这女娃娃……一天都在乱想。”
后面的片段,饶是我再能胡思乱想,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我红着脸跑出学校,从此绝口不提这事。往日极爱参与的姐妹间的小讨论,那段日子也少了许多。总之,一句“胡思乱想”,倒真把我吓个够呛。若是魏老师把我这歪脑筋和家长说了,我不知又有多少的麻烦。
火车已进站了,我拎着小箱子,从钢铁巨兽里走出来。今日已有些晚了,我决定先找个地方歇下,明日再赶半日,去看看家乡的种种。
我找了个亲戚家歇下,道过晚安后,便独自缩在客房里做事儿。将稿纸在小桌上细细地抻平,我俯下身,想写点今日的感言。支着肘想了半天,除了把笔头的墨熬干以外,我倒是半点事也没做成。今日车上想的那些事在我脑海中盘旋着,半刻也不肯歇息。但若说下笔来写,也是千万般无头绪。想写个魏哥的趣事小集,但又难以下笔。每每去年少的记忆里寻他那张笑脸,总又会被迫想起他临死的惨状。——也就为了那家国事,他瞒着我们学生,领着一帮工人上街游行。或是“枪打出头鸟”,他被一枪打碎了装满诗词章句的脑袋。周遭人见这个场面,哪还管什么家国国家,早转身做了鸟兽散。最后,就连敛尸的工作,都是班上几个胆大的学生帮着做了。我没敢去,只隔着白布见过他最后一眼,对着他缺了半边脑袋含着泪三鞠躬。听旁人说,当天那些红红白白的玩意儿,在石板上拖了好长的印子。人们并不敢去洗,说是怕沾了怨气,就留着那些东西在街上,涸成灰黑色。所幸,几日后的大雨,把它们洗刷的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
我摇着嘎吱作响的竹凳,不自觉间又把笔尾放进嘴里咬。咬上半天,除了难过,倒也没什么别的思路。干脆早早熄灯睡觉,明日好赶路去。
次日一早,我便提着小箱子辞行了。颠簸了半日,终于到了挤满灰的小屋子。我草草擦了擦灰,将东西放好,就转身出去闲逛了。家乡的景致同往日无异,但由着建国后的和平,人们也就多了一份安闲,比过去更放松地站在街头巷尾闲聊。我跑去学校转了转,发现教学楼大多修缮一新,新建的校门也比往日气派。我找进楼里,找些老师东聊西扯,知道了不少学校的近况。但问起温老师的事,倒是没几个年轻人知道。没办法,我只能找到当年的教导主任问问。他年轻时很厉害,就算老了也还是那张凶脸,但气质上确实松了许多。我坐在他管的资料室里,捧着他泡的茶,问他温老师的去向。他也老了,脑子没当年灵活,反应半天才想起来。他说,大概由于温老师像个孩子,上天对他都多几分垂怜,没教他死在这场仗里——但被炮弹碎片扎了脑袋,倒真和孩子似的迷糊懵懂了。
我又聊了会儿了近况,便离开了小小的资料室,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温老师居住的小院。一姑娘正在门前扫着浮土,见我走近,便问我的名字。我与她攀谈起来,过了不久,我便知道她是温老师的女儿,而她也知道了我的旧学生的身份,便很热情地邀我进来坐。盛情难却,我还是走进了小院坐下。听她说,温老师被炸伤后,不仅脑子糊涂了,也开始嗜睡,午睡常常得到下午三四时。想想,往日那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现在倒比谁都糊涂;且之前他常常为了研究,能做到几夜不合眼,现在却不得不每日溺在床榻间——这真是造化弄人。我心里长吁一口气,心里的思绪麻乱地增长着,一时失掉了作家该有的理性。
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了。门口走出一个小姑娘,搀着一个老人,慢慢向外走。小姑娘该是温老师的小女儿,我猜,但那个瘦的像麻杆的老头子,我却很难去把握他的身份。半晌,我才敢张口问:
“这是温……?”
或许是我声音太小,姑娘并没听到我的问题。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另一只手,佯怒道:
“爸!你慢点!”
我心里一顿,算是确定了老人的身份。这乍然的重逢让我不知该喜还是悲,只能眼看着姑娘给他搬条凳子,与我对面坐下。我嘴唇翕动,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声,便只得拼命拿出旧学生该有的和气与敬意,勉力冲他微笑。姑娘没发现我的异样,她亲昵地搂住老人的肩,指了指我,问:
“你还记得这个女娃娃是哪个不?”
老人很费力地,眯起他本就不大的眼睛,朝我张望了两眼,便侧身偏向姑娘怀里,小声地说:
“不晓得,我不晓得。”
看着姑娘期许的目光,我不得不张口,拿出旧学生十成十的敬意,做个自我介绍:
“温老师,我是小于的嘛。当时我数学稀撇,每天都把你惹得鬼火冒②。——多亏你哈,我考到北大去,在那儿读了个中文系。现在我当了个作家……”
我操起阔别二十年的乡音,笨拙地向他讲述着。也不知他是听懂了我变调的乡音,还是认出了我这人,总之,他眼睛突然一亮,身子一倾,很高兴地与我凑近了。他笑眯了眼,费劲地动着舌头,一字一顿地问:
“你……读起中文了?”
“嗯。我……”
温老师没听我把话说完。他侧过脸,很欣喜地扯着女儿的衣摆,说:
“诶,把那个本本儿拿来!将她看一哈。”③
姑娘叹了口气,嘟囔了句什么就转身回房找东西去了。我与温老师相对坐着,皆意义不明地憨笑。片刻,姑娘便大步走回来,将一本薄薄的《诗经选集》放进我手里。我翻开第一页,入眼便是漂亮的小楷——这字是我熟悉的,它曾以更潦草的样子出现在我的稿纸上,动辄洋洋洒洒一大段。我犹豫一下,问:
“这是魏老师送的?”
“诶对,你娃娃聪明,就是小魏送的。”
温老师孩子气地笑了笑,这让我终于能看出点他年轻的影子。我低下头,再详看那行字——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在我看的同时,温老师也张口慢悠悠地念了这句话。他盯着我,问:
“诶,你读了中文,能给我讲哈这啥子意思不?”
我一怔,一时不知怎么言语。脑子里净是些啁啾的鸟叫,加些微风拂柳的窸窣声响,却半天也堆不出行辞句来。沉吟许久,我才开口说:
“就是……我莫得啥子能报答你的,只能和你永结……永远做好兄弟。”
我后背已出了层薄汗。以往差点掉脑袋的时候,我都没此刻这么紧张。我只能默默祈愿,祈愿他是第一次把这事拿出来问人。倘若我和他人的说辞有了差异,那定是怎么也辩不清了。
年轻时那点愚蠢的胆量,早被我失去了。我断然不敢大咧咧地直接开口,将此言此章中流淌着的爱慕之情尽数道出。我不敢,面对这个枯柴似的老人,再说上什么刺激的话。就算——就算我年轻时那些“同□□”的胡思乱想成真了,我也该将它埋起来,不教人知道才是。毕竟,他女儿还在旁边呢。
温老师抬了抬眼皮,看了眼我,又看了眼书,笑着开口:“读中文的确实讲的好!我都没问过别个,就等到问你的。你娃娃确实凶,一哈就讲懂了。”④
我心里长舒一口气,为着这善意谎言的成功。所幸,因他从未向别人开过口,再借着老师对学生那单纯的信任,我成功将他瞒住了。我露出笑意,大大方方地接下他的赞誉,咧着嘴说“客气”。我又陪他聊了许久,谈了些北平的事儿,受些“有出息”的夸奖,心里舒服,脑海中堆叠的文字也渐有了些逻辑思路。叙旧到傍晚,姑娘留我吃个晚饭,我还是不好意思,与他们道别了。临走前,温老师叫住我,把那本薄软发黄的小书塞在我手上,说:
“我留到也莫得用。你拿到嘛。你学中文的,这个肯定有用。”
我张张口,本想告诉他我早将诗经全集翻了个烂熟,但思忖片刻,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我将小书的翻翘的边角捋平,放进拎兜里,挥手与这个小小的宅院作别了。
走了半小时,我回到了我落灰的小屋。亮着灯,我将笔纸掏出来,心满意足地将今日的心思徐徐在纸上铺陈开,写作一行行的墨字。洋洋洒洒写了两三页,我才稍有歇息的意思。我想起今日的拜访,又想起那本小书,干脆将它拿来解解闷。手指在纸页间动着,引得那些薄薄的纸发出脚踩落叶似的嘎吱声。这本书上除了第一页上的小楷外,几乎没什么批注,干干净净的。我翻了几下,看到一篇《氓》,忽的想起上学时的趣事。——当时读书,总有人把“匪我愆期”的“匪”按字读出来。任是骂多少遍,都还是照着老样子读。那次魏老师发了好大一通火,手啪啪拍着黑板,骂到:
“读非!非!老子还要说几遍!”
年久失修的教室根本经不住他折腾,被拍了几下,直接落下一块糊墙纸,刚刚好砸他头上,把一屋子的人逗得狂笑。他则强作潇洒地将那东西拎起来扔掉,又惹起一阵笑声。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起他那滑稽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干脆提笔蘸墨,在稿纸上再写下几行。
“匪报也……”
脑海中突然跳出温老师沙哑的嗓音,我笑了笑,想着如何将他也写进这篇回忆录中。我正欲抬笔另起一段,却猛然怔住——
他把“匪”读对了。
我抖着手,将笔丢在一旁,将刚刚写就的稿纸胡乱地揉皱撕碎。我捏着那本小小的旧书,趴在桌面上,任由泪水将稿纸上恣肆的字迹洇成墨团。
“非报也,永以为好也。”
——————————
①耍朋友:谈恋爱
②当时我数学稀撇,每天都把你惹得鬼火冒:当时我数学很差,每天惹你生气
③将她看一哈:给她看一下
④你娃娃确实凶:你小子确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