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神女一梦》东流未歇

5、当年之约

　　天帝开口之后，众仙也都放松了些纷纷举杯共饮。
　　突然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在欢声笑语中有些突兀，众仙家顺着望去，是神尊帝俊的酒杯从手中脱落发出的。帝俊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维持着端着酒杯的动作，似乎还没有发觉酒杯已经掉落。
　　有仙婢上前想要清扫和更换新的酒杯，却被毕方拦下，挥挥手示意退下。

　　“本尊好像想起来了。”帝俊双目微微抬起扫过殿下众仙，慢悠悠的说道：“千年前，恩，万年前，诶，很久很久以前，女娲曾托付本尊对其后人指点一二，今日可有女娲后人到场？”
　　虽然神尊的记忆力不行，常曦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站出来，但是看到染仪满面春风以及跃跃欲试的表情，还是觉得可能自己站出来不太好，毕竟众仙更熟悉染仪这个女娲后人。

　　果然，染仪站了出来微微行礼，“小神是女娲神殿的染仪。不知神尊有何指教。”
　　帝俊顿了顿，直接开口否认道：“染仪？没听过。不是你！”
　　帝俊这话便是打脸染仪了，常曦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站了出去，不然这丢脸就丢大发了，看着染仪青紫的面色，常曦觉的有点小兴奋。
　　不知哪位仙家冒出一句：“不是还有一位吗？女娲后人常曦小殿下，虽说年纪小了点，又在虚无山顶关了千年，不太熟悉，可毕竟是女娲大神当年亲自授封的女娲后人。”
　　“对啊，对啊，不知神尊要找的是否常曦小殿下啊？”
　　帝俊理了理衣襟，起身开口道：“这名字有点印象，应该就是她吧。本尊还有些琐事，小辈们随意吧。走吧，毕方。”
　　“恭送神尊。”众神仙齐齐高呼恭送，竟能一睹古神风采，不枉来此一遭。

　　神尊走后，常曦也不知道自己是跟在后面呢，还是等神尊过来找自己呢。正出神呢，一张娃娃脸便在自己眼前放大，吓得常曦拍了拍胸脯。
　　毕方看到常曦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嫌弃的开口道：“你就是女娲后人常曦？还愣着作甚，和我走吧。”这句话听起来很像小黑小白出任务时候的对白。常曦弱弱的问了一句“去哪？”
　　毕方白了她一眼，一甩头，发带擦过常曦的面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常曦赶紧整理整理裙摆跟了上去，路过面色尴尬的染仪，侧过身子绕了过去。
　　待来到十重天外，毕方突然止步，还好常曦眼疾脚快没有撞了上去。毕方转身正经的看着常曦双眸说道：“咳咳，虽然小殿下你是经过了神尊准许的，但本上神还是要考一考你的悟性。”
　　“不知上神有何指教。常曦洗耳恭听。”常曦一向是个谦虚的，知进退神女。
　　毕方不知从哪里拿出把折扇，打开，摇了摇扇子说道：“既然你这么真诚的希望，那我就指点一二，小殿下应该明白，我是长辈你是小辈。”
　　常曦实在不想显得自己很无知，但还是没忍住，“上神不妨说的通俗易懂些。”
　　一听这话，毕方的扇子摇的更欢了，嘴角也笑的更开，“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是小辈需要听前辈也就是我的话。清楚了吗？”
　　“常曦明白。”常曦客气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

　　当常曦跟着毕方进入十重天后，常曦感觉自己的神力顿时消散了，黑色的蛇尾也现出了原形。
　　走在前面的毕方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回头向常曦简单解释道，“十重天里是不允许使用法术的，只要进入十重天，神魔皆会被封印一身法力，十重天偶尔会有神尊养的一些兽类和凶兽出没，你小心点。你这尾巴，过会请神尊帮你化形吧。”
　　听完毕方的解释，常曦想如果自己在这里与凡人无异，遇到的如果是凶兽怕是在劫难逃了。不过一直露着尾巴，就好比那凡间的女子露出双脚一般，着实有点尴尬。

　　不过十重天上有漫山遍野的蒲公英，衣袖所过之处便有一阵清风，吹起一片蒲公英的种子，但是种子飘不远就会化为虚无。
　　穿过蒲公英丛，前面是一片绿地，鸟语花香，小桥流水，小瀑布下面好像是□□着上半身的神尊，水流顺着结实有力的手臂顺流而下，长发被水淋湿，喉结和锁骨处都有散落的长发，鸢尾花纹随着水流的冲击时隐时现。双眸微闭，还真是美男如画啊。
　　在常曦失神之际，帝俊突然开口道，“把你的口水擦擦，还有把你的尾巴洗洗吧，好脏。”
　　回过神的常曦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入水中，扑腾扑腾了几下又被帝俊拉出水面，眼前的帝俊微皱眉头，疑惑道，“原来女娲族会怕水的吗。”
　　“不，不怕的，只是突然被拉入水。”常曦急急的解释道，因为紧张蛇尾一直在乱动，拍打出了不少水花。帝俊伸出手顺着蛇尾的纹路抚摸，常曦感觉到尾巴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更加控制不住的摇晃尾巴，语气弱弱喊了一句：“神尊。”
　　蛇尾对于女娲一族来说，是一件比较私密的事情，虽然当女娲族人聚集时大家会幻化出蛇尾，追求自由轻松，但当有外人的时候，蛇尾一向是不显现的。
　　帝俊手下升起淡淡微光，常曦的蛇尾便化成笔直修长的双腿，水面清澈如镜面，白皙娇嫩的双腿一览无余，
　　常曦突然受惊吓的缩在一处，紧紧夹住双腿，抬起头看着帝俊，弱弱的说道：“我，我还有没穿裤子。”
　　帝俊看着空掉的双手，从水中起身，转个身就穿戴整齐，头发也用法术烘干，在空中划出黑色的弧线，慵懒的望着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毕方，吩咐道：“你看着办吧。”

　　毕方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因为他觉得神尊在撩妹啊，自己在这算个什么事啊。听到神尊的吩咐后，毕方立刻化出原形一只火红的凤凰向远方飞去。
　　转眼之间，这小瀑布之下竟只有自己了，还没有裤子！常曦只能仰天长叹，爬又不好意思爬出去，虽说十重天应该是没有什么其他神仙的，可那些兽类树木万一启了灵智。水中呆了许久，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扫过水边的草丛，内心是拒绝的。
　　在常曦感慨自己悲惨的命运，内心焦灼之时，一套女装砸在了自己的头上，耳边传来毕方有些欠揍的声音：“给你。”
　　常曦背对着远处的毕方，穿好衣服，走到远处双目紧闭的毕方身边。
　　毕方化出原形，说道：“上来吧，不然走几天都走不到神尊那的。”
　　不像天宫那般宏伟壮丽。神尊的归一殿也就牌匾大气了点。常曦伸手拨开那些自由生长的杂草树枝，看见眼前的这几座茅草屋。不多不少东南西北各盖有一间草屋。
　　虽然民间讲究盖房子坐北朝南，但是在天上的最高重天，光是从四面八方来的神光，是众神的神力所化而不是依靠日光，所以也就无所谓坐北朝南了。毕方看着常曦愣着的模样，戳了戳常曦自豪道，“那啥，我们上古之神就喜欢这种建造风格，学不来你们九重天天宫那种层层叠叠，别看这几座草屋子不起眼，那可是屹立了千万年了，上古时代建造的诶。”
　　神鸟毕方颇有一种我家的房子很结实的骄傲。
　　“哎呀，别磨磨蹭蹭啦，再拖下去，那位老不死的又要发作了。”
　　神尊发带半松，几缕发丝有些凌乱的贴在额上，黑色锦衣也松松垮垮的，似乎还有些烧焦的味道。
　　“我去，大哥你不是去厨房了吧！”毕方火急火燎往后面跑去。
　　过了一会，一声“轰”从屋后传了过来。
　　神尊像是没听到般，往上扒了扒下垂的衣服，无所谓的摇了摇手，坐下后，对着常曦点头一本正经道，“坐，其实按辈分来说他应该叫本尊爷爷。”
　　常曦四周看了看，悲催的发现屋子里除了神尊旁边的椅子和他自己坐的椅子以外的唯一一个小板凳，没错是小板凳，很矮额那种。还是决定站着吧。常曦低首问道，“不知神尊找小神来所谓何事。”
　　神尊不像九重天的那些个上神那样端坐，而是选择很舒适的倚靠着椅背，手撑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眼神似乎也不是在看着常曦。缓缓开口道，“你母亲留了一样东西在本尊这，今天本尊正好想起来了。”
　　常曦立刻抬起了头，激动的看着那个虽然衣衫凌乱，但是仍旧有着不可忤逆的气场的上古之神，“神尊认识我的母神？”
　　帝俊把目光移到面前这个绿衣少女身上，带着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认识。”
　　“那您，那您怎么会有我母神的东西。”
　　“是女娲给本尊的，本尊原本只是保管，但想来它有些占地方了，还是还给你们女娲族吧。”
　　常曦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道，“神尊知道我的母神是谁吗？”
　　帝俊站了起来缓缓靠近常曦，慢慢的在她耳边语气戏谑，“知道，但本尊为什么要告诉你？绿萝卜，除非你答应……”
　　帝俊突然身子一仰，往后一躲，躲开了空中飞过来的一堆破铜烂铁，还带着一股焦味。
　　毕方灰头土脸的双手插腰站在门口，鲜艳的大红袍子破烂不堪，头发更是炸成卷毛，脸是一团黑，只能看见不停上下活动的一口白牙，“神尊，灵昊上帝，您老没事进你大爷的厨房啊？厨房又被你搞炸了？”
　　帝俊已经端坐回椅子上了，拖着腮表情有些无辜，“本尊饿了，该吃饭了。”
　　“饿？吃饭？您老早几十万年就不知道饿是什么感觉了吧！你是不是故意把锅放在那等着我呢？”
　　帝俊点了点头，承认道：“恩”
　　毕方崩溃了，深吸了口气一副准备拼命的样子。突然就被一阵风吹走了。
　　帝俊起身到门口看着越来越远的毕方，挥了挥手，“洗干净再回来跟本尊打，太脏了。”说完后，对着身后的常曦示意，跟着他。

　　来到四间草屋正对的中央，有一个开满荷花小水池，水池的水很清，清的出奇。清到荷花荷叶的根须都清晰可见，也能看见几根嫩藕，还有几条肥美的鱼虾游动。
　　常曦忍不住去触碰这无比清澈的水。有春风拂面的柔软，花开十里的芳香。有隐于世人的寂静祥和。
　　不对，静的出奇，水的流动，花叶的摇摆一点声音都没有，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很美，想要留下来。
　　“这是四方镜。”
　　耳边传来幽泠的声音，常曦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看着在池中的手却触摸不到水流，伸出来后，也没有水渍。“四方镜？传说中可观天地，化四时。镜中世界可真可假。我刚才是进入了镜子里？”
　　帝俊开口道：“你没有进去，只是微微受到了影响，若是你进去了，绿萝卜以你的修为怕是出不来的。”
　　常曦对于绿萝卜这个称呼忍不住纠正，“神尊，我叫常曦。”
　　帝俊置若罔闻道:“哦，你看起来绿绿，绿萝卜。”无视常曦的抗议。常曦一个字“忍”，尊老爱幼，又打不过。
　　帝俊突然握住了常曦的手，向四方镜里伸进去，话锋一转，“假作真时真亦假，你又怎么知道现在的你不是在镜子里呢？”
　　手被另一只手包裹着，那只手有点凉，握着自己的手在四方镜里摸索着。这一次常曦感受到了水在两只手间流动，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这只手摸尾巴的触感，脸有些发红。
　　帝俊拉着常曦的手在镜中摸了小一会，终于摸到一块石头样的东西，摸到的刹那。指间便有熟悉的感觉传来。拿出水面后，果真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
　　帝俊放开了常曦的手，举起石头看了一眼，交到常曦的手中，“这便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上面有你母神的残余神力。”
　　帝俊把目光从常曦的脸上移开，当作没看见她一脸的请求。咳嗽了两声，望着天边状似无奈的说道：“很多事情是注定的。多说是错，是劫。”
　　常曦知道神尊怕是知道，但就是不会说的，握紧了手中石头，向帝俊道了谢，便告了辞，离开了十重天。
　　看着绿衣少女越来越远的背影，帝俊喃喃道：“诶？指教还没指教呢。真是一个性子啊，没良心。”
　　“呦，良心您老也没有吧。刚刚还骗了人小姑娘呢！”出声的正是被帝俊放飞的毕方，扑棱扑棱的拍打着翅膀在上空盘旋。
　　帝俊阴森森的对着头上那只飞来飞去的大鸟说，“也不知道凤凰肉是个什么味道？”
　　大鸟扑棱扑棱翅膀又飞走了。